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是你。”坨坨一把戳穿他,“你身上骚味重着呢。”
男孩本就羞红的脸彻底红透, 他低头, 不好意思再开口要吃的。
“都怪你, 我身上也脏了。”坨坨责怪完男孩, 见他垂着脑袋不吭声,便伸手推了推他,扬起嗓子喊, “秀娘,我饿啦。早上给我留饭了吗?”
“留了,留了。就在厨房柜子里,走, 咱回家去吃饭。”秀娘抱着春花,带着坨坨和小丛往回走。
男孩抬起脑袋, 眼带羡慕地看向坨坨。
“快跟上呀。”坨坨转回头喊他,“你不是要吃的吗?跟我一起去吃饭呀。”
男孩呆愣住,片刻后,连忙抬脚小跑着跟上。他以为这个嘲笑他的家伙不会给他吃的。没想到,竟然这么爽快就要带他回家去吃饭。
孩子们饿了一天多,见有人说起吃饭,一个两个地开始喊饿。
里正摸着烟袋对自己媳妇儿说,“红霞,回家去烧饭,给孩子们整顿吃的。”
他转过身对村民们说,“已经晌午了,你们一个个的也赶紧回家做饭吃。吃完中饭,咱一起把孩子送回去。”
村民们推搡着四个人贩,一起往村长家去。
时不时地就有村民踢马大明两脚,气愤地骂他不是人。
马大明此时也没了之前嚣张的气焰,不声不响地低头跟着走。就像一头沉闷的老牛,别人把他往哪赶,他就往哪去。
疯女人被打了几下后,心中不服,对几个动手打她的女人骂骂咧咧,“你生孩子没□□!”“老泼妇!”
“你生孩子才没□□!黑心肝的东西,你是不是生不出孩子?所以想损招偷别人孩子?”秦娘回骂,“有你这样的娘,把孩子活路都绝了。你干这样的事就不怕死后下地狱?”
她一边骂着,一边去掐疯女人的胳膊,“听说你很会掐人?今天给你尝尝滋味。”
疯女人上半身被捆住,胳膊动不了,气得拿身子去撞秦娘。
秦娘被她撞得后退两步。稳住身子后,她一脚踹倒疯女人。一旁的村妇们一拥而上,拧、踹、踢、打,叫这偷孩子的女人尝尝挨打的滋味。
里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吵闹,一句话不说,转头带着孩子继续往家里去。人贩子可不算人,比猪狗都不如,挨打可没人同情。没帮着一起打,那都是怜悯她外形还是个人。
桂花婶子狠狠啐了一口,“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孩子。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该是要断子绝孙。”
坨坨回到院子后,一边解着红肚兜,一边往水盆边跑。他将红肚兜按进水盆里,转身跑到给云善晒洗澡水的木桶边。
坨坨弯下腰,准备撩水洗澡时,看见了水中倒映着的,他肿起的脸,顿时开始心疼起自己。这样就不好看了呀,两个脸不一样大。不仅不好看,还疼!
花旗抱着云善进院子时,见坨坨托着脑袋,光着身子蹲在桶边,不知道在干什么。他走过去踢踢坨坨的屁股问,“你在干什么?”
坨坨转过脸,见到是花旗,立马“哼”了一声扭过脸去。
他不敢明目张胆地责怪花旗,旁敲侧击道,“我脸被打肿了。”
“我还想问你呢。我看别的孩子都没事,怎么就你脸肿了?”花旗原先料想,坨坨被抓走,多多少少会吃点苦头。没想到,别人没吃苦头,都让小人参精一人吃了。
“我怎么知道。”说起这个,坨坨就来气,和花旗倒苦水,“早晨在山里遇见他们,我说兔子一两一只,他们不讲价,自己愿意买的。后来又怪我卖贵了,把我打了一顿。然后就一直打我。干什么都想打我!还拿臭布塞我的嘴。”
花旗漫不经心地安慰道,“那是他们不讲理了。”
“就是!”坨坨很同意。
他垫起脚尖看云善,摸着云善的小肉手小声说,“小掌门,我完成任务了。就是有点辛苦。”
云善傻乎乎地看向坨坨,缩回小手,不让摸。
花旗话中带着笑意,“要洗就快点洗。一会儿咱们也跟着去镇上,给你买红布。”
提起红布,坨坨这才高兴一点。他撩起木桶中晒得微微发热的井水,将整个身子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尤其是屁股,来来回回搓了三遍!
秀娘把早上给坨坨留的饭给了跟着回来的男孩。
男孩端着碗,狼吞虎咽地很快吃完一碗稀饭,还吃了半块面饼子。
秀娘心疼他,一个道,“慢点吃,慢点吃。婶子现在去炒个鸡蛋,一会儿给你和坨坨卷饼吃。”
洗澡的坨坨听见了,立马道,“要鸡蛋炒辣椒。”
“炒。就鸡蛋炒辣椒。”秀娘一口应下。
秀娘将小丛从上到下摸了一遍,又问他,“小丛,你真的没事吗?有没有哪里疼?”
小丛摇头。秀娘摸哪,他都说不疼。
“真是奇了。”秀娘看着小丛说,“正好你在田里,马车撞到你。谁知道坨坨还在马车上。小丛,你当时有没有什么感应?你们可是亲兄弟。”
小丛摇头,“没有感应。”他们才不是亲兄弟呢。
坨坨洗干净后,对男孩说,“你也来洗洗,你身上一股子味。”
男孩红着脸跑到坨坨身边,脱掉衣服,学着坨坨撩水洗澡。
坨坨蹲在木盆边,将自己的红肚兜在水里好好按了按。许是嫌弃自己的肚兜脏,他不似往常似的,按几下就将肚兜拎出盆。
跑到走廊下,坨坨找到秀娘平时洗衣裳用的棒槌,拖出红肚兜,胡乱地敲打。
秀娘听见声了,探出厨房,见男孩在洗澡,坨坨在洗衣服,心疼道,“坨坨放那,一会儿我给你们洗衣服。”
坨坨欣然放下棒槌,随手从桌上的盆子里抽出根黄瓜,“咔嚓咔嚓”地吃起来。
男孩洗完澡,懂事地将衣服捡起,和坨坨的红肚兜泡在一个盆里。
他害羞地弓着身,跑到坨坨身边问,“你的衣服能先借一件给我穿吗?”
坨坨嘴里嚼着黄瓜,歪着脑袋看他,又看看木盆,他的红肚兜完全被男孩的衣服盖住。“没有。我就一件衣服。”
“啊?”男孩愣住了。他第一次听说,有人只有一件衣服。
“那,那你不换衣服吗?”男孩好奇地问坨坨。
“不换。我的肚兜可干净呢。”
男孩很害羞,不像坨坨完全没顾忌,光着身子也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点都不害臊。他坐在凳子上,尽量缩在一起。
花旗将云善放在摇篮里,又坐回树下切黄瓜。
男孩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水,憋了半天,最终鼓起勇气对花旗小声道,“谢谢婶子救我。”他听村民说了,是面前的妇人一脚将坏人踹飞,救了他们所有人。
花旗闻言,停下手中的活,看向男孩。第一次有一个人类和他说谢谢,真是有意思。半晌后,他轻声说,“不用谢。”
秀娘将饼子和鸡蛋炒辣椒放在小桌上,坨坨立马跑了过来,拿起饼子撕开个大口,夹着菜直往里面填。把饼塞得鼓鼓囊囊,他才开始吃起来。
男孩学着他的样子,也给自己包了块饼。
秀娘坐在井边洗衣服,和男孩闲聊,“你家是哪里的?是怎么被那些人偷了的?”
男孩说,“我家住镇上,我叫张满仓,我爹是张员外。我自己偷偷跑出门玩,迷了路。遇见一个女乞丐,说可以带我回家。我就跟她走了。她把我带到一个小巷子里,那两个男人突然出现,就把我绑了。”
“你爹是员外郎呢。”秀娘惊讶。员外郎那是镇子上顶顶有钱的人家。
她摸摸手下的衣裳,衣服确实是好料子。得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才能穿得上的。
吃了一碗粥,张满仓吃饭的速度明显放慢。一旁的坨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吃完一张饼子后,他才抽空喝了半碗水。
秋生拄着树枝,好不容易挪回家,进了院子一眼就瞧见两个光着身子的小孩趴在云善的摇篮边上。
“坨坨,你去哪了?”秋生坚持着快走两步,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扔掉手里的树枝,捶起腿。一个上午来回跑了两个山头,腿累得抬不起来。
坨坨知道秋生是上山去找他的。
他跑过来,挺着小肚子站在秋生边上,把事情整个经过给秋生说了一遍,还着重强调了,人贩子不是好东西,一直打他。
看到坨坨胳膊上,大腿上的青青紫紫,秋生忍不住生气,“这四个就是畜生不如。”
花旗撩起眼皮,畜生?这个词听起来耳熟。上一次听到这个词,还是听五婶子说起的,说的是他和兜明。
第67章 笨蛋才被骗
花旗把西觉早晨带回来的猎物扒皮剁肉, 秀娘赶紧烧锅做菜。快点吃饭,他们下午要送被偷的孩子们回家呢。
西觉看到坨坨肿起的胖脸,耳边回想起坨坨在山上的哭声。和人参精呆了二十多年, 还从未见他哭过。今早是第一回 见到。
“坨坨,你还好吗?”西觉关心地问他。
吃了东西又陪着云善玩了一会儿的坨坨已经忘记早上的不开心, 随意挥挥手道,“好着呢。”
西觉听后, 不再多问,捡起堆放在墙角的木棍, 按照秋生教他的方法, 把圆木棍削成一个个方棍,留着打家具。
张满仓趴在坨坨身边小声问,“这是谁?”
“西觉啊。”坨坨回答完, 听见栓子叫他。
“坨坨,你怎么样?我听我娘说你被人偷了, 还挨了打。”栓子跑进院子里, 见坨坨身上满是伤痕, 他蹙着眉头小声说, “你咋那么笨呢,怎么能被人偷了?”
坨坨气结,栓子怎么说话的呢, 什么叫他笨,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为了云灵观的香火,为了小掌门, 他能主动送上门被抓吗?
栓子说完坨坨,看向一旁的张满仓问, “你是哪里的?你是不是也被偷了?他们都没给你留衣服吗?”
不等张满仓回答,栓子转回头看坨坨,“你的红肚兜也让人扒了?”
“瞎说什么呢!”坨坨指着院子里的晾衣绳大声证明,“我两衣服在院子里晒着呢。”
栓子探头看了一眼,晾衣绳上果然有件迎风招展的红色肚兜。
秀娘端菜出来,见栓子在院子里,招呼道,“栓子,在婶子家吃饭?”
“不了不了。我得回家呢。我娘已经做好饭了,我就是来看看坨坨。”栓子说完,一溜烟地跑出门外。
秋生坐了一会儿,感觉脚上舒服多了,笑着说,“我看坨坨和栓子关系还挺好。”
“不好!”坨坨还记着栓子刚刚说他笨。
花旗笑他,“怎么不好了?栓子还知道跑来问问你的事。”
“你不懂。”坨坨心道,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苦着呢。他心塞地趴回摇篮边,准备和小掌门诉苦,听得一串响亮的屁声后,连忙跳开,“云善,你怎么又拉了?!”
始作俑者正捏着小拳头使劲呢。云善现在忙着,可没工夫搭理坨坨。
兜明踏进院子时,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坨坨和小丛在搬凳子,张满仓像个小尾巴似的,一直跟在坨坨身后。
兜明问也没问坨坨,对他毫不关心。他怀里托着一个草窝给秀娘看,美滋滋地说,“我在山里找的鸭蛋。二十五个呢。”
“那可不少,正好家里的鸭蛋吃光了,一会儿我就腌上。”秀娘将草窝捧到厨房墙边,对兜明说,“快洗洗手,马上吃饭。吃完饭咱们去镇子上。”
坨坨坐在桌边,突然想起,今早他看见秀娘从放杂物的屋中拿了鸭蛋出来的。早上他还去数了,一共七个。正好他们都可以分一个。可他的鸭蛋呢?
坨坨问秀娘,“我早上的鸭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