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陆截云在坐上燕州霸主的位置后,并未故步自封,而是在继续往上爬,希望有朝一日能给在往前走一步,甩掉八魁老幺的名头,成为八魁前三之人。
但这条路显然很难,陆截云在寻寻觅觅找不到方向时,结识了燕王,且从燕王手里学到了‘龙象图’。
陆截云专精身法轻功,路数已经定性,力量方面肯定强不了,而龙象图属于能脱胎换骨的至宝,陆截云习得后,正面战力确实有所精进。
但鸣龙图也有缺点,耗时太长,且练一张有明显短板,就比如龙象图,练的太久力量太强,骨头就挂不住肉了,有可能一拳出去,先把自己骨头拉断。
陆截云从燕王手里得到鸣龙图,不能把消息传出去,朝廷也不可能把玉骨图给他,在四方寻觅无果后,他仗着打上武魁的天赋和自信,走上了那条断头路。
走上这条不归路前,陆截云和所有先行者一样,都觉得靠自己的天赋悟性,不会出事。
但事后也和所有先行者一样,等发现问题时已经为时已晚。
自行琢磨鸣龙图,没有只琢磨一张的说法,因为‘筋骨皮、精气神’是一整套,要么练三张,要么练六张,只练两张没法产生质变。
陆截云没女帝那么贪,只自行琢磨了筋骨皮三张图,但他也没女帝那么好的悟性,出的岔子要明显的多。
大约在十余年前,陆截云便发现浑身骨头出现隐疼,而后开始长出骨刺,有些甚至会刺穿脏腑。
在必死无疑的情况下,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又去推演了浴火图,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就刨开皮肉、锉掉骨刺,再用自行琢磨的浴火图来恢复伤势。
切肤挫骨之痛有多恐怖,常人根本没法想象,陆截云想要回头,但身体已经产生变化,根本没法恢复原状,要么找到正儿八经的鸣龙图修复身体的瑕疵,要么就是在一次次切肤挫骨中彻底疯魔,而这前提还得其他鸣龙图不出岔子。
陆截云知道现在不是夺大统的时候,但他已经六十多岁,根本等不起了,为此只能背着燕王,和燕王世子、绿匪合谋,来京城殊死一搏。
陆截云说完话后,又看向东方朔月,询问道:
“不过殊死一搏后,老夫可能活不长。世子确定女帝身死,就能拿到玉骨图?”
东方朔月点头:“女帝没有子嗣,只要暴毙,大魏便是群龙无首,我已经派人去通知父王,事已至此,父王想等都没法等,只能火速带兵入京争夺皇位。只要父王赶到京城,便大局已定,借阅玉骨图,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陆截云身后还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是陆截云的关门弟子许天应,截云宫的少主,陆截云公认的继承人,年不到三十已经被誉为燕州未来霸主。
而身边另一个,则是刚刚从天南赶回来的唐玉丹,截云宫的二师兄,年纪比许天应大,但实力要弱一些,一般都是朝着主管财务交际的当家培养,同样是嫡传。
唐玉丹听见几人讨论成败,沉默良久后,忽然插话道:
“从天南回来的时候,曹阿宁说‘宁遇奉官城,不见夜阎王’,说夜惊堂气运通天邪门的很,让我们小心些。我让他也来京城,他说除非夜惊堂死了,不然他绝不踏入京城半步……”
东方朔月戴上暗金色面甲,回过头来:
“曹阿宁此人心机深,胆小怕事不敢冒险罢了。若夜惊堂真如他说的那般厉害,他上次如何安然无恙带着部下走出的京城?”
滕天佑见天色渐暗,站起身来:
“时间差不多了,多说无益,出发吧。希望明天早上,诸位都能安然无恙回来庆功。”
陆截云披着斗篷起身,看了眼远方的玉潭山庄,稍作沉默后开口:
“天应、玉丹,你们别跟着,去关口镇等着接引世子殿下。如果为师一去不回,就去北梁安家,不要想着报仇,夜惊堂这种人,为师杀不掉,你们便永远杀不掉,不要走为师的老路。”
许天应其实从一开始,都不建议师父铤而走险,但也知道师父无路可走,当下只是躬身一礼,便带着师弟退去。
而东方朔月披着暗金色铠甲,从侍从手里接过来一杆长朔,手指抹过黑色朔锋,轻声一叹:
“事成则太子,事败则燕不归,再败无非葬身云安,这苦日子反正是倒头了。走吧,去会会我那两个堂妹……”
咚咚咚……
脚步声如闷雷,偌大庭院内,不过片刻间就人去楼空……
第二十九章 月黑风高夜杀人夜
咕噜咕噜……
四辆马车满载着大木桶,晃晃悠悠驶过长街,逐渐来到了梧桐街的后巷,在四方斋厨房外停了下来。
折云璃头戴斗笠做侠女打扮,匍匐在楼宇之上,低头看向偌大厨院,可见其中雾气蒸腾,中间还摆着个露天大灶,上面正烤着一只羊羔子,学徒在旁边刷着酱料,烤的是油光闪闪、外酥里嫩……
“叽!!!”
鸟鸟瞧见此景,眼睛都直了,爪爪有点不听使唤往过走。
折云璃连忙把鸟鸟脑袋按下去,仔细观察着可能卧虎藏龙的厨房,结果发现一个白胡子老汉,拿着烟袋从屋里走出,来到几两马车前:
“怎么买这么多?”
“唉,来的货多,东家急着出手,要价便宜,半卖半送……”
“便宜没好货的话没听说过?往客人嘴里吃的东西,能挑便宜货?”
“我验过,燕州酱王坊的货,成色好得很……”
白胡子老汉看起来挺凶,让伙计把油布掀开,随机找了个没打开过的木桶,撬开盖子后,从里面拿出酱砖掂量:
“呵!还真是酱王坊的货……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包着黄泥巴,燕商心都黑……’
“好嘞……”
……
折云璃眼见厨房伙计真把酱块切开,心头不免茫然起来,而接下来,眼神就是一震。
只见两个伙计把酱砖分开后,内外成色差不多,都是地道的燕州大酱,而又打开几块亦是如此。
此景连下面的老厨魁都看愣了,没搞懂码头的燕商怎么忽然做起了慈善。
而折云璃茫然一瞬后,就暗道不妙,知道中计了——船舱里几十个木桶,应该只搬走了燕州大酱用以掩人耳目,真东西还留在船上。
折云璃反应过来后,当即起身往城外方向跑去,跑出几步又把还在望着烤羊的鸟鸟丢出去:
“快去找惊堂哥,说东西还在船上,让他……”
“咚咚咚——!!!”
话没说完,城墙上忽然传来密集鼓点,满城瞬间死寂。
继而又喧哗声四起,在街上例行巡视的官兵捕快,几乎同一时刻往东城墙跑去。
踏踏踏……
折云璃心头咯噔一下,知道出大事了,连忙把鸟鸟丢出去,朝着皇城跑去……
……
另一侧,玉潭山庄。
天色尚未完全黑透,半山之上已经点起绚丽宫灯。
今天赢了球赛的宫女,被女帝嘉奖,在山庄内举行晚宴,不少宫女在其中歌舞庆祝。
而败者组则可怜兮兮在山庄里照常干活,只能遥遥羡慕几眼。
东方离人身为当朝靖王,输了也不能被罚去干活,夜色降临后,坐在了书房里,面前摆着一摞卷宗,手持金笔慢慢翻阅:
“东方朔月十年未曾离开京城,暗地里能作什么死?”
夜惊堂得到南霄山的消息已经好几天,这时候朝廷有反应,平天教主知道了也不好说是凝儿泄露的,方才回来离人询问,已经把大概情况说了一遍,当然,消息来源还是说的璇玑真人意外发觉。
夜惊堂站在东方离人椅子背后,低头一起查看卷宗,回应道:
“我估计是燕王在背后谋划。只要圣上出事,燕王是既得利者……”
东方离人摇了摇头:“帝位传承哪有这般儿戏;这就和江湖门派一样,对你有栽培养育之恩的老掌门死了,传位给儿子,你想取而代之,能光明正大去把人儿子剁了?剁了后你觉得你坐得稳掌门之位?”
“帝王之家也讲究这些?”
“私底下不讲,但台面上还是得做做样子。燕王无论有多大的反心,都不可能想着靠弑君上位给自己泼脏水。我怀疑是有其他势力,比如绿匪、北梁、平天教乃至梁王,在背后扶持东方朔月谋逆,想用木已成舟的方式,把燕王逼反。”
东方离人说了片刻后,把卷宗合上,又皱眉道:
“乌羽草不是毒药,药效短还不伤人,大魏也少见,根本就没有大夫会研究这玩意的解药。专门研究一味立竿见影的解药,运气好也得十天半个月,等大量配置出来发放到禁军手中,都下个月了……燕王世子选乌羽草,是摸清了朝廷的药物储备钻了空子,如果真让他下手,山庄外的禁军必然溃营……”
“毒气战确实不好提防,不过这东西吃天气,顺风厉害逆风容易伤己……”
夜惊堂想说着话,眉头忽然一皱,转眼看向窗外。
东方离人回头看了眼,继而也望向窗口,耳根微动,似乎听到山下传来些许嘈杂:
“怎么回事?”
“哪儿走水了不成,怎么有烟味……”
……
夜惊堂目光微凝,快步来到书房窗口,朝山外打量,可见山下的白石大道上,有不少禁军统领往江边奔走,而庄子里亦有些许暗卫跃上房顶,左右打量。
此时已经入夜,和煦江风迎面吹来,夜惊堂抽了抽鼻子,果然闻到了淡淡的烟味,他仔细扫视江野,很快在上游的江面上发现了一个红点。
因为距离甚远,他拿起屋里的望远镜打量,才看清是艘船只,整个甲板被不明物体遮盖,挡住了大部分火光,只能看到些许火舌从船只缝隙窜出,光线忽明忽暗,明显是舱室在往外喷烟雾。
“我靠……”
夜惊堂脸色骤变,迅速把望远镜放下,对着山下大喊:
“敌袭!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封死所有进出要道,擅闯着格杀勿论!”
铛铛铛——
咻~~~
嘭!
在喊声传出的一瞬间,山庄上下直接躁动,示警锣声和传讯烟火升腾而起,无数禁卫从各处涌出。
而也是同一时刻,玉潭山庄周围的树林里,骤然爆发出刺目火光,雷鸣般的爆响瞬间弥补江野:
轰轰轰轰——
夜黑风高,一连串的爆炸巨响,排山倒海般压来,夜色掩护下根本看不到敌人踪迹,更没法分清潜伏了多少人。
禁军不清楚敌军方向,齐齐退守至山庄外结圆阵架起强弩,但已经能看到些许人掉队,或者跑着跑着来个前空翻,明显是脑子不太清醒。
夜惊堂暗道不妙,转身就把想到窗口查看的东方离人单手抱起,往洗龙池飞奔:
“捂住鼻子。”
东方离人被忽如其来的动静弄的有些措不及防,但沉稳心智尚在,没有挣扎,而是抱着夜惊堂脖子,对外面厉声吩咐:
“是乌羽草,禁军守不住山门,所有暗卫全部去静室守住入口,传令卫戍营即刻驰援……”
轰轰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