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换了种进攻方式。
他们二人的剑风不同,虞初羽偏速度,幽霁因为体质原因剑剑重若千钧,两人交替进攻,主打一个出其不意,一时间倒也给段殷填了点麻烦,不过到底双方的差距摆在那里,还是奈何不了段殷。
如果不是对方带着猫戏老鼠般的逗弄态度,只怕二人早已奄奄一息了。
想什么来什么,佘朵儿不悦地看了段殷一眼,娇媚的脸上此时全是阴狠:“段殷,你在做什么?还不杀了他们!”
段殷通过这些年相处早已习惯对方晴雨表般的态度变化,还有那一时好一时坏的疯病,可不想凭白惹一身腥,左右他也玩够了,于是笑着应了声:“遵命。”
虞初羽猝然抬头,一阵令人窒息的气息迎面而来,带着鬼修独有的森寒之气,如同死神降临。
躲不开。
段殷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成竹在胸地吐出三个字:“第一个。”
就在这时,眨眼的功夫,谁也没看清对方的动作,一道人影已经率先落在段殷前头。
虞初羽睁大眼睛,面色苍白地看着挡在她身前的人,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段殷错愕了一瞬,但看清来人后反倒勾了勾唇角,也罢,这么上赶着送死,自己还能不成全他吗?
这短短的一瞬被无限拉长。
苍穹之上,漆黑的夜幕变得愈发浓稠,不知何时月光已经被黑暗彻底吞噬,放眼望去,没有一丝光亮。
而在这捉摸不透的黑暗背后,一股恐怖的威势正在无声地酝酿。
就在段殷掌心将将抵上幽霁后背的一瞬间。
——轰!!
腰身粗的紫电带着雷霆之势兜头劈下。
首当其冲的便是幽霁,其次是将手搭在他身上的段殷。
但前者是体修,后者是鬼修,而雷电,正好就是鬼修的克星。
虞初羽酝酿到一半的伤感情绪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眼前第一手人体通电的珍稀画面,头上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
这年头,雷劫都来得这么有眼力见儿的吗?
第57章 第 57 章
骨碌碌——
在一道道紫电中, 一个琉璃瓶掉落在地面,穿过天雷,仿佛长了眼睛般朝虞初羽滚来, 落在她手边。
虞初羽担忧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幽霁如今的状态显然好不到哪儿去。
要知道,筑基期的雷劫算是修士真正踏入修真行列的首道考验,也是今后修行的基础,一旦坏了根基,再好的天赋都是白搭。
且不说幽霁此举是心血来潮,根本没好好准备, 刚刚她分明看见段殷那一掌着实落在他身上,虽说杀敌八百, 但也自损一千。
正出神, 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时不时触碰她指尖, 虞初羽低头一看, 就发现先前战斗中被段殷仔细护着的琉璃瓶此时正一下下往自己手上撞,里边的小光团一闪一闪的, 如同活物一般。
她将瓶子拿起来, 正想好好研究一番, 就见段殷已经从雷劫中挣脱出来。
虽然天雷中的浩然正气天然便是鬼修的克星,但这到底只是筑基期的雷劫, 段殷活了这么久自然有自己的手段, 因此在被天雷劈了几下后到底还是使了些手段挣脱出来。
天雷见他没有干扰渡劫的意思,也不再将他纳入攻击范围。
不过段殷显然还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周身的阴灵之气顿时弱了不少。
不过他没顾得上坐下调息, 视线吃人般落在她手中的瓶子上:“还给我。”
虞初羽不敢大意, 即便对方现在一副炸毛鸡的模样,脸上衣服上还带着明显焦黑, 但对方眼中想让他们死的信念更强烈了呀。
俗话说得好,狗急了还跳墙。
偏偏一旁传来一声“扑哧”的轻笑声。
佘朵儿半点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同伙而产生半点同理心,火上浇油道:“蠢货,竟然被个黄毛小儿耍得团团转。”
她是懂推波助澜的。
段殷绕过天雷的范围迅速朝虞初羽攻去,虞初羽一个鹞子翻身,轻巧避开。
有天雷在侧,段殷舍不得用平日里的鬼蜮伎俩,一个不好,融汇他多年心血的作品就会毁于一旦,因此只好亲自上阵。
虞初羽这才知道,对方竟还是个体修。
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双拳一点点变红,最终几乎同烙铁一般颜色。
段殷:“我这焰狱拳已经多年未出世了,死在这套拳法之下,也算是你的荣幸。”
段殷虎钳一挥,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令她鼻腔的呼吸都带了几分焦灼的火星味。
虞初羽将琉璃瓶往腰间一塞,双手持剑,满脸肃穆。
大漠孤烟直。
一股悲怆的苍凉感在此方天地间蔓延开来,搭配段殷那套拳法带来的熔岩地狱般的热度,一时间仿佛深陷漠北不见天日的烈日黄沙中。
这是她给那套无名剑法的第一式所命的名。
段殷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是不甘和嫉妒,眼中杀意更甚。
他讨厌有天赋的人,毕竟他没有。
毕竟双方的境界摆在那,这一剑并没能抵抗多久,便在力道上渐落下风。
拳风越来越逼近,虞初羽注意到对方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腰间的琉璃瓶上,一咬牙,放开一只手拿起腰间的瓶子,牙齿咬着瓶塞用力一拔,在右手终于力有不逮被段殷的拳法破开伏尘剑朝她正面挥来时,虞初羽总算在他眼中看到了些许事情脱离控制的失态。
挑衅地勾唇一笑。
砰———
身体直直想远处飞去,发出一身巨响。
墙破了。
虞初羽呕出一大口血,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偏偏还来不及放松,因为头上的砖墙在墙身破开偌大的洞后,显然也受了内伤,不足以支撑墙体现有的重量,一副下一秒就寿终正寝的模样
果不其然,就在虞初羽强撑着身体往前挪了几步后,身后整排的墙面轰然倒塌。
在眼前出现短暂的黑块后,她才看向段殷的方向。
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将她毙命,本就不同寻常。
果不其然,虞初羽一抬眼,竟看到先前攻击他们的死尸此刻已经将矛头对准段殷,且不同于先前那副过家家般的攻击力,此刻的死尸像是彻底注入了灵魂,各个都化身成了一顶一的高手,将手中的“武器”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琉璃瓶内的那团光球此刻正漂浮在半空,像是一个漫不经心的指挥官。
“季、宁!”段殷咬牙切齿道。
虞初羽正奇怪,就听那团光球一点点放大,长出手脚,化成一个人形的模样,虽然在光晕中显得朦朦胧胧,看不清真实面容。
一道破碎的嗓音缓缓开口,像是太久没有说话一般,声音一字一顿的,带着些许生疏,还有真情实感的困惑:“你、认、识、我?”
段殷的脸色更黑了,目光阴沉地看着他,隐约带着一丝嫉恨。半晌他气极反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蠢,怎么,连自己死于谁手都不记得了吗?师弟。”
季宁停顿了一会儿,眼神中的迷茫渐渐褪去:“是、你。”
“为、何、害、我?”季宁冷冷地看着他,不过随即想到一个更为迫切的问题,“你、将、师、父、如、何、了?”
“自然是死了。”段殷看见他脸上浮现的恨意,心中多了几分快感,“那死老头偏心你将全部功法秘籍教你也就罢了,还非要说我拿活人献祭,歪门邪道,天理不容,明明修的都是鬼道,合着你们还搞起清高来了。”
他轻嘲一声。
“那我当然不服气啊!于是我将老头子藏着掖着的禁书翻了出来,你一定想不到里面写了什么。”段殷脸上的恶意越来越明显,“那老头可比我狠毒多了,他早年用自己的亲身骨肉,活生生制成了人傀。那秘法要让人傀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始终保持恨意。你能想象吗,在一个孩子绝望的呻吟中用刀破开他的血肉,开膛破肚,一点点取出脏器……”
“我谨遵师父教导,看不得这天理难容之事,所以就帮了那个小鬼一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想到师父这么没用,连一个小鬼都比不过,中途就吓死过去,害我白费功夫。”他遗憾地摇摇头,双手一摊,“后来,你就回来了。只是没想到,师弟的天赋还是这么好,人都死了还能绝处逢生,以魂体入鬼道,真是我小瞧了你。”
季宁身上的光晕产生一阵波动,显然心神受到了巨大撼动。
“不、可、能!”
就在这时,段殷眼神中上过一丝暗茫,唇角微不可觉地一勾,无声地默念,指尖迅速掐诀。
虞初羽早有注意,先一步提醒道:“小心!”
季宁恍了回神,很快头脑清明过来,单手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道朝段殷袭去,径直打断了他的法诀。
段殷赤红的目光剜了她一眼,恨不得让她当场毙命。
这时,洞口下方探出一个人头。
饶因兰刚刚听见上边电闪雷鸣,心中实在好奇,但担心给他们在打斗中带来干扰,便一直忍着没开口,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那群死尸突然齐齐离开。
他本来还以为是什么陷阱,等了一会儿确实没动静,这才好奇地爬上来,没想到竟然看见那群死尸正在狗咬狗,不由一乐,这才想到找自己的队友。
扫视了一群,视线在自带天雷屏障的幽霁身上顿了下,二话不说做出了选择,朝另一个方向的虞初羽奔去。
“阿羽姑娘你没事吧?”他看着虞初羽惨兮兮的模样咽了口口水,连忙伸手去扶,见虞初羽摇了摇头,这才看了眼多出来的光人,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情况?”
虞初羽想了想:“插队寻仇。”
饶因兰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一看就不同寻常的光人。
由衷地发出一声惊叹:“好帅!”
短短数招之间,高下已见端倪。
天上漆黑的云层渐散,露出些许月光。
——雷劫就要结束了。
季宁蹙眉看他,说话比先前熟练了几分:“胜负已、定,还要执迷不悟吗?”
段殷适时抬头看了一眼,突然朝季宁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你以为我方才说的都是假的吗?”
他单手一挥,平地升起一簇黑紫色的雾气。
虞初羽皱眉,这世间的雾气莫非都带着相似的气息?否则为何会同何家出现的灰雾给她的感觉一致?
段殷眼睛死死盯着季宁的脸,光是想想他可能会露出的失态的神情,便觉得愉悦至极,缓缓补上未尽的话:“那小鬼,是真实存在的。”
一阵狂风自雾气中心凭空荡开,吹得人睁不开眼。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露出正中心的人影——一个双眼紧闭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