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逐风闻言善解人意地说:“哦,那你们先出去吧。”
说着体贴地当着他们的面合上了门。
其余人一脸懵逼地站在紧闭的门前:“?”
苏茶抿了抿唇,勾起的唇角带着几分苦笑:“早闻何大公子生性风流……”
她点到即止,眸光中带着几分黯色,完美诠释了受害者的形象。
在见识过广阔的天地后,没有一只鸟雀会甘心回到狭小的牢笼,哪怕这座牢笼如何镶金嵌玉。
当年她费尽心思求来的这张何府未婚妻的底牌,如今与她而言不过是个阻碍。
既是阻碍,自然要早早脱手才是。
她适时瞥了简祯一眼,注意到对方视线落在合上的木门上,眉心紧蹙,神色晦暗不明,会心地弯了弯眼眸,很快恢复如常。
屋内,何逐风看清眼前的画面,眨了眨眼睛:“妹妹这是?”
虞初羽感受着半边身体传来的力道,知道这家伙怕是又晕过去了。
她将人缓缓放在床上,对坐在一旁看戏的人说:“不清楚,你来看看。”
“你是真不客气,第一次有人这么使唤我。”何逐风嘴上这么说着,行动倒也不含糊,半晌,沉默地摇了摇头,就在虞初羽皱眉之际,一本正经地开口,“你师弟身体太虚了,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
“……”虞初羽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何逐风立刻收起玩笑,补救道:“老头收集了不少大补的灵丹,我到时候给你们偷渡几枚。”
他说着,丹凤眼好奇地在两人身上徘徊:“话说你们是那种关系啊?”
虞初羽:“不是。”
知道人没事她不禁松了口气,朝何逐风示意后,径直朝桌边走去,坐下后顺带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这才冲淡几分舌尖的冰雪气。
何逐风在她身旁坐下,一脸兴味地说:“可是从我那小娘处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他不是不知道家中的下人都在传纪夫人出事是自己动的手,因此在听说虞初羽要找自己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会儿。
即便是这么短短的相识时间,或者说在他得知眼前之人的身份时起,他就知道对方身上存在着有自己渴望已久的东西——那是一种宁折不屈的孤勇。
而这样的人,绝不会为了所谓的情面就对自己有所偏颇。
“你可见过由红线组成的法器?”虞初羽将自己见到的详细描绘了一遍。
何逐风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应该没有。”
他顿了下,想到了件不知同这是否有关系的事,踟蹰着说:“不过我爹在纪家出事后为了安慰小娘,似乎托人寻了件法器,不知道同这是否有关系。”
纪家?
——纪夫人。
刹那间,一条清晰的线条骤然将之前零散的点一一连接。
她终于知道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
几个月前,青萝镇酒肆内的听到的讨论终于冲破时间的樊笼出现在记忆中。
阜阳纪家满门被屠……
虞初羽压下心头的惊骇,强自镇定道:“那件法器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具体是如何操作的?”
“我记得……一开始,因为纪家的人都死绝了,这幕后凶手自然也无从找起,为此,小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郁结于心,也就是在那时,我爹才找来了这么一件法器,据说可以通过至亲之人的血肉蕴养,从而定位与其有血债之人的下落。”何逐风根据自己的回忆说。
“怎么可能!”虞初羽蹙眉,脸上难掩错愕。
何逐风摊了摊手:“一开始,我的反应同你一样。不过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不是。”
他的视线往床榻的位置移了瞬,饶有兴致地说:“你说,这真是你那师弟干的吗?”
“不知道。”虞初羽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烦躁。
何逐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凑近端详几分。
虞初羽身体向后倾了倾,语气不善:“做甚?”
何逐风半点不在意地自爆,眼神中满是不解:“我查过你的过往,按理说你们二人并未有过交集,不过是同行了一路,为何你待他如此特殊?”
虞初羽直视着他的眼睛,冷声说:“如何特殊?不像旁人那般尚未弄清真相前便急着盖棺定论就是特殊了吗?”
何逐风一愣,显然也联想到了她的经历,脸上浮现一抹愧意,坐直身正色道:“抱歉,是我失言了。”
眼见外头天色渐暗,虞初羽看了眼幽霁的方向,将何逐风命人送来的丹药给他服下后,同何逐风一同出了门。
今晚的守卫工作还要继续。
走了几步,虞初羽突然想到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块用帕子包裹的东西,递给何逐风:“可否帮我查查这里面都有什么香料?”
出乎她意料的是,何逐风只是扫了眼,随口说:“不用查了。”
在她疑惑之际,就听对方不假思索地报出了一系列草药名。
虞初羽:“有何作用?”
“助眠。”何逐风轻笑了声,“不过一旦加上云荆草,便是上等的迷药,对元婴及以下的修士均能生效。对了,这草你也见过,揽月池边那一大把的杂草便是。”
“你怎么这么了解?”虞初羽狐疑地看着他。
“好奇嘛。”他耸耸肩,漫不经心地笑笑,“毕竟我那小娘除了头一天受到点惊吓外,其他时候倒都是她身边的人遭殃,换你你不好奇?”
虞初羽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将手帕连同裹着的粉末一同收回,随口问:“说起来怎么一直不曾见你弟弟,他自己的娘亲出事都不来看看的吗?”
“他们关系不太好。”何逐风正欲开口,就见一道人影扑到他们面前。
“大公子饶命!大公子饶命!!老奴真的没有做对不起小姐的事!大公子明鉴。”
虞初羽往旁边挪了两步,给他们留出空间。
何逐风连忙蹲下身去扶头发花白的老嬷嬷,无奈道:“嬷嬷又是听了哪些下人咬舌根,您待我和母亲如何我自然是知晓的。”
“老奴这些年被调到纪夫人手下,公子可曾怪过老奴?”她说着,眼泪不住地往下流,看起来心酸极了。
“怎么会。”何逐风宽慰道,“阿娘生前与小娘情同姐妹,知道你如今在小娘手下过得好,想来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怪呢。”
“小姐……小姐……”她喃喃道。
虞初羽站在旁边,注意到她提及何逐风的生母时,浑浊的眼睛出现了一丝清明,以及掩藏极深的恐惧。
“是老奴没将人照顾好,老奴愧对夫人老爷啊!”她的神情愈发悲恸,哭着哭着竟直接昏迷了过去。
何逐风连忙唤来下人,好一阵鸡飞狗跳后才将人安置妥当,见大夫说没事才缓缓松了口气,下令让其他人务必好好照料。
一转头,没想到虞初羽还在身后,抬头看了看地平线上即将完全落幕的余晖,不由问:“时候不早了,你不去我小娘那吗?”
虞初羽没有动,顿了顿说:“介意我问问令慈的死因吗?”
“如果我说介意你便不问了吗?”何逐风的语气似乎半点没受影响,依旧是那副随心的模样。
“我可以去问旁人。”虞初羽如实回答。
恰巧一阵风吹过,她依稀听见一声愉悦的笑声,又仿佛是风声带来的错觉。
何逐风侧了侧身子,示意道:“走吧,路上跟你说。”
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人并未跟上,奇怪地回头,就发现虞初羽站在原地,抬着头视线落在梨春院方向的上空,面色惨白,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那些是什么东西?”
第41章 第 41 章
两人赶到梨春院外时, 何逐风时不时神色担忧地看虞初羽一眼,随即又不死心地抬头,上方的天空除了晚霞依旧空无一物。
院中无人, 正对的房门大开,只见苏茶等人都在里面。
虞初羽却停下脚步站定。
灰色的天幕带着浓重的压迫感悬在距离她一臂高的上空。
虞初羽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像是与生俱来的对立感作祟,仅仅是站在灰雾之下,她的戒备便已升到顶峰。
里头的苏茶看见了他们的身影,招呼道:“大公子、初一姑娘, 你们来啦!”
【我去!】
虞初羽正要朝屋内走去,没想到脑袋里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这时突然出现。
虞初羽愣了瞬, 迅速追问:【你去哪了?】
【感觉像是看了场全息电影。】伏尘想了想不可思议道, 【我不会是睡着了吧?这么多年了, 我都不知道我竟然还可以睡觉!话说这玩意儿怎么跟出来了?!】
虞初羽本来还被她前一句话搞得一头雾水, 闻言迅速抓住关键:【你知道这是什么?】
【看上去有点像,不过梦里这玩意儿是黑色的, 人们都叫它‘黑水’。你看看我剑身上是不是有一个缺口, 好像就是这东西弄的。】
虞初羽没有确认, 因为早在她将剑拔出来的时候便仔仔细细地查看过,上面有一个圆弧形的缺口, 只不过她以前以为是剑的设计如此。
【这玩意儿腐蚀力比硫酸还强, 姐妹你小心别碰到哈。】
虞初羽将她的话记下,就听何逐风:“走吧。”
她看了看对方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身高, 提醒了句:“你知道长太高有什么缺点吗?”
何逐风朝她投来一个困惑的眼神。
虞初羽一脸认真:“容易秃头。”
何逐风一脸莫名其妙, 下意识抬头看了看, 突然间感觉到头顶翘起的一簇呆毛一轻,随即眼睁睁看着几根发丝飘了下来。
他震惊地睁大眼睛, 匆忙低下头。
难不成她真能看见什么东西?
虞初羽提醒完毕神情恢复如常,同他一前一后朝屋内走去。
走了几步才突然意识到:之前那侍女不是说纪夫人不愿意见到何逐风吗?刚刚苏茶说那话时怎么没有反应?
待二人进来,坐在中间的纪夫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温婉的笑靥。
和昨晚相比,她现在的状态明显好了不少,妆容衣着肃整,即便带着几分病容,依旧能体现出当家主母的仪态风范。
“风儿来了?这些时日让你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