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里,花盛妙皱了皱眉,她想要说服虞永晏一起坐下来,冷静谈谈他和剑鬼之间是否存在着什么误会。
就在这时,剑鬼突然开口,声音是如金似铁的冰冷。
“有怪物,触动了我的剑阵吗?”
剑气组成的人形上,逐渐生出一层透明血肉的剑鬼,朝她所在处伸出手:“小徒孙,来我这里。”
剑鬼现在听不到声音,想要沟通确实是一番难事。
花盛妙看着剑鬼身上逐渐平稳凝聚起的剑气,她走近剑鬼,用黑线包裹住自己的手指,试探性地触碰着剑鬼锋利平直的剑气臂骨,没发觉有太多危险后,快速写下字。
——前辈,您还好吗?您和虞师兄是不是有误会……
剑鬼慢慢长出了血肉与裸露青蓝血管的面容上,却突然露出了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舒朗笑容。
“我,很好。”
然而还没等她写完,剑鬼就轻轻握住少女在他手臂上写字的柔软手指。
“我很高兴。”
“在我和鲛鬼之间,”
空洞眼眶中,剑鬼陡然生出的脆弱眼珠突兀颤动着,其中凝缩成一点的黑色瞳孔,死死盯着花盛妙。
“你最后选择——相信我。”
第65章 劝架
◎“你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对吗?”◎
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剑鬼此刻的怪异模样,花盛妙突然有点怀疑自己刚刚做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了。
她的身体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虞师兄所在的方向,向黑色月线发出了“只要剑鬼出手攻击她或是虞师兄,就立刻回击”的指令。
少女认真看着剑鬼, 她发现剑鬼已经长出了耳朵部位的血肉。
或许刚刚虞师兄呼唤她的时候, 剑鬼就听到了他叫喊的声音。
“剑鬼前辈, 虞师兄说的, 都是真的吗?”
剑鬼微微低头, 他的眼睛朝少女的唇靠近了些许,似乎想凭借少女的口型,读懂她的话语。
“我,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与智鬼联手, 想要杀了我,或许也打着俘获你,去威胁遗鬼的主意。所以, 不要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
剑鬼面容上的薄薄一层血肉生长着,逐渐变成花盛妙初见时那个清俊而锐气冰冷的青年模样。
只是在剑鬼清俊的面容下,他身躯中生长中的血肉与筋骨仍不时被身体内刺出的剑气戳破着, 然后一次次在伤口痊愈与血肉生长中来回, 像是一具被剥了皮的可怖血魔之躯。
花盛妙甚至能感觉到剑鬼握住她指尖的手中, 那种与跳动血肉直接接触的炙热粘稠,又来自剑气的微微刺手触感。
她分不清剑鬼和虞师兄哪个说得才是真的, 但是她知道剑鬼与虞师兄都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所以——
“剑鬼前辈, 我觉得您和虞师兄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不如你们先隔着剑阵谈一谈吧,我可以答应您,如果虞师兄真的和智鬼勾结在一起,在您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前提下,想要杀您,我一定会站在您这一边的。”
少女乌黑圆润的瞳眸明亮又诚恳,让剑鬼想到了,他在最后一次的失控幻境中,触碰到的柔软而温暖的肌肤。
为什么,最先遇到她的,不是他?
为什么,他不能和她一起沉沦在失控幻境中,让她的眼睛永远注视着他自己呢?
剑鬼凝缩成一点的黑色眼珠凸出颤动着,原本薄薄血肉下刚刚平静下的剑气,再度不稳地刺出血肉中。
就在这时,花盛妙突然听到头顶传来极其刺耳而恐怖的,宛如利剑与金属猛然撞击爆炸般的响烈声音。
她抬起头,只见到遮天蔽日的身形遮挡着日光,修长巨大的如蛇如龙的身躯,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的怪物,冲过无数锋锐剑气,在火光迸溅之中,金色恐怖的瞳眸燃烧着汹然怒火。
“给我——放开她!”
恐怖的声浪冲击沙尘飞扬,花盛妙在这时注意到:剑鬼的血肉面颊上,慢慢显露出一个扭曲而冰冷的笑容。
他的手,握住了胸膛之间慢慢刺出的,惨白而锋利无比的一道剑芒。
花盛妙头皮发麻间,敏锐预感到如果虞师兄对上剑鬼的这道剑气,一定会受伤不轻,而剑鬼刚刚稳定的身体,同样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都不准动手!”
少女横隔在气势惊人的两尊怪物间,却如同狂风怒浪中唯一的寂静分隔线。
看着自己的劝架竟然有用,花盛妙咬牙继续道。
“你们要是想同门操戈,自相残杀,就等我离开仁剑门,回到万妖岭再打。到时候我当回我自由自在的花妖,你们再打得你死我活,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花盛妙自认自己的耐心与善心,不足以到包容一切的地步。
如果她这么说了,剑鬼和虞师兄还能打起来,她就当他们根本不在乎她这个小师妹,那她自己直接带着路师兄回去算了。
剩下的烂摊子,谁爱管谁管吧。
花盛妙此话一处,原本剑拔弩张,势如水火的剑鬼与虞永晏气势一窒。
剑鬼若有所思地握住手上的剑气,胸膛中空洞出一块的血肉蠕动着,久久没有愈合的趋势。
“万妖岭是何处?”
看着少女清丽面容上流露出的生气神色,剑鬼将刚刚拔出的剑气塞回胸膛中,他僵硬地扯动血肉微笑,声音放轻着,想要哄劝花盛妙放弃离家出走的想法。
“我不杀他了……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虞永晏看着剑鬼低声下气的模样,心头原本因为担心剑鬼对师妹不利的怒火一降,却又陡然涌现出些许压抑不住的伤心与不可置信。
“你——宁愿护在他身前,也不肯信我?!”
花盛妙连忙打断虞师兄快要往苦情剧男主发展的趋势。
“师兄,你冷静一点,我的手刚刚在写字的时候,被剑鬼前辈握住了,不是我要挡在他面前……”
然而在花盛妙看不到的背后,剑鬼却朝着虞永晏露出如同高高在上的胜利者,注视着失败者的意气风发般的从容笑容。
他和她刚刚共患难的种种惊心动魄经历,鲛鬼永远也不可能涉足。
而鲛鬼,也不可能如他一样,得到少女不顾一切抱住他的那个柔软拥抱。
看着剑鬼胜券在握的淡然笑容,虞永晏此刻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理智回到头脑中后,他也终于发觉,此刻的剑鬼似乎成功地度过了失控。
所以,难道他的小师妹,与剑鬼度过失控的过程有关?
隐约触摸到了问题的核心,虞永晏也同样气势不输半分地对上了剑鬼的目光。
他从怪物似的巨大身躯,一点点变回了原来的人形。
只是因为难以控制住鳞片的生长,此刻他的肌肤上同样密密麻麻地长满了那些碍眼的沉色鳞片。
看到花盛妙眼中并没有流露出厌恶的神色,虞永晏这才用他没有长出锋利鳞片的手指,轻轻勾住少女的另一边手。
“好啊,不是要说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吗?那就由我先说。”
然而花盛妙的目光,难以控制地落到了与虞师兄所在之处,几乎只相隔着一线的,握住她同一边手腕,面无表情的大师兄身上。
虞师兄也看不见大师兄吗?
难道,大师兄的存在,是她因为太希望大师兄出现而产生的一种幻觉?
陡然间,虞永晏故作平静地收回了握住她的手,可花盛妙已经能看到,虞师兄收回的手指上,鳞片上陡然又长出一层又一层覆盖而上的,密密麻麻而且参差不齐,甚至向外张开竖起的鳞片。
就像是,鳞片在刚刚一瞬间陡然畸形而失控生长了一样。
为什么虞师兄身上的鳞片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师兄,您这是怎么了?”
虞永晏若无其事地随手撕下这层怪异的鳞片。
“小事,刚刚在上面晒太阳晒得太久了。”
剑鬼也忽然松开手,他按住身体内陡然不稳,涌动的剑气,几乎直觉般地往鲛鬼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知道,不可能是鲛鬼动的手,鲛鬼没有这样的本事。
他现在的失控,更像是剑煞胎被烈日灼烧蒸腾了许久一样。
可他明明,已经用剑气挡住了头顶的阳光。
难道是因为——小徒孙的那位“大师兄”?
…………
虞永晏忽视着身上的变化,开始冷声讲述:“我接到了智鬼的警示,智鬼告诉我,剑鬼濒临失控,我和遗鬼如果在剑鬼失控时,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可能会被剑鬼的剑气幻域吞噬彻底杀死。”
花盛妙观察到,剑鬼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他甚至如同充耳未闻一样,目光锐利地看向大师兄所在的位置。
虞永晏继续道:“智鬼还说他自己并没有失控,只是领悟到了一种鬼物的修炼方法,所以形态才发生了些许变化。而剑鬼之所以撒谎,是因为剑鬼和他曾经有过一段旧怨,剑鬼千方百计地想要杀死他,他之所以将住所迁徙到无人能轻易找到的地方,一开始是为了躲避阳光,后来则是为了躲避剑鬼的找寻,反而刻意搬到了最接近黑日的山顶。”
说完这段话后,虞永晏停顿下来,直直望向剑鬼,神情带着几分讥诮。
“我说完了,轮到你了。”
剑鬼的神情很冷静,就如同他丝毫不在意鲛鬼的质疑,他低头,望向了花盛妙,只说出了简单的一句。
“当年逃出的剑气碑,在智鬼身上。”
花盛妙原本还有些一团乱麻的思绪,突然被剑鬼的话语完全吸引走注意力。
一想到她和剑鬼刚刚辛辛苦苦打完的boss,可能又重新刷新出现,即使知道他们刚刚经历的不过是一场幻境,花盛妙还是对只出现于谈话中的智鬼,有了一种和剑鬼一样同仇敌忾的感觉。
“是智鬼偷走了剑气碑?”
剑鬼看着少女睁大瞳眸的气愤面容,他笑着摇了摇头,他原本还想要握住眼前人的手,只是感觉到手臂血肉中越发不稳涌动的剑气,他只能将手背在身后。
剑鬼没有添油加醋,他少见地将自己曾经隐瞒着,不想告知任何人的狼狈旧事坦荡暴露给他人。
“我不知道。当年我失控之后,已经完全忘记了发生过什么。等我醒来之后,剑气碑已经逃走了。我追索着剑气碑的痕迹,遇见了智鬼。”
剑鬼嘴角露出几分锐利的嘲讽笑容。
“智鬼根本吞噬不了剑气碑,他吞了不过一点,就差点爆体失控,最后被我杀了。不过被杀的只是他的一部分身体,他的主体把剑气碑藏得很好,就像一只东躲西藏的老鼠,每一次都能逃匿过我的追寻。”
“剑气碑和剑煞胎同源却两极对立,我不会让剑气碑落到任何鬼物手中,我也不允许——剑宫再度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