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觉坐的桌上空了两条板凳,那几个小孩全跑去捡鞭炮啦!
噼里啪啦声一停,孩子们呼啦啦地就围上了之前炸鞭的地方,一个个低着小脑袋在破烂里踢来踢去,渴望找到一个带着引线的小炮。
“这里!”坨坨大叫一声,蹲下身,捏起一个红色小圆筒,上面带着一截短短的引线。
一旁伸过来两只手,想要来抓坨坨手中的小炮,梁树叶眼疾手快两下将那两只手拍下,“啪”“啪”打得响了两声,可见他是用了力气的。“这是我们的!”
栓子眯眼一笑,“啊,是你们啊。”
原来是熟人想抢东西!
一挂被炸过的鞭,被一群孩子翻来翻去地寻了个仔细,最后只有坨坨捡到了唯一的一个“漏网之鱼”。
不甘心地又找了一遍,大毛心里这才承认,真的只有这一个小炮啊。
看着坨坨将小炮仔细收进口袋中,六个孩子才回到桌边,争先恐后地将自己往板凳上塞。
大毛的半边屁股落在梁树叶腿上,被梁树叶搡了一下,他又往左边挤二毛。
桂花婶家的席已经开始上菜了,桌子中央放了一大碟猪血烧豆腐。
落了座,兜明抡起筷子夹了块猪血。
秀娘、秋生、王大山、婉娘等见他动了筷子,立马也跟着动了。这些人可都知道,跟西觉一家吃饭,可得抢饭吃!
已经深深明白这条吃饭法则的梁树叶给自己抢了块豆腐,又夹了块猪血,他便不再看碟子了,专心致志地吃着自己的菜。
几口水的功夫,秀娘这桌的菜已经没了,刚好上了第二道菜——炒青菜。
上菜的是桂花婶的大儿媳,就是她的女儿和兜明岁数差不多大。
端着菜的妇人特别留意兜明,见兜明端正地坐在桌前,越看越满意。
瞧瞧才十四岁的少年,长得跟大人似的,多壮实!
看完兜明得上菜了,炒青菜往桌上一放,她就瞧见了桌子中间干干净净的碟子。
这可不是一般的碟子,是专门办喜事用的碟子,赶得上一个小木盆大。
若不是见到桌子上有菜汁,她简直就要以为是谁给上了空碟子。这一桌吃菜可真快!
菜刚在桌上放下,秋生就给秀娘夹了两根青菜。坨坨也站起身,用筷子夹了根菜吸溜吸溜吃了。
兜明和西觉是彻头彻尾的食肉动物,不爱吃菜,见着是青菜,两妖便没动筷子。
桂花婶的大儿媳离开时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正见王大山夹着菜往嘴里送。
其余桌上第一道菜还剩些,不知道这桌上谁最能吃。
以前听说兜明饭量大,现在看他都没动筷子,也不知道谁传的瞎话。
一共上了八个菜,四个大荤,两小荤,两个素菜。
看着干净得碗碟,兜明摸摸肚子,没吃饱。
吃完了饭坐在一块说说话,秀娘娘领着秀娘和婉娘去屋里看桂花婶家的小孙子。
栓子还惦记着唯一的小炮,吃完饭就找到了坨坨,希望和他们一块放小炮。
院子里有火的地方就是厨房,坨坨带头,一群小子挤进厨房。
忙完的桂花婶刚坐在灶前吃上两口,就被一群孩子挤得差点端不稳碗。
她撵道,“挤进来干什么?不是刚吃过么?没吃饱?”
坨坨在灶台一旁的小洞里摸到火折子,一帮孩子呼啦啦地又跟着跑出厨房,只剩兜明直直地戳在那。
“兜明怎么不出去玩?”桂花婶和气地问。
兜明盯着她捧着的碗问,“还有饭吗?没吃饱。”
哪有吃完了席还来要饭的?!
桂花婶尴尬地笑笑,又不好说,不让他吃。就从一旁盖着的盆里给他端了些肉。这肉是做席面剩下的,留着家里晚上吃的。
兜明接过碗,自觉地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大口大口地吃着肉。吃完了一碗,空碗往旁边一放,自己伸手又从盆里将剩下的那碗端出来。
盆里一共两碗肉,被他全端出来,盆子空空的。
瞧着埋头苦吃的兜明,桂花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不好意思说什么,安静地站在一旁自己埋头扒着饭。
坨坨领着孩子们跑到桂花婶家的院子边上,打开火折子问大毛,“就点这个灰线吗?”
栓子抢着回,“就是这个。”
坨坨点了线,发出小小的“呲”的一声,二毛大叫着,“快扔啊,坨坨你快扔啊。”
坨坨紧张地随手一扔,正扔在路过的小狗身上。
那小白狗“汪唧”一声,夹着尾巴钻进人群。
大云叔心疼地追过来,“小白,小白,过来。”
他冲着调皮的孩子们教训道,“好好的,别吓唬小白,他胆子小。”
孩子们哪里听他的,放了小炮,还吓唬了小狗,他们正高兴呢,哈哈哈笑呢。
吃完了两碗肉,兜明抬头问桂花婶,“还有吗?”
桂花婶端着自己的大半碗饭,勉强扯了个笑,“没,没了。”
兜明一抹嘴巴,想了想,夸赞道,“肉很好吃。”花旗告诉他们,偶尔要说些场面话。别的话兜明不会说,只会夸东西好吃。
他转身出了厨房,准备把坨坨抓回家让他再做顿饭。
吃席一点都不好,吃不饱。
第112章 珍藏的小炮
坨坨被兜明抓回来做饭, 大毛、二毛也跟着一块来了。
自打种完麦子,整个东旺村的村民都歇了下来。一年中最重要的农忙时节已过,初冬伊始, 农人们的生活就变成了到处串门唠嗑。
婉娘一家也没事忙,索性跟着秀娘一块去了西觉家说话。
家里院子门没锁, 西觉出门前只是将两扇院子门关了起来。
坨坨领着头跑在最前面,推开院子大门, 一边叫着,“云善我回来啦。”一边往屋子里跑。后面跟着梁树叶、大毛、二毛, 最后才是小丛。
东屋里, 春花稳稳地倚着被垛子坐在炕上,腿边是躺着的云善。
花旗躺在一旁,闭着眼睛享受阳光透过窗户撒在身上的暖意。
云善听见有人叫他, 转着眼睛看向门口,嘴里应着, “啊。”“啊。”他现在很认得自己的名字。
门被大力推开, 坨坨跑进屋。
身后的梁树叶步子稍微一顿, 他知道, 家里人不让他进东屋。
就这么一顿的功夫,他身后的大毛擦过他进了屋。
犹豫一下,梁树叶也跟着一块跑了进去。
“吃完了?”炕上花旗坐起身, 询问坨坨,“好玩吗?”
“好玩。”坨坨大声回应他,“还捡了小炮。”
花旗就笑笑。
屋子里和梁树叶想象的没什么差别。一个宽大的火炕,炕头摆着一件炕柜。和当初房子刚盖好, 打扫卫生时见过的差不多,只是当初空荡荡的炕上现在有了几床叠得整齐的小被子。
从住进来开始, 梁树叶知道自己家里所有的大事小情。西觉打过一个衣柜,不像那个奇怪的桌子,中规中矩的,就是有点过大了。大柜子被放在他住的西屋里,让他放东西。
秋生叔给小丛打了张书桌,放在最西边的杂物间。不用去学堂的时候,小丛就在那间屋子里看书。
然后,西觉背过两扇木门和一些木料去过山上,听说是去帮山里的道观修门。
再然后,西觉为家里做过几张小凳子,之后就没再打过家具。
所以他知道东屋一定没什么摆设的。
硬要说屋子里还有什么和他想的不一样,大概就是窗户上厚厚一沓的尿戒子。那是云善的尿戒子。
坨坨会在中午最暖和的时候坐在井边洗尿戒子。戒子被太阳晒了两天彻底干了后,坨坨就会抱着一摞尿戒子回东屋。
梁树叶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看向炕前,坨坨半趴在炕上,伸长手扯云善的裤脚。
云善就被他拽着裤脚,一路从春花面前拽到了炕沿边。
“出门给云善穿上袄子。”花旗从一旁抓过云善的棉衣和一件皮毛小斗篷扔在坨坨脑袋上,顺便也盖住了云善。
皮毛小斗篷是黑色的,用的是一块熊皮,梁树叶听秀娘说,还是一头很大的黑熊。同样颜色的皮毛衣服他也有一身。不过现在穿着棉袄就够了,梁树叶打算等天再冷些的时候再穿上自己的黑毛皮衣裳。
云善还有好几件颜色不同的皮毛小斗篷,听说有狼皮的,兔子皮的,狐狸皮的,都是以前西觉、兜明攒下的皮子。
不过只有他和云善有皮毛衣裳,家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坨坨他们现在还穿着单衣。梁树叶是有些高兴的,他觉得西觉和花娘还是挺宝贝他的,虽然比不上云善,可对他的疼爱似乎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过了家里的其他孩子。
这让他觉得,心里有些得意。这个家比他想象的好百倍,不对,好一千倍。
他主动上前将盖在坨坨脑袋上的小棉袄扯下,撑开小衣裳帮着坨坨一起给云善穿衣裳。
花旗则把春花抱在怀里,也给她套上了小棉袄,还有同样的黑色小斗篷。小丛给云善做斗篷的时候给春花也做了一件一模一样的。
春花乖巧地任由花旗摆弄,然后被送到了梁树叶怀里。
花旗好笑地看着炕边张开手准备抱妹妹的大毛、二毛,“让树叶带着春花去找你姑姑。”大毛、二毛还是小孩子,也没有照顾孩子的经历,花旗不放心让他两抱孩子。
云善躺在坨坨怀里,大眼睛冲着床上张望,高高兴兴的样子。他知道穿好衣服就是出门的意思。在屋里呆了好几个时辰,他也想出门转转啦。
花旗瞧见他亮晶晶的眼神,冲着云善笑了笑,“云善和坨坨一块出去玩吧。”
小丛突然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炮,笑眯眯地对云善说,“云善,咱们去放小炮吧。”
“啊!”听到名字,云善弯着大眼睛高兴地应了一声。
大毛惊叫,“小丛哥哥,你哪来的小炮?”
“我捡到的。”在坨坨欢呼着捡到小炮的同时,小丛也发现了一个。那时候大家都顾着去看坨坨,小丛捡起地上的小炮,决定把小炮收起来,带回家放给云善玩。
“快,那我们去放小炮吧。”二毛催促着。
几个小子满脸兴奋地跑出东屋,留下敞开的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