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王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准备出发之际,济州湖州的许多小城市也正一团乱糟糟。
济州永安区。
李昭昭所在的单身公寓，在暴雨天灾之后的第一周，还保持着相对的和平。
但这种和平随着信号站陆续被毁,大家接收不到外面的消息,楼栋消息也难以传出去之后，快速被打破了。
刚开始,还只是个别楼层个别灾民之间的纠纷。
比如谁在去倒垃圾的时候,把垃圾倾洒到谁家门口。
比如谁家动静太大，乒乒乓乓扰民令人烦不胜烦。
各种末世前居民楼中本就不可避免的事情,在灾难降临后，被无限放大了起来。
对天灾的恐惧、对未来的彷徨、物资紧缺的压力之下,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急需一个情绪的疏泻口。
口角争端很快升级成抄家伙的打斗互殴，开始有人受伤，甚至有人被打死。
刚开始,还有物业压着，出来协调大家的矛盾。
但在大家发现，物业这边其实也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震慑,甚至连物业都联系不上他们所在城市的管理机构之后，物业管理的那些人说话就不管用了。
甚至还因为出来拉架劝和,被有些极端人士记恨上了。
暴雨天灾降临后的第三周,秩序彻底毁坏。
那一日,十七楼的叶大妈因为家里小儿发起了高烧，急匆匆地拿着手电筒要去物业处求助看能不能帮她弄点退烧药。
结果推开他们的临时办公区,门内突然扑腾扑腾传来一阵慌乱细碎的动静,好似一大群耗子突然掉头跑开。
再随即扑鼻而来的就是浓重的血腥味。
大叶妈被吓了一跳，手电筒光柱移过来一照,被吓得差点没晕厥过去，发出了见鬼一般的凄厉尖叫声。
早已经混了个脸熟的几个物业工作人员，此时一个个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上全都是凝固的血迹，尸体则已经被老鼠啃得残缺不全了。
叶大妈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往后退，踉跄着还摔了一跤，身上全都是尘土脏水也顾不上，那仓皇狼狈的样子和凄厉的叫声喊来了许多人。
众人掩住了口鼻，小心地走进物业办公室。
一盏盏手电筒被打开，将物业室照得宛若白昼，几个胆大的人忍着不断翻涌上来的呕吐感查看了一番之后，才发现这几个物业，不是被老鼠咬死，而是被人蓄意杀死。
手上、脖子上、肩膀上、肚子上，肉眼可见的一道道深深的伤痕，血液更是喷溅得到处都是。
看那伤口，竟然是被人用菜刀砍出来的。
有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喃喃出声道：“前几天，物业拉架的时候，好像就有人让他们别管闲事，否则砍死他们……”
这话一出，好几个听到的人都打了个寒颤。
那人也当即四下望了望，闭上了嘴。
他现在可不敢再说谁的闲话了，谁知道下一个被砍死喂老鼠的人是不是自己？
没人想着要将刽子手拉出来，没人敢为这几个枉死的物业人员出头。
敌暗我明，对方又是杀人不眨眼的，看现场这么多具尸体，几个身强体壮的物业人员都全部被砍死了，更何况是他们呢？
围过来看热闹的人有的当即就赶紧跑了。
几个胆子比较大一点的，叹了口气，到死者房间中找了他们的被褥草席帮忙裹了下尸身。
现在信号已经中断，根本没办法联系他们的家人，连告知警署都没办法。
经过了这件事之后，十五楼几乎成了禁地。
那些原本住在十五楼的人，在之前还觉得和物业住在一起，安全比较有保障呢，没想到第一波出了事的就是物业。
他们顿时一个个都缩头害怕了起来，等闲再也不敢出门了。
楼栋中的争吵纠纷倒是因此少了一点，不过更大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众人已经被困在这栋楼中三周了，很多人家里的物资都开始出现了紧缺的情况。
而且在末世的压力下，很多人各种情绪得不到释放，累积在一起，都开始疯狂了起来。
几个物业的死，直接将挡在文明与野蛮之间的那一层遮羞布给掀开了。
那些缺衣少粮又胆大心狠的人，终于还是拿着武器出了门。
入室杀人抢劫的事情开始频繁在小楼中上演。
继几个物业人员被杀害之后，短短三天时间内，楼栋内又发生了五六起凶杀案。
其中最惨的一户，一家七口人老老少少，全部都被人用菜刀砍死了。
那凄厉的惊呼声和求助声，不少邻居都听见了，不过所有人都紧闭着门窗不敢吱声。
谁敢出去逞英雄？
一出去，就是死！
那伙狂徒总计有五人，都是年轻力壮的中青年男子，一个个拿着菜刀，眼神凶狠，根本不在乎被人发现，刚开始还趁夜行凶，到后面竟然是大大咧咧的，大白天就出来，暴力砸坏踹开一户人家大门后，就开始作恶。
恐惧在楼栋中快速弥漫开。
更为可怕的是，这伙凶徒还不是唯一的一伙。
在他们数次入室抢劫之后，很快的，就有第二波势力、第三波势力出现。
这些新出现的组织，倒未必都是穷凶极恶的人，有的是相熟识的几户人家联起手来，由青壮年男女组成小队，各个全副武装的，拿着菜刀或者其他武器，在他们所在的楼道中反复徘徊示威了好几次。
目的不在于欺负他人，而在于震慑强盗宵小。
不得不说，这一招很有用。
那些联合起来的人，他们所在的楼层楼道中，果然相对安全了起来，至少再发生的入室抢劫，都没有抢到他们家中。
这也让很多人看到了希望。
越来越多的户主都开始有样学样，尝试着敲开邻居的大门，寻求合作。
好运一点的，他们可以顺利和邻居结成了互助联盟。
运气差一点的，邻居好巧不巧也是杀人不眨眼的狂徒，一见还有主动送上门的，当场菜刀就劈砍了过来……
整栋公寓都浸在暴雨也无法冲刷走的血气当中。
那些疯狂往上爬的蛇鼠虫蚁也没人管了。
它们占据了越来越多的楼层，快速地繁衍了起来。
不停发生的命案，甚至给它们提供了额外的更多的口粮。
没有人发现，那些被抢劫一空躺满了尸体的房间中，集聚着越来越多的老鼠和各种虫子。
一具具裹着草席的尸体上不停有东西在蠕动，如果有人掀开一看，会发现，昨日尚且完好的尸体，经过一夜之后，基本就成了皑皑白骨了。
昔日众人求之不得的高层庇护所，此时宛若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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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的那两周，大家还被林间鹿直播预告的那些“绿斑病”“呼吸道传染病”“生化危机”等震慑，一个个安安生生的，集中处理垃圾。
自物业工作人员被杀之后，这项工作就完全停滞了下来。
反正他们公寓区也没人来收垃圾，那些垃圾就是暂时被丢在七八楼那些空了的楼户内而已，现在干脆开个窗往楼下一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现在一出门可能就被人钻空子偷家，谁还敢出门？
污染外面的洪水，只是有可能引发绿斑病感染而已。
出门去丢垃圾，可是有可能直接被杀了的！
人们这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林间鹿所谓的“致死率不高，只有10%”背后的含义。
对末世而言，绿斑病这个致死率确实很低了。
要是遇到那种入室抢劫的人，致死率基本上是百分之百。
而且那些被末世逼疯了的凶徒，很多都不仅仅是为了抢食物，还为了发泄心中压抑扭曲的兽性，以凌虐人为乐趣。
被他们逮住之后，那后果，真的是一想想胆子就要破了。
有加固防盗门的此时个个庆幸，不过还是学着那些没有加固防盗门的人，将家中的桌椅沙发等家具全部都堆到门口，以免被他人破门而入。
李昭昭带着几个孩子，在这种环境下生活，日子自然也不是很好过。
为人师表，她是个道德感极强的人，特别是在她明知道到处倒垃圾会引发很严重的后果之后，还不得不这样做，让她心中格外难受。
最后，在天爱的提议下，总算为这件事情找到了个好方法。
她们也将垃圾放到了窗外，但并不是直接往下丢，而是将垃圾放在厚实的密封袋中，用麻绳吊着，挂在外沿墙壁上。
这样既污染不到家里面，也好过直接扔在水中。
如果哪一天，永安区负责人会组织大家集中清理垃圾的话，还可以将垃圾再收上来，集中送去销毁。
李昭昭知道，她做的很多事情，在很多人看来，其实都是很不聪明甚至很愚蠢的。
大家都觉得她是很拧巴很轴的人。
当时她固执地想送每一个渴望回家的孩子回去时，就被那几个教职工阿姨一直劝：“昭昭啊，这些孩子眼见着是被抛弃了的，你何必浪费这最后两天的囤货时间，为她们花这份心思呢。”
自己的父母都不要她们了，她和她们也只有几年师生情，为了这几个孩子，可能要搭上自己的生命，太不划算了。
可她还是送了。
几年师生情又如何，那是一朵朵正欲开放的花儿，活生生的懂事可爱的孩子，真放任她们不管吗？
而且，谁知道那些家长，是单纯抱着侥幸心理，还是真的不要自己的孩子了呢？
她不同情不体谅那些家长，但是她心疼小姑娘们。
她也是从渴望父爱母爱的年纪里走过来的，她明白孩子天然地想回到父母身旁的那种心情。
她决定养着这些孩子的时候，同样有人说她，“你一个弱女子，自己都养不活，还想养四五张嘴，何必给自己找累赘。”
可那是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情绪，会哭会闹的孩子，幼吾幼，李昭昭并不觉得那是累赘。
她曾经也被人当成“累赘”，她太清楚那种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