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麒被摔得两眼发蒙,麻袋倏然打开一个口子。
那偷袭她的女修握着刀柄,若有所思看着他:“师尊就是被你这妖物伤的?看上去也不过如此。”
风麒脸有愠怒,几乎跳脚道:“是妖王,不是妖物,本王是大乘期强者,你一个破落金丹,卑贱如蝼蚁,也敢看扁我。”
遂禾也不恼,凤还刀再次架在麒麟的脖颈上,这妖王的化形有些幼态,分明是祥瑞之兽,却没有她的小腿高。
“一个连人身都变不成的妖,也配叫妖王,”她扬了眉梢,语气轻慢,“不如我今日就如你所说,以金丹蝼蚁之身,刀斩妖王,日后传出去岂不是莫大的荣光。”
话音落,刀刃侧转,削铁如泥的刀直直贴着风麒的脖颈。
风麒脸色骤变:“我部下不计其数,你杀了我,就不怕万万妖族寻仇吗。”
“我在这里杀了你,有谁知道。”遂禾慢条斯理。
她手腕微动,刀刃又贴近他的皮肉几分。
几缕翠绿透亮的毛发随之从风麒眼前飘落。
风麒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漂亮的毛发被一一削下,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是真的会折在这里。
早知如此,方才在主殿,就不应该想着折磨祁柏,他就该杀了祁柏一了百了,好歹算是以命换命,在妖族史上也不至于是一位无能的君王。
他心中悲愤郁结,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竟想到个逃脱之法。
几乎是同时,遂禾眼含可惜:“多漂亮的麒麟,可惜道不同,我没有放过你的理由。”
她话说完,凤还刀高举,就要斩下风麒的头颅。
风麒大惊,小命要紧,缩着头喊道:“等等,我们可以做交易。”
凤还刀在风麒头顶骤停。
遂禾温声道:“你还有什么遗言?”
风麒心中咬牙恨恨,面上却是一副顺从的模样:“我是妖族。”
遂禾挑眉:“嗯?”
见她不上道,风麒抿了下唇,又说:“我知道你们人族喜欢剥削……不是,是喜欢和妖族成为命定伙伴,也就是签那个什么主仆契约。”
“你可以和我签那个主仆契约,这样你就不用杀我了,我也没做什么错事,你们正清宗围剿我的理由本就是胡扯出来的,你们自己应该清楚。”
遂禾挑了下眉,装作起了兴致:“你要和我签主仆契约?你方才还看不上我这个区区金丹。”
上钩了!
风麒翻了个白眼,心中更看不起眼前这个利欲熏心的修士。
他可是麒麟族,族群本就稀少,天道不忍他们这族就此灭绝,血脉相传时,识海里怎么可能没有保命的功法。
若是老练的修士定然不会听他花言巧语,他早死在对方剑下了,也幸好他现在面对的只是个初入茅庐的女修。
区区金丹,哪怕她灵力浑厚不似寻常修士,也绝不配凌驾他妖王之上。
只要骗她签订主仆契约,谁也不会知道,他们这族的契约术法,和人族那一套是反着的。
也就是说,这女修念咒后,阵法生成,届时绝不会是她以为的她主他仆人,而是他主她仆!
想到这里,风麒强压下狞笑的冲动,半真半假道:“本尊贵为妖王,自是不可能一直向你这金丹俯首称臣,何况主仆契约太霸道,所以即便是主仆契约也要有个期限。”
上灵界几乎无人使用主仆契约,修士对这种契约声伐笔诛,闻之变色,因为这种契约太过阴毒,主人可以千里之外决定仆从生死,仆从无条件服从主人命令,若主人死亡,仆从也会随之魂飞魄散。
不过,据风麒所知,被修者唾弃的主仆契约,只是明面上消亡,正清宗这样的名门正派,嘴上对契约不屑,但背地里,还不是以妖族作乱,罪恶滔天为由,强逼对方同意契约。
修士都伪善,就喜欢奔着强扭的瓜吞吃殆尽,如果他轻易许以巨大的好处,对方反而不会同意。
然而事情没有如风麒预料的那样。
遂禾兴致淡了几分,轻笑道:“期限?你该不会要等自己灵力恢复,契约解除后,反伤我性命吧。”
她脸上闪过不虞,凤还刀举起,眼看又要砍向风麒脖颈。
风麒忙哄道:“本尊才不是那种小人,就等你修为高过我时,契约效果逐年递减,直至解除,如何。”
“本尊贵为大乘期妖王,天下难逢敌手,不可能一辈子为人奴仆,你若打的是无限期的契约,那我们也不用谈了,士可杀不可辱!”他语气大义凛然,满是气节。
他面上冷冽不可侵犯,心中却知道这女修不可能再拒绝。
他风麒可是大乘期,天底下有几个修者能修到大乘期,哪怕这女人是祁柏的徒弟,没有莫大的机缘和天赋,也没有登天的可能。
所谓的等她修为高过他,说白了和无限期契约也没什么区别了。
果然,遂禾若有所思打量他半晌,笑道:“行,抓住妖王,我总要和师尊有个交代。”
第14章
伪善。
风麒强压嘴角的冷笑,低眉敛首道:“我灵力不够,用灵力立阵已经是极限,阵法的稳固和念决还要由你来。”
顿了下,他有些迟疑地抬眼,“你应该能做到吧。”
遂禾似笑非笑:“小麒麟,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风麒被她看得差点炸毛,秉承着不跟死人计较的原则,他冷哼着扭过头,“开始吧。”
他昂着脑袋,迈着轻快的步伐,小跑到一处空地上,动用身上最后的灵力,转瞬契约阵法凝聚成型。
木系灵力具有催生万物的力量,风麒麟身为天地瑞兽,所引来的灵力醇厚浓郁,顷刻间遂禾就直面万物生长的磅礴灵力。
木生水,遂禾体内的水灵根受到带动,竟悄悄生长几分。
遂禾闭目感受片刻,水灵根茁壮几分,却没有半点突破的迹象,远不如祁柏情动时的带来的触动。
和先前一样,她的丹田内府充斥着浓厚的灵力,分明可以和高阶强者比肩,但始终不得突破,
“喂!你快点!我撑不住了。”
遂禾催发体内灵力,阵法很快把两人包裹住。
她口中默念灵诀,转瞬之间,天地应和。
倏然,阵法光芒大盛,耀眼的灵光顷刻照亮一方天地。
只是瞬间,光芒消失,天地归于平静。
几乎同时,风麒飞扑向遂禾,面目狰狞,语气中浓浓的不可置信,“你耍我!你知道麒麟族的主仆契约要反着念。”
遂禾单手抓住麒麟的脖颈,制止他的动作,眼波在月色映照下微微流转,仍旧是内敛温和的模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签订主仆契约不是你提议的吗。”
小麒麟傲气太盛,算计手段都写在脸上,她不用深想就能把他整个妖看透,单纯好骗,和那位看似高傲冷淡的剑尊分明是一类人。
恐怕他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从一开始,她就打的契约妖王的主意。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祁柏既然要杀妖王,那她无论如何也要把妖王搞到自己这边来。
风险收益并存,日后有妖王护身,她的计划也更容易。
风麒仍然难掩怒色,即便被遂禾捏着后脖颈,他的四肢也在空中疯狂摆动,利爪伸出尝试着往她身上招呼。
“你耍我,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打的什么主意。”
“闲暇时多读了几本书,恰好知道你麒麟族的契约咒法和其余不同而已。”遂禾眯起眼睛,将挣扎不停的麒麟拿远一些,面色可惜,“你若想毁约也无妨,一切回到最初,我的刀下多一个亡魂罢了。”
风麒怒骂的声音戛然而止,对上遂禾不似说笑的目光,理智逐渐回归,兽瞳控诉且不可置信。
开玩笑,他们麒麟族就他一个独苗,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做人奴仆也比没命强,以后去秘境搜寻秘法,他不信自己没办法解除这破契约。
最坏的结果,他举全族之天材地宝,也要把这破金丹堆到大乘。办法总比困难多。
风麒欲哭无泪的安慰自己。
手中的麒麟蔫头耷脑,不再作妖。
遂禾耳根子终于清净,她不着痕迹捏了捏麒麟的小肉垫,问:“刚才你给我师尊下了什么药。”
有主仆契约在,风麒对遂禾的问答不能有隐瞒,闻言他掀起眼皮,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你还真在意祁柏那家伙,不愧是一丘之貉。”
“嗯?”
“……我们妖族审问犯人,常用祝绫草做成的药散,洒在犯人身上,放大犯人五感,犯人身上大多有伤,痛感放大,他们定然会生不如死。”
说完,他又想起现在生不如死的是遂禾的师尊,忙找补道:“不过我给祁柏用的不多,就算药全渗进他的伤口,最多半个月就能消退,而且他可是洞明剑尊,身经百战,那点小伤对他不算什么,忍忍就过去了。”
遂禾笑了下,把麒麟提到眼前,温声问:“那药,还有吗?”
“!”
风麒第一反应是遂禾护祁柏心切,要给他也灌一瓶药,以牙还牙。
他慌张摇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真的?”遂禾狐疑。
风麒连连点头。
遂禾哼笑一声,语气忽冷,“骗我。”
风麒是真怵这个女修了,分明笑意盈盈,容貌姣好,本支援由蔻蔻群药物而二期舞二爸以整理看上去只是个无害且涉世不深的小辈,却在无形中把他吃得骨头也不剩,扮猪吃虎也不过如此。
他实在顶不住被她注视的压力,加上有契约限制,他只好苦着脸从厚实的绒毛里掏出一小个瓷瓶,双爪捧到她面前。
他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我只有这个了,这瓶是祝绫丹,和给祁柏的那瓶不同,是要口服才有效果,这种生灌敌人的一般用不上,我才一直留着,你可不能灌我吃,妖族绝不会做这样的小人行径!”
遂禾拿到药瓶,终于大发慈悲,把风麒随手放到地上。
风麒却以为是要给他灌祝绫丹,前肢两个肉垫紧紧捂住嘴,毛茸茸的脸上满是惊恐和拒不合作。
遂禾的注意力都在瓷瓶上,不关心风麒的小动作。
她倒出一粒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的药粒,药粒和时下常见的止血丹、抑痛丹一模一样,很难想象这种药竟然会起到反效果。
拇指和食指轻轻捏起药粒,遂禾嗅了嗅,若有所思道:“一粒的药效能顶多久?”
“三天……效果可以叠加。”
遂禾把药粒放在鼻尖嗅了嗅,有很淡的清苦味,要仔细闻才能闻出来。
不知道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