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初羽摇了摇头,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画面一并甩了出去。
“无事。”她顿了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遭的异样,皱眉道,“怎么感觉四周的阴气越来越重了?”
幽霁朝一个方向指去:“是从那边传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明确方向。
虽然路上的阴气加重,但两人预想中的阻碍却并未发生。
不知走了多久,幽霁拨开身前最后的一把草丛,终于露出其后的屋舍。
那是一座中规中矩的院落,唯一让人产生些微不适的,是院落的大门被漆成血一般的红色。
饶是这么多年过去,那血红也并未褪去半分,像是一张大张的血盆大口,将所有来者尽数吞噬殆尽,更甚至于,仅仅站在大门前边,就能感受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下一秒,两人对视一眼,通过对方的视线,虞初羽这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错觉。
空气中真的有股浓郁的血腥味。
两人走上前。
幽霁将手搭在门上,轻轻一推,大门没有丝毫阻碍地向内打开,露出未被月光照亮的幽深可怖的内里。
在幽霁看过来的同时,虞初羽点了点头,迈步朝里走去:“走吧。”
一进到院内,虞初羽就感受到此处布置的奇怪。
怎么会有人将池塘设在门后正对大门的位置?
就在这时,水面冒出一连串泡泡,就像是有人溺水挣扎一般。
一道剑光闪过,将湖面短暂地一分为二,露出水面下的模样。
虞初羽收回剑,看清眼前一幕的瞬间,心底升起一阵恶寒。
水底下是无数早已白骨化的四肢,密密麻麻的手和脚凌乱地陈列湖底,有些被池塘中的淤泥掩埋,露出白森森的一截,更多的是胡乱地叠和在一起,其中数量哪怕粗略一眼都让人触目惊心。
更令人不适的是,这里所有的肢体,看其大小,只可能是从孩童身上来的。
随着剑光的消失,没过多久,水面合拢,将所有的罪恶重新埋于水底。
先前那一连串的气泡也消失了,看不出丝毫端倪。
眼看这里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两人绕过池塘继续往里走
“这得是杀了多少小孩?”幽霁不解道,“离火道怕不是个拐卖儿童的组织?不然这么多小孩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上来的?”
虞初羽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是很奇怪。”
“而且还只有四肢……身体和头呢?”
虞初羽听到这话,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有点发白。
她不是没见过死人,但一个死人和一群死人带来的冲击性绝对是不能同日而语,更别提这种性质特殊的画面,一时间身心都难以接受。
她忍下喉间涌起的酸涩感,深吸一口气。
幽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脸上多了几分懊恼,识相地闭嘴。
没了说话声,四周一下子又陷入无比诡异的寂静。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晃过一道橘红色光,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显目无比。
那光是透过院内一间屋子的纸窗照射出来的,因此也映照出了窗户内一道被拉成的人影。
两人没有错过这一幕,当即朝那间屋子赶去。
由于太急,幽霁一时没能控制好手上的力道,一瞬间,门被“砰”地打开,门框砸到墙后发出一声巨响,在漆黑的夜幕中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伴随着房门的推开,橘红色的光晃动了一下,两人这才注意到那是桌上点着的烛台。
而那照在窗上的人影此刻也终于现出真面目。
一个被剜去双目的人呈忏悔的模样跪在桌面,双臂空荡荡的,而本该长于两侧的手臂则被整齐地摆在身体两侧的桌面上。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的身体自腰间以下亦是被其根斩断,此刻不过是被如此摆放着。
夜黑风高的猝不及防看见这一幕,虞初羽呼吸骤然一滞,手中不自觉用力。
然而下一秒,更考验她心脏的一幕出现了。
桌上跪着的人缓缓朝他们的方向转过脑袋!
虞初羽:“!!!”
“师姐别怕。”幽霁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高挑的身影顺利遮住了她的大半视线,正色之下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
虞初羽这才喘上一口气。
下一秒,怪异难听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各种意义上折磨在场两人的耳膜。
“杀……杀了……我……”
“杀了……我……”
虞初羽做好心理准备,这才重新看向桌上的人。
那人的穿着并不差,大概是常年不见光的缘故,浑身上下的皮肤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惨白,也正是因此,让环绕在他周身的浅薄灰雾显得格外明显。
终于发现自己来时所为的目的,虞初羽精神一振,顿时将所有不适抛之脑后,快步上前。
“你是谁?谁将你弄成这幅模样的?身上这些灰雾是什么东西?”
不过没有太过靠近就被幽霁一把拉住。
“小心有诈。”
然而那人对他们的话根本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下意识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去,视线甚至都不曾聚焦,口中重复着“杀了我”三个字。
眼见对方根本无法沟通,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说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人的身份,若是贸然将其带出去,也无法解释为何他们半夜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时,虞初羽的视线突然被桌上男人右手攥着的东西吸引。
没等幽霁反应过来,她已经将东西从那只手中拿出来。
幽霁见状也凑过来,看清眼前东西的瞬间“咦”了声:“师姐,这和你之前披着的斗篷是一个质地吧?”
虞初羽摸着手中的黑布,迟疑着点了点头。
纯黑的缎面不带一丝纹路样式,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她手心。
第97章 第 97 章
虞初羽摩挲着手中的黑布,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无边雪原中呜呜咽咽的辽远狼鸣。
当初在寒川倒下的那一刻,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命回来,只依稀记得在彻底昏迷前看到的漆黑袍角。
当时她只意味是自己临时前臆想, 没想到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回到了千里外的昆仑巅境内,身上披着的正是那袭眼熟的斗篷。
只不过那时横遭巨变,正值心境大起大落之际,加之她一心想着离开昆仑巅,没顾得上深究, 后来虽也曾在途中打听,却没能发现任何线索, 没想到如今竟在此处再次看见这一布料。
要知道历来深入寒川的人屈指可数, 能在那种情况下将自己救出并送回昆仑巅, 绝对不是简单的举手之劳可以形容的, 如今又在此处碰上,这人和自己所在路线的重合度也太高了吧?
看着桌上被削为人彘的男人, 虞初羽一时间无法分辨背后之人的意图。
毕竟这手段未免太过凶残狠辣。
就在这时, 幽霁突然厉声喊道:“师姐小心!”
一股强势的力度从手臂传来。
虞初羽闻言正要回避, 幽霁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她整个人往后一扯。
饶是如此,也没能彻底避开那一击。
几乎是同时, 一道黑影极快地擦着她的手臂钉在远处的墙面上。
一道轻微的“呲啦”声在耳边响起, 回过神来,虞初羽上臂的衣袖已被撕开一条口子, 露出其下被那东西划破的皮肤。
一条黑线顺着溢出鲜血的伤口迅速没入其中, 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怎么样?”幽霁连忙去看她的伤口, 脸色满是紧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虞初羽没察觉什么异样, 加上伤口不大,便没放在心上。
“别担心,没事。”她说着走到墙边,微微用力,拔下嵌在墙面的那枚伤了她的玩意儿。
那是一枚三寸长一指粗的骨钉,通体漆黑,除了底下尖锐的钉角,钉身没有一丝纹路,但光是拿在手上,就能感觉到其中散发出的浓浓邪气。
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虞初羽因为玄雾的缘故,这些时日补了不少有关傀儡的知识,其中便有提及一种极为不人道的活人练傀法,而以此法炼制传来的傀儡就有这样一个特点,其头顶均会有枚与头骨相融的骨钉。
据说以此种方法炼制出的傀儡往往会因死前的怨气而威力翻倍,曾经有不少心术不正的傀儡师试图复刻此法,不过最终均因无法控制傀儡那滔天的怨气被反噬,自食恶果。
此前从季宁的话语中,虞初羽便依稀察觉对方所谓的师父便是众人口中的那位应无道。
而要说起傀儡师,这黄泉道的主人便是其一。
虞初羽看桌上那人的眼神带上几分审视。
事实上,除了段殷,没人能说清应无道是如何死的,也没人能说清应无道是否真的死了……
“你找死?”
幽霁目光冰冷地看向那个勉强保持人形的人彘,似乎在思索从何处下手才能让对方更加痛快。
方才这枚钉子是冲着虞初羽心口去的,显然是想置她于死地。
那人“桀桀”地怪笑两声,脸上透着一股求死的疯狂。
“你杀了我呀!”
“杀了我!杀了我!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洞开的大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在月光都不愿光顾的深沉夜幕中,突然亮起了一点点绿色的幽光。
动静越来越大,从房间外的四面八方传来,给人一种被包围的不安。
虞初羽同幽霁背对背站在一起,警惕地望着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