召集的人不多,都是天庭的心腹重臣,因此会议召开得很快,会议进程很炸裂。
后简将这两天一直压着的阿愚被拘禁为何拘禁的消息在会议上解释清楚,与会者都感觉到深刻的三观炸裂。
姑奶奶你没事吧?那是瘟毒,能像疫病一样传播的毒。
你是要毁灭修真文明吗?
哦,她想用瘟毒杀光修真者,确实是想毁灭修真文明。
式微在众人议论纷纷时看了眼扶澜,发现扶澜一脸果然如此的淡定。
阿愚在自首前没告诉任何人此事,起码扶澜是不知道的,却如此淡定,式微只能在心中感慨同类相知无需沟通。
与会者的议论没维持太久,后简拍案制止了嘈杂的争议,继续道:“阿愚这样的案例绝不会只一例,想来大家也不希望哪天醒来发现全宇宙被瘟毒笼罩,必须有一个解决的方案。”
众人一时哑然。
确实不希望,问题修真界人杰地灵、民风淳朴,跟阿愚干一样事的人不仅有,且一定很多,要解决这个隐患,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风飞沙随口道:“太始仙人的神识不是很广阔吗?要不你们几个轮流巡查全境看看有没有可疑分子。还可以联合其他势力,大家一起巡查全宇宙,打击恐怖分子。”
峨兹拒绝:“不要,只巡视一两次,人完全能等巡视过去了继续,而全年开着神识,别恐怖分子没找到,巡视者先走火入魔了。”
后简也反对:“若有人如阿愚一般,手里捏着已经造好的瘟毒,岂非打草惊蛇?”
风飞沙道:“那就没办法了。”
后简期待的看向其它人,其它人也努力想办法,但说来说去不外乎严查严抓,再不就是管控能用来炼制瘟毒的材料,密切关注全境物资流动之类,
不能说没用,只是统统治标不治本。
后简最终看向唯一一直没吭声的扶澜。
“扶澜可有想法?”
扶澜想了想,道:“大家有没有想过,阿愚这类人为何要研究瘟毒?”
“说了,大家一起下地狱。”后简回答。
扶澜继续道:“也就是说,他们研究瘟毒是因为身在无间,又没有圣人的高尚品性,遂想拉世道一起下地狱,不能让自己一个人在地狱里煎熬。”
后简点头。
扶澜:“既然身在地狱而疯狂,若离开地狱呢?可还会疯狂?”
后简想了想阿愚将自己吓了一跳的自首,再看了眼神色平静的扶澜。“大概不会。”
“既如此,让所有人都不在地狱便是,离开了地狱,自然没了一起下地狱的动力,毕竟,一起下地狱只有自己在地狱里拉所有人一起下地狱才欢喜,身在人间却被拉下地狱可不欢喜。”扶澜总结道。
你为什么对报社分子的心理这么清楚?
哦,你原来就是其中一员。
式微挑刺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若有人就是天生报社,不论身处地狱还是人间都惦记地狱呢?”
后简道:“那就严抓严查,同时提高防疫与医疗,即便有个万一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式微补充道:“学校里的医疗防疫知识比重可以增加,增加个人防护意识。”
众人想了想,虽然觉得让所有人都不在地狱很难,但再难也不会比经常被瘟毒问候难,很快积极补充起细则,确保扶澜的思路化作一份可行的方案。
第242章 变迁
阿愚最终被送上了最高法庭审判, 为了起到一个引导作用,天庭花了半年时间设置阵法,确保开庭时全境三百多个星系中每一颗有人聚居的星球都能看到以大气层为镜的直播。
当然,看录播直播终究不如现场, 但法庭空间有限, 只能容纳三百多个观众, 想围观阿愚被审判的人却数以亿计, 天庭怕审判时闹出幺蛾子,干脆禁止观众进入法院围观。
式微只能坐在法院外的大广场上观看直播。
得益于阿愚的知无不言, 审判流程走得很顺利, 很快走到判决缓解。
虽然阿愚研究瘟毒,但修真界的民风....只能说, 国情不同,搁蓝星,新冠病毒但凡与鹰酱无关,整个德特里克所有人都得以死谢罪,但话说回来, 在蓝星有能力搞生物武器的也只有大国。
修真界则不同, 正规组织都不搞这东西, 越是大势力越不高,瘟毒不受控,能搞死对头也能搞死自己,搞这玩意等于决定同归于尽, 要同归于尽也没必要选这么断子绝孙的方案。
因此在修真界, 对瘟毒最有研究的反倒是弱者, 强者即便是同归于尽也可以选择可歌可泣的堂皇光明之道,弱者若不鼓捣瘟毒, 连同归于尽的资格都没有。
但也因为投身瘟毒研究的人多,哪怕上层没兴趣,没有资源倾斜,修真界的瘟毒技术仍旧发展得相当出色,每年都能听到某某地发生瘟毒的消息。
因为研究生物武器就给人定罪在蓝星因为强权而无法落实,在修真界则法不责众而无法落实——世家、宗门以及万族的历史已证明严刑峻法对遏制底层人们对瘟毒的热爱的作用相当于屁。
阿愚只是研究,并未真的使用,有罪,但谈不上恐怖。
令阿愚与以往的瘟毒研究者区别开来的是别人研究瘟毒也就是想搞死某些人,捎带拉了更多人下地狱,阿愚是想搞死所有修真者,让修真界在无修真者。
法官们也因此呈现了不同的态度。
修真者法官:淦,太恐怖了,必须严判。
凡人法官:虽然她心里一度想用,可这不是没用吗?
修真者法官:你看看她说的什么,没用是因为发现自己正在远离地狱,没了拉全世界一起下地狱的动力,并非良心忏悔。看她的神态,她到此时此刻都没有分毫悔意。
凡人法官: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实结果,现实结果是她自首了,她放弃了,她研制的瘟毒没有伤害任何人。
修真者法官:她若没自首呢?全宇宙自认倒霉?
凡人法官:没有如果,现实就是她自首了。
中立的修真者与凡人法官:我觉得你们两派说得都有道理,但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那家伙是太始仙人,在她自首的前提下,给她判太重会不会产生不可控的后果?
中立派的劝说让激进派冷静下来。
搞定激进派,中立派又游说保守派,今天有人研究搞死所有修真者的瘟毒,明天难道不会有人研究搞死所有凡人的瘟毒?
保守派:但如你所言,她是太始仙人,又是自首,重判容易失控。
经过数个小时的交流,法官们最终达成一致:看在阿愚一没用瘟毒伤过人,二来自首的份上,以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罪判一百年有期徒刑。
审判前脚结束,后简那张美如神祇的脸便出现在直播的云镜中。
被阿愚的疯狂震撼得久久不能回神的观众们在神颜的暴击下纷纷聚拢神智,想听听后简准备说什么。
后简发表的讲话不长,只五分钟,提炼一下就一个意思。
以前没想到现实中还能有这么丧心病狂的情况,所以决定补充几条新的法律。
立法民间私人不得研究任何生化武器,若有违反,从严从重处罚。
立法以瘟毒害人者,处以最严重的极刑,株连九族街坊邻里等任何沾得上关系的人——式微觉得这严刑峻法可以忽略,会鼓捣瘟毒的人都是走投无路,与这世间没有任何牵绊的人,哪怕株连全世界也与他们无关。
式微想到的,后简也想到了。
杀人是罪大恶极的,但一个人为了抢一碗米饭而杀人时,这人是否罪大恶极毫无意义。
当一个社会能发展到让公民为一碗杀人的程度时,也说明这个社会的秩序已经崩溃,在一个秩序完全崩溃的社会里,要用什么标准来审判一个人是否罪大恶极?
法律的存在意义是维持社会稳定,委婉点是乱世没有法律,直白点便是法律也不能跟社会国情对着干。
最完美的法律也不能阻止一个快饿死的人抢劫偷盗。
瘟毒问题亦然,修真界除极个别反智慧生物分子,大部分人研究瘟毒求的是同归于尽,都要同归于尽了,还在乎法律?
后简可以保障天庭治下不会有人想不开到要用瘟毒同归于尽,却不能保障天庭之外。
天庭的秩序有边界,瘟毒的传播没有边界。
因此后简在最后道:
“不论你们遭遇了怎样的冤屈痛苦,请通过法律解决,天庭的法律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即便是不在天庭治下的人,也可以向天庭求助。请相信,不论多难,天庭都会给予你们力所能及的帮助,人生并非只有同归于尽这一选项。”
“在乎你们的人,即便已身处忘川篙里,也不会愿见生者厉鬼坠入无间不得解脱。”
说到最后时后简潸然泪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结束了直播。
“理想主义者泪腺都这么发达吗?还是我太麻木?”式微面无表情的嘀咕。
几千年的老朋友,哪怕最近两千年形同陌路,曾经的相处与了解也未褪色。
式微能看出来,后简的眼泪不是做戏,她真的因为共情他人的痛苦绝望而落泪。
式微嘀咕时,广场上其他观众也同样议论起来。
“用瘟毒害人的人就该抓起来。”
“可直播上不是说,他们也是没办法,只能以此为手段报复吗?”
“报仇一定要用瘟毒吗?不能报案吗?”
式微随口道:“报案只在天庭治下有用,除了天庭就没用。”
一名因为经商去过天庭之外的商人点头赞同。“确实,出了天庭,也不能说法律没用,但外头的法律起到的作用....听说式微君化作厉鬼后,也曾求助于公法庭,但被公法庭的审判结果气得当庭吐血。”
式微:....我是很气,但没气吐血。
“那,那也不能用瘟毒呀,你报仇是你的事,怎能殃及无辜?”
“对啊,实在不行,不能想的办法报仇吗?实在不行也可以同归于尽。”
商人语塞。
式微莞尔。
“你笑什么?”
式微欣慰的笑答:“你们无法理解,真好。”
晋惠帝何不食肉糜让人想宰了他,哪怕他是个弱智也不妨碍人们砍死他的心,但说这话的若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给人的感觉只会是欢喜。
只有从未饿过,吃肉自由的环境里成长的稚童才会无法理解饥饿的痛苦。
式微脸上的欣慰很真切,每个人都看得出来。
“怪人。”
*
阿愚入狱之日式微带着一串弟子去送别,哭得稀里哗啦。
同样来送行的渊安慰道:“只是百年,并不长。”
一百年是凡人的半生——在后简的强制习武政策下,天庭治下的凡人起码一半是先天武者,能活蹦乱跳到两百岁,不是先天武者的也可以靠着发达的医疗技术与医疗福利颤颤巍巍的活到两百岁,凡人有钱人与公务员更是能靠延寿丹两百岁仍是少年——对既是厉鬼又是仙人的阿愚真的不长,上次闭关都是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