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手上蠢蠢欲动,但沈域直到自己不能在这里杀了喻随声,他的灵力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倘若在这里杀人证道,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引来雷劫,便是他也会凶多吉少,他还不想冒险。
喻随声面无表情,忽然,他神情一顿,随即大笑出声,“痴人说梦,等过了今日,你便等着遗臭万年吧!”
沈域脸色骤然阴冷。
他霎时转过身,却见祁柏不知从何处出来,站在水镜沙盘旁,而他的手中恰好握着那块掉落的灵石。
沈域神色一变。
他向祁柏的方向走了几步,语气难得带上焦灼,“祁柏!你做什么,立即到为师身边来,之前的事情为师可以既往不咎。”
祁柏听到沈域的话,侧头望向他,神色冷淡认真,“为师?从今往后,你不是我的师父了。”
他说着,手腕一转,将灵石放入沙盘。
“找死!”
沈域目眦欲裂,大怒,聚起一道威势巨大的灵力,径直冲祁柏而去。
第74章
面对直击要害的灵力冲击波,祁柏身影挺直,岿然不动。
他眉眼冷峻,没有躲闪,毫不犹豫地将灵石塞入最后的凹槽。
水镜顷刻在沙盘上方成形,巨大的水幕笼罩在圆台四周。
祁柏望着逼至面前的灵力冲击,根本没有畏惧,分明已经做好重伤甚至死亡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发生。
被他小心翼翼贴身收在怀中的蚌珠倏地飞出,在他面前汇聚成巨大的灵力盾牌,竟然将沈域的攻击尽数吸收。
沈域见状,脸色更加难看,手持无生剑,再次向祁柏挥出一道灵刃。
光滑圆润的蚌珠上出现一道裂痕,紧接着裂痕向四周扩散延伸。
啪——!
坚硬无比的蚌珠硬生生被沈域击碎,四分五裂,残骸四散。
祁柏面前的盾牌也应声而破,一片锋利的蚌珠碎片擦着他的脸颊飞出,留下一道血痕。
祁柏倒在地上,唇角溢出鲜血,他静了半晌,慢慢擦去。
“鲛珠怎么会碎,这根本不是鲛珠,”沈域脸色微有狰狞,“祁柏,我真是小看你了,忘恩负义的贱人,早知如此我就应当直接杀了你。”
祁柏不理他,神色冷淡地抬眼,天上的水幕成形,正清宗发生的一切已经被传至上灵界四处。
水幕那边露出各大宗门掌门人的身形。
水镜是相互连通的,他们能清楚地听见那边各大掌门的声音。
“怎么回事,正清宗怎么乱糟糟的。”
“妖族说今日正清宗会发生一件大事,什么样的事情,值得我等亲自观看。”
相熟的各个掌权者原本有一下没一下地闲聊。
只是很快,他们就聊不出来了。
先发现问题的是月琉宗的宗主,月琉宗宗主是个貌美妩媚的女人,她穿着纱衣罗裙,持着折扇,躺在美人榻上,身侧是给她捏肩捶腰的三个少年。
她原本兴致缺缺,眼神都不愿意给水镜一下。
但就是不经意地一瞥眼,却让她霎时变了脸色。
月琉宗宗主推开身侧围绕的少年,骤然起身,手上的折扇跌落在地。
她一眨不眨盯着倒在地上的青年,声音微微发颤,“阿远?!”
“楚之远!你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多年。”
昔年震惊四座的阵法大师虽是个脾气恶劣的散修,上灵界却无人与他为敌,不只是因为他出色的阵法天赋,更是因为他身后站着月琉宗这个强大的靠山。
楚之远听到月琉宗宗主的声音,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却又因为伤势太重,支撑不住,狼狈地跪在地上,他赤红着双目,隔着兵器相交的人群,冲艰难起身的喻随声大喊,“喻随声,还等什么!就是现在,把沈域这些年的腌臜勾当公之于众!!”
“为我们伸冤!”
沈域再难维持和善的假象,脸色阴沉如水,他持着无生剑,毫不犹豫攻向喻随声,打算割了他的舌头,让他暂时闭嘴。
喻随声拄着拐杖,喘着粗气,看着沈域的目光恨意滔天。
“沈域,这么多年,你屠戮鲛人族,为了一己之私,将无数挡你路的修士关在禁山地牢,让他们生不如死,该是你得到报应的时候了。”
“闭嘴。”沈域快速向他奔来。
“你杀光鲛人族,将我逼入禁山地牢,担心我有朝一日找到秘境出口逃出来,干脆将正清宗建在地牢之上,后来你需要大量的天材地宝稳固自身修为,一边追查鲛人异族,一边疯狂进入秘境攫取灵植,遇上和你抢的便当场杀了,若看上对方拥有的东西,便假意接近,骗他们去正清宗做客,再找个机会把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关进地牢。”
喻随声越说,脸上快意越甚,“当然,你的确关了许多十恶不赦的人进来,意图让我等自相残杀,这样以来,有朝一日长生灯灭,时间过去那么久,自然不会有人怀疑到你头上。”
“还有祁柏,你杀了他的父亲,将他的母亲关入禁山地牢,自己却以师徒之名控制他,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你瞒得住吗。”
“本尊让你闭嘴!”沈域额头上青筋暴起,无生剑已至喻随声身前。
铮——
直击喻随声咽喉的剑刃被人徒手挡下。
哭妖挡在喻随声面前,捏着沈域的剑,幽幽道:“沈宗主急什么,让他说完啊。”
沈域的目光如同淬毒,他咬着牙,半晌从口中吐出一个满是恨意的名字,“遂禾!”
实际上剩下的话也不需要喻随声说明了。
那些熟悉的容貌足以证实喻随声的话。
水镜那边不断传来各个宗主惊骇的声音。
“是师父!我师父还活着!”
“竟然是喻随声,鲛人族的族长,万年过去,他竟然还活着。”
“是小师妹!来人,准备云舟,本座要接师妹回来。”
“孟裘哥!你眼睛怎么了。”
“沈域!樽桓楼和你不共戴天!”
原本不绝于耳的打斗声逐渐弱了下来,除却一众被洗脑过的沈域心腹,普通弟子见到自己心中清正公廉的一夕成为众矢之的,不知所措停下了手中的攻击。
有些激进的修者手上不留情,便顺势将他们斩杀,飞奔跑远。
阿远靠在岩石上,静静看着眼前的乱象。
祁柏趁乱跑到阿远身前,将他从地上扯起,冷道:“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正清宗四处布满阵法,如果不破阵,所有人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阿远打了个激灵,回神道:“我知道了,劳烦你扶我去山崖拐角处,那边有我设下的阵眼。”
祁柏点了下头,趁着无人注意,架着他走过去。
沈域迎着从四面八方射来,或怀疑,或警觉,或忌惮的目光,事已至此,他反而冷静下来。
他没什么好怕的,喻随声已经在他手里,这些人他今日便是全杀了又如何,来日他证道成神,谁又敢提今日之事。
想到这里,他的气息越发沉稳,不再看喻随声,而是对正清宗弟子道:“清者自清,喻随声诽谤本尊,便是羞辱整个正清宗,凡属正清宗子弟,皆听本尊号令,所有人不必对逃出来的罪人留情,本尊要他们尽死于此,免得离开正清宗为害一方。”
“沈域,你敢!”水镜后,月琉宗宗主怒道。
沈域神色愈发冷淡,扬声道:“本尊瓶颈松动,不日便可成神,未来宗主之位空缺,程颂死后,元清峰和浊清峰两峰还缺峰主,今日之后论功行赏,诸位皆有机会成为日后尊者。”
饼画到这个地步,正清宗中已经有大半人站在了沈域一边。
躲在角落的高澎立即道:“我等誓死守卫正清宗!”
“别听他的!”
众人循声望去,陆青站在巨石上,长剑指着沈域怒道:“别听他的,沈域无恶不作,根本没有底线,剑尊死后,他纵容程颂攫取权力,杀了我师父,又对我进行搜魂,若非有遂禾的神器相助,我不疯即死。”
沈域眯了下眼睛,淡声道:“陆青,你未免太不知好歹,你和妖族互通消息,卧底正清宗的事情我还没有和你清算。”
“你以为我会怕你这样的小人?”
沈域看向身后面面相觑的正清宗弟子,声音微冷:“杀,如有不听我号令者,便视作叛徒,一并杀了。”
沈非书站在他身侧,明显怔了下,迟疑道:“父亲,此举是在和天下人为敌。”
沈域面无表情:“怎么,你要忤逆我。”
“但——”
沈非书还要说什么,凌清尊者倏然抓住他的胳膊,眉眼微压,示意他闭嘴。
危局一触即发。
从禁山地牢逃出来的修者残的残,瞎的瞎,千年前他们是威震一方的大能,千年后重见天日,他们身上所剩的灵力已经不多了,加上受视力所限,几乎是被碾压着打。
水镜后各宗门雄霸一方的强者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才寻到的好友师门在自己面前陨落。
沈域负手而立,淡淡望着被哭妖护着的喻随声,不以为意,“你护不住他,何必为遂禾做事,白送自己性命。”
“宗主怎么会觉得我护不住。”
“看来你执意找死了。”沈域道。
“是吗。”哭妖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沈域面上不屑,正要动手。
倏然间,身后有凛冽刀风袭来,打了沈域一个措不及防。
沈域堪堪避过遂禾的攻击,宽大的衣袍却被她砍去一角。
遂禾见他躲过,眉梢轻挑,似笑非笑说:“沈宗主好利落的身法,看来是精于逃跑了。”
“遂禾,你还敢来正清宗。”沈域沉下脸。
“宗主被天下人群起而诛之的场面,我当然要来看。”遂禾不以为意。
“前几次的确是我太心慈手软,才让你觉得我是什么好欺负之辈。”沈域身上杀气凛然,“我先杀了你,再送祁柏下去陪你,全你们师徒一片真情。”
“那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