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斗开始。
……
贵族休息室内。莉莉丝和亚瑟正在对峙。
“那毕竟是你的叔父,莉莉丝。”亚瑟努力向她解释着,“在今晚这个计划上你参与的越少越好。”
莉莉丝嗤笑一声:“这句话你应该放在我们最初定下盟约的时候说,亚瑟。”
“如果我顾念血缘的话,从一开始我们就不会有交集——”
“你们到底是为什么瞒着我?”
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亚度尼斯懒洋洋地抬了抬手。
“你的叔父——或许还要加上你的父亲——正在寻找贵族里的内鬼,德文希尔小姐。”
“据我们的眼线说,监牢里的囚犯被国王派人灌下了能散发引诱魔犬的异香的药剂,要不是我们动作快,那亚瑟就要成为魔犬的靶子了。”
虽然暴露了和起义军的关系,亚度尼斯的行为举止依然还是那副不怎么严肃的花花公子样。
但他对莉莉丝的称呼改变了,风流多情的眼里也多了几分认真。
“上一场亚瑟被囚的失败对起义军造成的打击太大,起义军中已经有许多人在质疑是否真的有神明的力量在支持国王,在质疑我们的起义是否应该继续。”
“如果我们今晚的行动依旧失败,起义军的士气将经受第二次打击……到那时,士兵的心气可能就要散了。”
人心一旦散了乱了,那这战役也会轮落到必输的境地。
“一旦落入那种地步,南白沙就不能再继续隐藏下去,我会带领南白沙的军队公开支持起义军。”
“——这其实是最下策,贵族军队的加入会让我们的伟大抗争变成一场名不副实的反叛。”
“——但那些在今晚英勇地冲入地牢的起义军战士的牺牲不能白费。”
“如果你不参与到今晚的行动中,这段隐蔽的关系就可以像那把宝石匕首一样,安稳地藏在您的裙摆之下……”
说到最后亚度尼斯又不正经起来。
莉莉丝转头瞪着他。
她丝毫没有因为亚度尼斯的话而羞恼或者怎么的,而是大大方方撩起裙摆,抽出了那把绑在大腿带上的匕首,大步走过去,“嘭”地一声按在他的胸膛上。
“无论是裙装还是裤装,都不会影响我拔剑的步伐。”
她祖母绿色的眼眸里燃着冷酷的烈焰,像是要烧进亚度尼斯的眼底。
“要是今晚的行动失败了……”
“我会亲自
举剑面向我的血亲。”
……
狭隘的地下监牢内,血腥味、腥臭味被高温熏得令人头昏脑涨。
八眉和其他新玩家找到那个关着指挥官的监牢的时候,里头穿着起义军制服、浑身血污的棕发男人正低垂着头,毫无动静。
像是听到有人进来,对方这才迟缓地抬起头,睁开空洞的蓝色眼睛,僵硬地看着来人。
“那个,指挥官亚瑟?”
八眉因为对方这格外眼熟的状态浑身一抖。
棕发男人僵硬地应了一声。
八眉不知为何联想起了当初在《微笑羔羊》里碰到的那群小孩子,他们的言行就像是小木偶一样。
也许副本里的NPC时不时会抽风?
抽一样的风?
虽然感觉不对劲,但八眉他们还是动作很快地破开牢门,想要将他搀扶出来——但被对方拒绝了。
除了监牢里难闻的臭味,玩家们的鼻尖还隐隐嗅到一股异香。
“亚瑟”嗓音低哑地说:“不要靠近我。”
玩家们倒也不乐意贴贴,他们只想把他带走,他能自己走是再好不过。
在监牢的外头,老玩家们和魔犬之间几乎厮杀成了一条血路。
他们在不断把战线往外推进,只为腾出最后逃离的路线。
无数道深刻的抓痕遍布石砖墙壁,伴随着高温灼烧之后焦黑的痕迹,奇迹公会玩家的护盾已经摇摇欲坠,游隼和穆载言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滴血的伤痕,其他老玩家的情况只比他们更糟糕。
“老天,魔犬的数量太多了……”
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起义军、索伦军遍伏的尸体与部分魔犬正在萎缩消散的残躯堆在一起,地上还有不少灰烬——那都是被火焰烧了个正着的人类的余灰。
“不是数量多,而是那些魔犬实在是太能躲了。”
游隼撑着颤抖的手腕,射出又一发子弹。
那子弹眼看即将穿透一只魔犬的头颅,但它极快地化作黑雾,又一次藏进了人类无法到达的空间间隙,并在另一个角度穿梭出现,看起来仿佛不是同一只魔犬一样。
“除非能把它们全引出来不再躲藏,不然这就是车轮消耗战。”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新玩家挤挤攘攘的声音:“找到了找到了!找到指挥官了!”
当“亚瑟”走出地牢,一缕异香被送到风里,原本藏匿在空间间隙的魔犬群突然悉数躁动起来。
一簇一簇的黑雾像无数朵黑色大丽花,盛开在地牢通道与王宫地面的唯一出口处,热浪如潮水一样翻涌起来,将夜色下的大地映成刺目的橙红色。
“草!”跟出来的新玩家们为这变故目瞪口呆,“它们这是突然嗑了药?”
在其他玩家看不见的系统面板上,穆载言的支线任务在假“亚瑟”出现的那一刻从30%涨到了40%。
——看来助力莉莉丝与真正的亚瑟并不需要在他们身边,只要达成“助力”的效果就可以。
与此同时,另一个特殊调查组现有信息内没有提及的、在系统面板中显示为【???共鸣度】的奇怪属性,也随着他与魔犬之间的厮杀、一点一点往上涨,眼看快要接近两位数。
穆载言撕下一根布条扎住流血不止的伤口,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不倒的战神一样,对准那些流着涎水的魔犬。
“你们——一起上吧。”
第38章 璀璨革命(九)
陆语哝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莉莉丝”这个身份的短板。
亚瑟信任她吗?是信任的。
亚度尼斯信任她吗?也许也是信任的。
但这种信任是基于莉莉丝个人为革命所提供的支持,基于一个贵族小姐背叛她的舒适区所做出的牺牲。
他们所衡量的,是莉莉丝会为此面临什么样的危险,以此来对应她在这场革命中的奉献程度。
假如有一杆标尺,或者一架天平,莉莉丝的价值或许不轻但也重不到哪里去。
所以在面对危机情况时,他们会选择“保护”她——因为她的力量在这种时刻并非必不可少,而亚度尼斯的南白沙军队则不同。
莉莉丝缺乏的是权利,这个年代的所有女性贵族都缺乏真正的权利。
没有军权,没有财产权,没有继承权。
她可以为起义军提供王宫地图,守备军换岗排期……但她不能出钱出人出物,因为她没有。
即便革命成功,即便莉莉丝像亚瑟当初同她承诺的那样取得公爵之位,她所能获得的也只是一个虚无的头衔,难以守护并延续。
毕竟,她与亚瑟的情谊或者说盟约,并不足以保证他在未来处处施以援手。
莉莉丝需要更有力的支撑,更强大的保障……比如,踏火的魔犬。
对,踏火的魔犬。
既然安德鲁·德文希尔将来可以像继承爵位一样继承踏火的魔犬的操控权,那身体里同样流着德文希尔家的血液的莉莉丝为什么不可以?
论血脉,论头脑,论身手,她并没有任何一点输给两位哥哥。
这个想法就像伊甸园的苹果一样具有诱惑力。
陆语哝垂下眼眸,藏住了眼里的野心,莉莉丝的野心。
休息室里的其他两人不知道“莉莉丝”在想什么,她看起来已经冷静下来了,方才的对峙应该算是到此为止。
亚瑟轻舒一口气,为他两位亲爱的友人的第一次见面感到一点点头疼。
——不过,虽然过程有点波折,但起码他们现在达成共识了不是吗?
“那我们抓紧时间……”
莉莉丝扬着头双手抱胸,不去看亚度尼斯,主动提议道:“我父亲和王叔这时候应该在一起,我可以先去把我父亲引开。
……
“请止步,德文希尔小姐!”
王宫靠近宴会厅最近的小议事厅外,身着盔甲高帽的守卫拦住了正匆匆往这边跑来的贵族小姐。
她提着裙摆,形容略显狼狈,见守卫拦她,面上露出被冒犯的愠怒神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在王宫有自己的房间,除了王叔的寝殿和书房,从来没有被拦在任何一间屋子的门外过!”
“国王陛下和白金公爵正在议事,小姐。”卫兵感到棘手,但依然寸步不让,“如果不是要紧的事情……”
“当然是要紧的事情!”莉莉丝不依不
挠,“父亲!父亲!兰开斯特他……”
下一刻,议事厅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
白金公爵严肃深刻的面容出现在门后,像是为了遮掩什么,他并没有把门完全打开,锐利的目光逼视着莉莉丝:“反叛军正在攻城,莉莉丝,你最好有足够重要的事……”
“兰开斯特侯爵在休息室里突然昏倒了,父亲!”莉莉丝焦急地说道,“他的额际有伤口,一定是方才飞溅的水晶块击中了他的太阳穴……城外还驻扎着南白沙的数百骑兵呢!”
兰开斯特家族有军权,索伦国王对南白沙的态度一直是忌惮与拉拢并存。
如果亚度尼斯在索伦王宫出事,那南白沙一定会乱起来,而本就因为反叛军势力焦头烂额的索伦承受不住内忧外患的双重夹击。
白金公爵关上门和国王交流片刻,又交代守卫去找宫廷御医,这才大步走到莉莉丝身前,两人如出一辙的绿色眼睛只有一闪而过的对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休息室里?”
莉莉丝快跑着跟上:“对,我不敢让人移动他……而且今晚宫里的守卫都乱了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