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麟对高澎那些暴力腌臜的手段一向不齿,她听得心生厌烦,干脆站起身走到听不见两人交谈的地方。
高澎和狗腿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说着折辱陆青的话,耳边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众人循声看去,却见陆青仓皇踉跄地拨开遮挡的枝叶灌木,衣服上全是泥土的脏污。
他喘着气,重重趴在地上,半晌不见动静。
高澎拧着眉,推开围观的弟子先跑到他跟前,踹他一脚,不耐烦地说:“起来,怎么回事?”
陆青没有动。
高澎霎时怒了,正要再踹。
“高澎,退下。”程颂走过来,挥退众人。
程颂居高临下打量着陆青,淡声道:“陆青,你看见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陆青急促的喘息。
程颂脸上不见怒意,他绕着他转了几圈,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游刃有余道:“还是说,你又想让我搜魂?”
听到搜魂两个字,陆青眼中登时流露出巨大的恐惧,他如岸上濒死的鱼一样,垂死挣扎般抖动两下,颤巍巍道:“有怪物,奇怪的珠子。”
他说话颠三倒四,甚至没头没尾,程颂却还是捕捉到了关键词。
他眼中骤然放亮,拎着陆青的衣领把人提起来,急切地逼问:“什么珠子,是不是鲛珠,在哪里,给我带路。”
刚才威胁陆青搜魂的话纯属是吓唬他的,可恨一个修者只能搜一次魂,之后就算再搜,被搜魂者神魂破裂,根本搜不出去东西来,还会白白浪费体内蕴养的灵力。
心中虽然迫切,但程颂尚有理智,他把人提起来,看着陆青烂泥一样站不住,狠狠拧了拧眉头。
借着月色看去,这才发现他的肩膀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伤,鲜血渗透大半边衣衫。
程颂撕开陆青的衣服,看见萦绕在伤口周围的晶蓝色灵力,原本只有三分信,转瞬信了十成十,他颤声道:“我不会认错,是鲛珠的气息,是鲛珠!”
陆青艰难地掀起眼皮,看见程颂满脸贪欲,复又闭上。
赤麟抱臂站在一处,嗤道:“真让他找到了。”
高澎凑过去,也满脸喜色,“恭喜师父,贺喜师父,有了鲛珠,师父飞升只是早晚的事情。”
他说完,又有些迟疑地压低声音,“鲛珠的事情,是不是要先知会宗主一声。”
程颂面色微变,斥责道:“闭嘴,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鲛珠,若谁敢多生事端,误了本尊的事情,本尊定要他好看。”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却掩盖不了打算独吞宝物的事实
高澎掩饰住脸上的表情,恭顺道:“弟子谨遵师父之命。”
程颂复又看向陆青,再次沉声逼问,“陆青,那珠子在何处,速领我去。”
第50章
随着陆青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林,程颂见再往前走就是山壁,脸色便阴沉下来,停住脚步道,“你说的鲛珠究竟在哪里看见的。”
陆青沉默不言,自顾自往前走。
程颂心中不满更甚,当下扯过人的衣领,语气阴森,“我再问你一遍,鲛珠在哪里。”
陆青神情呆愣,和程颂对视半晌,在他耐心告罄前,僵硬侧头看向山壁。
程颂跟着他的视线又仔细看向前面的石壁,却见石壁之间隐隐约约有个只够一人通过的山洞,在攀爬石壁的草木间若隐若现。
程颂将信将疑走过去,山洞口还有残留下来的灵力,程颂闭目感知,脸上陡然表露浓重的贪欲。
“就是这里。”
陆青呆滞地便要继续向前走。
程颂一把扯住陆青。
他本性便是个多疑易怒的人,这些年能在沈域的淫威下博得一席之地,甚至成为沈域手下最得力最信任的人,和他的谨慎有着莫大的干系。
他在山洞口站定,沉吟许久,吩咐道:“高澎,你领着这群人在洞口等着,赤麟,你和我进去。”
赤麟双手抱胸,指了指身侧的苍无,“我要带他一起。”
“不行。”程颂想也不想拒绝,冷道:“就你一个人和我进去。”
赤麟也不强求,耸耸肩,抬脚向洞口走。
“倘若一个时辰后本尊没有出来,高澎立即放信号弹向宗主求救,同时立即带人近来支援。”
听到这话,陆青不动声色看程颂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呆滞地看向前路。
程颂十分谨慎,他令赤麟和陆青走在前面,自己遥遥坠在后面,若是前面出现变故,他便能立即脱身。
洞穴冗长漆黑,三人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终于看见了亮光。
山洞直通山峰另一侧的峡谷腹地,等走到了豁然开朗的土地平旷处,程颂扫视四周脸上多少有些被耍的怒意。
“陆青,鲛珠在哪里?”
陆青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他慢慢扫视四周,朗声道:“人我已经带到了,该你履行诺言了。”
他话一出口,程颂便知道自己中计,他暗道糟糕,转身就想跑。
哭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她挡住山洞洞口,神色幽怨,“来了便不要走了,仙长。”
程颂脸色难看,他拔出身上佩刀,冷道:“你们是谁,正清宗也敢得罪,不怕报复吗。”
“今日诸位皆死在这里,谁会知道是我们做的。”哭妖幽幽道。
程颂拔出本命灵剑,寒声道:“你不是主谋,谁致使你的。”
混乱之中,他倏然看向陆青,“是你,装疯卖癫,背叛师门,本尊当真是小看你了。”
陆青死死盯着程颂,眼中恨意尽现,他一字一句,声声泣血,“我师父是不是你杀的。”
程颂浑身紧绷,闻言冷道:“本尊不知道。”
陆青也不需要他承认,他拔出佩剑,震声道:“我杀了你!”
“不自量力。”程颂轻松挡下他的攻击,轻而易举将他击飞数米。
陆青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叫道:“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遂禾!”
话音落,程颂浑身都紧绷起来,他警惕四望,终于在树梢上发现了长身玉立的银发女修。
遂禾脚尖一点,无声落地,笑意寡淡,“元清尊者,多年不见。”
程颂眯起眼睛,“陆青竟然蠢到和你联手。”
他倏然大笑起来,癫狂道:“陆青,你竟然蠢到和她联手,怎么,旁人不知道,你自己也忘记了?”
“对你照顾有加的洞明剑尊是如何死的,你就这样忘记了?”
陆青以剑扶地,艰难地半跪在地上,他擦去唇边血色,厉声道:“我和她合作,难道不是你们逼我的?”
“剑尊的仇我早晚会报,但现在,我要先用你的血,来平息我死去恩师的怒。”
“找死。”程颂猛然向陆青刺去。
陆青艰难接下他一招,面无血色,额角的青筋根根凸起,恨意盘踞心头,他不可能退缩。
程颂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他,出手招招欲要他见血。
陆青节节败退,最终无力抵抗程颂的刺向他心脏的杀招。
铿锵——
遂禾手握凤还刀,轻巧化解程颂的招式。
她挡在陆青面前,慢条斯理道:“师叔祖看不出来吗,你的对手是我才对。”
程颂脸上渗出些冷汗,他咬牙道:“你昔年杀师证道,一跃成为当世强者,现下根基定然不稳,和我对上,你未必会赢。”
“赢不赢,试试不就知道了?”遂禾眉梢轻扬。
程颂格挡住她挥来的长刀,不死心道:“正清宗从没有想过与你为敌,昔年剑尊之事宗主也已经揭过,你何必自寻强敌,自讨苦吃。”
“为了一个陆青,值得吗?”
遂禾持着凤还刀,身姿轻盈,每一招却都有浑厚的灵力,程颂越发招架不住,怒道:“遂禾,你当真要为陆青与正清宗为敌吗!你这么护着他,就不怕你我两败俱伤,他渔翁得利,他恨你,难道就比恨我少吗。”
“当我是傻子吗?我和你正清宗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遂禾嗤笑。
“我今日既然敢帮陆青了结你,就定然是有十成十的把握,他敢在事后反水,对我而言也只是废一枚好用的棋罢了。”
程颂连退三步,侧头冲赤麟喊道:“还不过来帮忙?!”
赤麟接连后退,挡下哭妖的利爪,她心中直呼跟着程颂倒了大霉,面上也没有好脸色,“没看见我忙着吗!”
程颂自知今日不可能善了,当即认真起来,如今的局势大家水平相当,遂禾虽然实力不明,但他在大乘期多年,根基稳固,难道还会输给一个十年前的分神修者吗。
他大喝一声,周身灵力汇聚在剑身,以磅礴之势攻向遂禾。
遂禾对上他的攻势不闪不躲,竟然也提刀迎上。
“找死!”程颂不屑。
轰——
刀剑相互碰撞,遂禾纹丝不动,连垂在身侧的银发都毫发无损。
碰——
程颂手中长剑猝然断裂,紧接着他手上力道一松,断剑掉落在地。
几乎同时,程颂如断线的风筝,被击出数十米远。
“噗!”
他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喃喃道:“我输了?这怎么可能。”
遂禾见他重伤,没有再攻击的力气,转而击出一道灵力,直冲赤麟而去。
赤麟本以为程颂对峙遂禾,不说胜券在握,但也能是旗鼓相当,怎么也没料到两人对打不过几十回合,程颂就一败涂地,她一时对遂禾没有设防,竟然在身后露了破绽给她。
扑通一声,赤麟摔在地上,恨恨锤了下地:“可恶、可恶!”
程颂捂着胸口,目眦欲裂瞪着遂禾,“你怎么会有这样强悍的灵力,不,这不可能。”
师兄杀了那么多鲛人,也没有这样令人恐惧的可怖灵力,她只杀了一个祁柏,当真会强悍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