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距离太远,只看清戴着帷帽,穿着一身白裙子,轻功肯定在我之上……”
夜惊堂仅听这些,自然摸不清身份立场,不过按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来判断,能追击跟踪白司命的人,大概率还是邬王那边的人。
夜惊堂斟酌片刻后,先把此事记下,相伴离开了竹海,追向白司命离开的方向……
……
残影遮月,深山密林间枯藤老树盘结,时而传出几声不明兽嚎:
“嗷呜~~”
鸟鸟展开双翼,在夜空之上盘旋,黑亮亮的双瞳,倒映着方圆数里的山野,锁定着树林间飞速远遁的人影。
身着文袍的白司命,以惊人身法在山岭之间如履平地前行,速度极快,却没有半点声音,偶尔还会轻飘飘跃上树梢,仔细打量后方的风吹草动,可谓谨慎至极。
但武人再谨慎,也很难在夜间注意到一只在高空盘旋的飞鸟。
发现后方的黑衙阎王被黄钰龙等人拖住,并未追上来,白司命不再顾忌隐匿,开始在山岭间全速飞驰。
唰唰唰~
动静虽小,但如此全力飞驰,还是在深山老林里,带出一排晃动的树冠枝叶,往西北方延伸,犹如猛兽在林中穿行。
鸟鸟在高空尾随,如此追出几座山岭后,忽然发现一座山顶上,有个黑影站在制高点眺望山野。
白司命带起的动静不大,但仔细看又很醒目,黑影很快锁定了白司命的位置,而后悄悄摸摸跟在了后面。
鸟鸟在高空歪头,正疑惑之际,又发现一道白影子,以惊人速度从视野之外飘了过来,追向了两人。
三人相隔很远距离,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势,在山岭间穿行。
最后方的白衣女人,不停拉近距离,摸到一处山崖上后,黑影有所察觉,调头就往远处狂奔。
而白衣女人同时爆发,自山崖上一跃而下。
飒——
然后山野间就开始草木横飞,黑白两道影子,如同猫逐鼠般乱窜。
在前方逃遁的白司命,听见动静明显警觉,没有半分停留朝远方飞遁而去。
鸟鸟满脑袋问号,因为目标明确,也没搭理乱窜的两个外人,继续追向了白司命……
……
夜色已深。
深山老林中,一行三人无声无息前行,夜惊堂仔细观察着地面的蛛丝马迹,判断白司命逃遁的方向。
但顶尖高手逃遁,能留下的足迹微不可见,想要追上白司命,还得靠当斥候的鸟鸟,三人在山中慢慢行走,更多是在休息调理,等着鸟鸟回来报告目标所在位置。
如此前行了两刻钟后,未曾瞧见鸟鸟折返或者发信号,夜惊堂倒是耳根微动,看向了前方的崇山峻岭。
裴湘君压低气息,往深山眺望:
“有情况?”
夜惊堂站起身来,飞身跃上一颗大树顶端,看向山野深处:
“山里面好像有人在打架,动静挺大。”
“白司命和其他人打起来了?”
“有可能。”
现在朝廷过来追缉邬王的人,不止夜惊堂一个。
邬王谋逆逃遁,能第一个发现、擒获,是足以加官进爵的大功劳,各地捕头乃至官府高手,近几天都在往邬州赶。
万一其他在山中搜寻踪迹的人,撞见白司命起了冲突,他到嘴的鸭子可能就直接飞了。
念及此处,夜惊堂没有迟疑,开始朝着深山快速行进;骆凝和裴湘君也各自起身,跟在了后面……
……
流云遮住了圆月,深山老林暗了下来,只剩下暗淡星光。
山岭深处,一片松树林中。
黄褐色松针,在地面堆积了厚厚一层,地面很滑,踩上去也会会发出轻响。
身着雪色长裙的女人,带着白纱帷帽,在昏暗松树林中缓步前行,绣着梅花瓣的白鞋,踩在松针之上,似乎没有任何重量,没带起半点动静。
白衣女人手持一把长剑,剑长三尺三寸,四面剑刃光亮如镜面,护手处是阴阳鱼的造型,名字挺特殊,叫‘合欢’,取自阴阳合欢之意,为十大名剑中的探花剑。
排名这么高,并非说这把剑材质工艺有多特殊。
就如同鸣龙枪一般,鸣龙枪的材质工艺不输十大名枪,但在江湖上的名气,可能连前百都排不进去。
毕竟名兵的江湖地位,看的从来不是质量,而是用兵器的人和过往战绩。
此剑能位列前三甲,是因为其是玉虚山祖师爷的佩剑,而如今则落于八魁前三、江湖明面上最强的女人之手。
松树林中看起平静如常,但如果光线充足凑近仔细看,能发现不少松树上,残留着细如发丝的黑针,些许树干上还留有剑痕。
白衣女人衣裙随着幽幽夜风飘动,目光在树林中搜索良久后,停下脚步开口:
“出来吧,你中了我一掌,再撑下去会死的。”
颇为成熟的御姐音,淡雅轻柔不疾不徐,却又带着三分玩世不恭的散漫,听起来亦正亦邪,让人难分善恶。
随着白衣女人开口,密林深处也传来一道女子嗓音,怒火中烧:
“妖女,你中了我的烂骨针,南魏的王神医都救不了。现在把剑丢了求饶,我给你一条活路,再追我,咱们一起死!”
白衣女人转身走向声音来源,轻叹道:
“这话你已经说过七八次了,什么焚心针、断经散,每次都说无药可救……”
“我是不想杀人,对你留了手!你这妖女从去年追到今年,从大梁西海追到这里,你烦不烦?你再追,我给你下春药,把你丢青楼里面……”
叮~
一根细如发丝的飞针,无声无息从阴暗处飞来,没有任何征兆,但接近之时,还是被合欢剑扫开。
白衣女人在松林间闲庭信步,看向深处的一颗树冠:
“哦~?你还有春药?我倒是真想试试威力如何,别又是那种市面上的便宜货,连点感觉都没有……”
“呸!你这妖女,你别逼我,再敢往前一步,我就破杀戒了!”
白衣女人脚步不停:“你撑不住了。把鸣龙图交出来,我让你活着离开……”
“我没有鸣龙图,都给你说了一百遍了!你要找鸣龙图,去找蒋札虎,你追我作甚?”
“我本来是去找蒋札虎,结果先碰上你了。你是北梁‘盗圣’,这些年逛遍两国无数豪门,手上应该不止一张图吧?”
北梁江湖和大魏区别挺大,大魏都是传统武夫,江湖上被尊为‘圣人’的人,只有山上二圣。
而北梁比较尊崇奇人异士,江湖上不走寻常路的武人地位也很高,世面盛行的毒药、暗器,乃至望远镜、桂花皂等物件,全是北梁人出来的,‘毒圣’‘医圣’‘盗圣’等称号一大堆。
但无论数量多少,敢冠以‘圣’字的人,一行之中只能有一个。
被白衣女人点出身份,树林中的人并不自傲,反而怒声道:
“你才是贼!我从来没偷过东西……”
“你这么好的轻功,天天往豪门大户书房密室钻,又不偷东西,那你在找什么?”
“我只是偷学武功秘籍。”
“燕王府也有武功秘籍?前几年燕王府失窃,燕王没有声张,只是暗中追查你的下落……”
“燕王府的案子不是我干的!江湖上那么多飞贼,偷了东西就把事情往我头上扣,我解释你们又不信……”
“无翅鸮连陆截云三成本事都没学到,偷了本轻功心得就吓得不敢回燕州,没这胆量和本事。这世上只有你能不声不响摸进燕王书房……”
哗啦——
两人说了不过几句话,前方的松树之上,忽然响起树枝断裂的声音。
继而一道黑影从树冠上掉落,摔在了满地松针之上。
扑通——
黑影身着夜行衣,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落地后想翻身而起,却又闷哼一声捂住了胸口:
“咳……”
白衣女人提着剑缓步走到十丈外:
“每次我距离你尚有半里,你就能有所察觉,提前逃遁,说没练过明神图,我不信。”
黑衣人躺在地上,瞪着面前的狗皮膏药,怒声道:
“我天生耳目过人也有错?我不偷不抢在江湖游历,和你这妖女无冤无仇,你阴魂不散屡次对我出手……”
白衣女人倒持长剑负于身后:
“我若想杀你,你早死了。我急需鸣龙图,你手里有,我就必须拿走。你交出来,我放你走,还会补偿你一份大机缘。如果不交……我也不想当个坏女人,但为了徒弟没办法。”
黑衣人瞧见对方走来,咬了咬牙,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
“你敢过来,我马上自尽!”
白衣女人闲庭信步,有视无睹:
“你自尽,又妨碍不了我趁热搜身。”
“我没有鸣龙图,但知道下落,我一死,你别想再找到!”
白衣女人脚步稍微顿了下,而后又往前走去:
“你这么机灵,岂会自尽,告诉我鸣龙图下落,也免得受苦……”
“你……”
黑衣人眼神悲愤,无可奈何之下,直接用匕首刺向脖子。
飒——
白衣女人见此身形骤然加速,想要制止,但刚冲过黑衣人掉落的松树,脚下就传来:
嘭~
柔软松针之间爆出一片白雾,瞬间吞没了从上方经过的白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