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再搜刮了一番,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吃食,只能移步到了厨房。
“吱呀”一声,林沉玉推开了厨房门,她语气欢快起来:
“没有水煮,我们可以把土豆放在灶台里面烤着吃,这个我会,师父给你露一手。”
顾盼生很担心,师父露一手后,这土豆是否还能被人食用。
下一瞬,他看向厨房里面,瞳孔一缩。
厨房中央里摆放食材的的大桌子上,一排一排的摆着他们昨儿写的白纸,白纸上照样打了红圈,示意饭菜已经准备完毕。
而每张白纸旁,竖着往生牌位。
两排白纸,共十二张,十二黄色符纸写就的牌位摆放的整齐而肃穆,好似山间墓葬群,一块块碑屹立不倒。
往生牌位上,写着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朱砂写成,滴落的墨痕如鲜血般醒目。
*
钱为等弟子也赶了过来,看见牌位一个个吓的魂不附体。
众所周知,往生牌位是写给死人的。
也就是说,在那人眼里,他们已然是如死人一般。
林沉玉也沉了脸,眼神扫着那些个牌位不语。
顾盼生认真看了看,开口:“不对,这里只有十二张牌位,师父的呢?”
他们一共十三个人,这里却只有十二张。
“不清楚,此地邪门,我们退出来,那牌位你们莫要摸。”
大家纷纷回到了会客厅,脸上已经没有了多少血色。
可到了会客厅,大家一起愣住了。
会客厅的八仙桌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张白纸,圈了红,旁边有胖腰的大瓷盘,垒着五只香喷喷的烧鸡,最上面是一只烧鹅。米饭三大盘,桌的旁边还有一清水,用着玻璃缸盛着,清澈如许,缸上画着并蒂莲花。
旁边依旧是金盏玉碗,盛着四色青丝丝油旺旺的素菜,其中那一盘凉拌莴笋最为扎眼,不见一丝一毫的姜末。
白纸的旁边,也放着一张牌位。
林沉玉拿起那牌位,拧着眉。
“侯爷也有往生牌位吗?”
钱为看着这一桌吃食,很酸,凭什么都听林沉玉的话?见林沉玉也有牌位,他释然了。
好家伙,林沉玉也得死。
林沉玉轻描淡写看他一眼,道:“我这不是往生牌位,是长生牌。”
*
寺院里往往会立两种牌。
一种往生牌位,为死者所安,写着死者的姓名供人祭奠,乞求亡人并冤亲债主超脱轮回,远离诸苦,往生极乐。
另一种,则是为活人所立的长生牌,并非死人灵牌,而是祈求此人一辈子福寿安康,消灾免难,益寿延年的生人禄位。
大户人家多为儿女老人,在寺院庵堂立此长生牌。
一个向死,一个为生。一个用黄,一个用红。
叶维桢看向林沉玉手里那牌位,果然是木板上刷着红色的漆,字是用黑笔写成的,工工整整,和他们的黄色牌位不一般。
钱为又酸又气。
他们又是毒药绳子,又是咒他们死的。
凭什么林沉玉那里,天天好吃好喝,凶手还祈祷她长命百岁,万年富贵啊!
林沉玉看见他忿忿不平,笑道:“你还不去吃烤鸡?都快被你师兄弟抢完了。”
钱为闷着头,也去抢饭吃了。
*
一顿饭,大家吃的狼吞虎咽。
两天一夜都没吃什么东西,终于有饭菜,一个个低头干饭,也顾不得同门情谊兄友弟恭了。
叶维桢让弟子们先吃,叶蓁蓁完全抢不过那些个师兄们,抱着一小碗米饭,眼巴巴的看着那被众人一哄上去分完的烧鸡。
事到如今,谁还惦记她是个掌门之女?
不恨死她都算是好的了。
她自知没趣,也不去抢。若是往日,她看见烧鸡都是不屑一顾的。而现在,烧鸡在她眼里,是可求不可得的美食。
忽然,一个大鸡腿落到她碗里来。
她抬头看去,是林沉玉。
“吃吧。”
鸡腿是顾盼生夹的,他们一人抢了两个,都给了林沉玉。
鸡有些冷了,林沉玉闻着味有些发腥,不怎么想吃了。
她又还给了顾盼生一个,又看见叶蓁蓁扒拉着碗,焉头焉脑的看着烧鸡,眼巴巴的好不可怜。最后一个鸡腿,她就给了叶蓁蓁。
“谢谢……”
她红着脸道谢,想起来自己之前交给林沉玉的炙肉,她忽觉得羞愧难当,低下了头。泪滴到了碗里面。
“师父师妹吃。”牧归也抢来了一点鸡架,放在他们面前。
*
饱餐一顿,大家都有了力气。
到了晚间写菜单的时间,大家都目光炯炯的盯着林沉玉,林沉玉认命似的叹口气,一一在自己的纸上写下大家想吃的东西。
“我们就不自取其辱了,不然明儿谁知道会不会给我们棺材呢!就麻烦侯爷帮我们写了!”
林沉玉一个个写了:
“米饭三盆,面条一盆。辣椒炒的油爆肉三份;蒜香排骨四份;葱蒜鸡五只,多来几盘冷切的荤菜,另要鱼丸汤一小缸。蔬果不拘,来五盘就行。”
她又自己加了一句:
“糕点,要京城八芳斋的海棠酥,新鲜做出来的。”
林沉玉蹙着眉,特意把八芳斋几个字圈了起来。她刻意为难了那人。刁钻了些,糕点要的是,京城八芳斋特有的点心。
她不信,那人能给她送过来。
第32章
京城食客都知道, 糕点有京城三绝。
香绝,味绝,酥绝。香绝指的是宫廷御制的水晶桂花糕, 晶莹剔透仿佛水晶, 里面朵朵桂花饱满如生,浇了百花蜜,风吹十里,皆问此香。味绝指的是玉兔糕,咬开酥皮流出乳酪, 滑润浓郁,唇齿留香。
这酥绝, 就单指八芳斋的海棠酥了。
形如海棠, 花瓣层层堆砌, 色微红,中心一点最艳, 酥皮层层薄如蝉翼,脆不禁抿,入口酥脆, 转瞬即化。
这东西出了京城是没有的,就算在京城, 也需要刚刚出炉时品尝最佳。
否则失了酥脆,风味就大打折扣。
林沉玉幼时就极爱这酥点, 每次去京城都央着爹娘买, 爹娘一买就是买几大包,她趴在爹的肩膀上, 双手抱着个海棠酥,慢慢啃, 一边看京城的风光。
哥哥拎着八芳斋的油纸袋子,背上背着林沉玉买的花灯,见她啃没了,就又给她递一个。啃回家的时候,爹的后背上全是细细黄黄的酥碎,全是她啃海棠酥的时候,掉落在衣裳上的。
母亲就用鸡毛掸子,帮父亲把碎屑给掸落。
也许是海棠酥里总有一家团聚的记忆,后来渐渐大了,她还是极爱那口感,一个人路过京城,必要买来吃。
今年她还没吃到过,心心念念的,一直以来颇有些想。
不过,她现在不想了。
因为她面前摆着一盏青花瓷高足盘,里面摆着一朵朵绽放的海棠酥,酥脆香甜,新鲜出炉还带着热气,和记忆里的味道和形状一模一样。
底部有油纸,印着三个娟秀的字:
八芳斋。
*
八芳斋远在京城,离这里十万八千里。
林沉玉彻底愣住了。
叶蓁蓁埋头干饭的空档里,抬头看了看林沉玉,觉得很奇怪。
今天的饭丰盛的很,每个菜式和做法,都跟林沉玉所写的分毫不差。米饭面条不说,香喷喷的油爆肉和蒜香排骨这些家常饭菜,都是比她门派里烧的有滋味的多。
她连吃了两碗饭,又喝了一碗汤,撑的肚子圆鼓鼓的。
怎么侯爷一言不发,碗里面条都干了,还不下筷?
叶蓁蓁一吃饱了,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开始折腾人,她拿筷子末端戳林沉玉:
“赶紧吃哇!这种细面条会下崽生娃的!”
对于她来说,最害怕的就是面条在碗里满满变多,小时候吃饭慢,看见细面就能吓哭。边哭边吃,越来越多,压根赶不上面条生娃的速度。
林沉玉反应过来,愣了愣。
叶维桢瞪了叶蓁蓁一样,拿筷子末尾打了打她手背,示意她不得无礼。
叶蓁蓁叫痛,委委屈屈的回去自己位置了。她知道错了嘛,她想好好和侯爷说说话都不行嘛。
林沉玉依然是若有所思。
*
她吃了饭,就开始在船上捣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