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宿主已回顾过原本部分内容,现掉落奖励——】
空中拉开道光门,一本书哗啦啦从光门内掉下来,游景瑶手忙脚乱去接,望见封面,整个人遽然愣在原地——
封面上赫然排布着“青丘诗”三个大字。
画面中,一只银白的神狐盘旋在冰河之畔,九尾之间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暗红气机。冰河那头,有一只豆丁大的小犬,围着奶黄色方巾,正呆呆地与河畔那头的白狐对望。
那只小白犬正是游景瑶的画像。
她颤着手将书本翻开,逐字逐句地读,每一行,每一页,满满当当地都是“游景瑶”三个字。
这是一本,以她为女主角的小说。
在这本书中,女主角从头到尾只有自己一人,所有视角都是基于游景瑶出发的。
这和游景瑶在现实中看到的那本《青丘诗》完全不一样!
系统说这是原本,那她曾经看过的那本呢,是什么?
又听得脑海中荡气回肠地现出一句:【恭喜宿主正式激活‘女主’系统,请努力攻略男主月尘卿!】
系统从未这样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在游景瑶耳畔震出道道余波,她手一抖,酒坛子不慎摔在了地上,瓷片飞溅,游景瑶万般惶恐地聚回了神志。
女主系统?
攻略月尘卿?!
这是何意,她不是女配么?!
游景瑶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边落泪一边狠狠翻阅起手中这本书,寻找宫雪映和月尘卿是正缘的证据,一直翻到成亲那一页,她只看见披上婚服逃跑的自己,没有提到宫雪映。
游景瑶一瞬脱力。
她明白了,这一刻。
原来她所认为的原著,根本不是真正的《青丘诗》,那是为游景瑶量身定做的,诱她入局的剧本。
系统忽悠她,说她是女配,让游景瑶去撮合月尘卿和宫雪映,一切只不过为了给剧情增添戏剧性。
这才是原本,这才是真正的《青丘诗》。
念起方才的帧帧画面,游景瑶就像被一根铁索洞穿胸膛了似的那样疼,后知后觉,从心脏带到肺腑,潮水般阵痛连连。
他们一直在错过。
月尘卿从头至尾就没有选择过别人,可她之前在做什么?
她在费尽心思撮合月尘卿和宫雪映,处心积虑逃离月尘卿,又在男主与自己的大婚之际临阵脱逃。
似乎有什么曾经坚信不疑的信念被轻易打破了,许多需要细想才会发现有问题的剧情纷纷浮上水面,像海水退潮后,沙滩上的所有碎贝现出了踪迹。
怪不得游景瑶一直觉得月尘卿和宫雪映之间的相处尤其平淡,感情也顺利得惊人,根本不像是玄幻小说中波澜壮阔一波三折的史诗巨作,原来女主角竟然是她自己。
一股潜滋暗长的怨恨涌上心头。
她忽然恨极了这场闹剧,恨系统无声无息摆了自己一道,恨这么久以来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沉浸在求而不得、忍痛割舍的痛苦之中。
种种思绪纠缠着,游景瑶临近崩溃边缘,继续翻动手中的《青丘诗》,翻到接近末尾,她果然瞧见了数十张空白页,与“走马灯”呈现的一模一样——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接下来的剧情,需要由她来亲自书写。
故事还没有结束。
此时店老板唐潋踱到了她面前,颇有些没好气地说:
“你摔碎了我的酒坛子。”
游景瑶捧着那本唐潋看不见的书,鹿眸含泪,声线轻颤:“抱歉,方才那对耳坠够抵了吗?若不够……”
唐潋望见游景瑶眼底泪光时一惊,见她伸手要去拽无名指上的琉璃婚戒,忽然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的手:
“够了。”
唐潋已经确定了游景瑶估计是个逃出来的新娘子,她就算再怎么爱财,也没到去掠夺一个落魄新娘子的地步。唐潋在原地沉思两息,忽然咚咚咚地走回瓦屋,不多时,拎着件大袄走出来,不由分说地塞到了游景瑶手里。
“我唐潋做烧酒生意十几年,从来不多要钱,这两壶烧刀子加上这件袄子,抵你那一副金耳坠。”
游景瑶接过大袄,十分感激,又几欲掉泪:“多谢姐姐相助。”
这声姐姐叫得唐潋有几分不自在,她偏过头咳嗽两声,余光睨着游景瑶:“你从哪里来,又要去哪里?”
这一句问得游景瑶喉间哽咽,她低下头,只小小声地回答了前半句:“……青丘。”
青丘。
唐潋颇有兴致地挠了挠下巴,果然是青丘来的狐族,这一身婚服里衬,像是王公贵族的新婚妻子。
在边地卖酒的酒贩卖的可不仅仅只是酒,这种位置偏僻的酒铺子,往往是是信息的集合站,酒老板可称得上半个江湖百晓生,路过的旅人要问些什么,都得花银子来买。
唐潋已经许久没有新消息了,好不容易揪住了这么个看起来不简单的狐族姑娘,刚要开口问个仔细,平地忽然掠来数道强横气波。
排山倒海,力道千钧,若银若绯的气刃伏地卷来,轻易将酒铺桌椅震得倒飞出去!
桌上酒具相互碰撞,发出声声闷响,一瞬地震山摇,唐潋大惊失色,连忙冲过去护住摇摇欲坠的酒架子,吓得魂都差点飞出去。
周围的酒客全都躁动起来,入耳皆是惊呼,游景瑶惊慌失措地站起来,骚乱中,她听到有人喊了一句:
“是青丘尊上力量失控了!”
什么?游景瑶瞬间回头。
方才说话的那个人正大声给周围人解释道:“你们还不知道吗,就一个时辰之前,青丘尊上的狐后逃婚了!”
游景瑶浑身过电似的一颤。
“我听说,青丘尊上近些年来时常有力量失控的情况”,说话的那个男子并不知道那其实是炽毒,“原以为只不过是捕风捉影的流言,没想到是真的!”
“咱们镇这么靠近青丘边地,只有这个说法有理!”
其他人更关注狐后逃婚一事:“狐后怎么会逃婚了?这未免太荒谬了吧?”
“是啊,全玄界的世家大族不都受邀去参加青丘大婚了吗?狐后逃婚了,月少主怎么办?”
“这力量都外泄到咱们镇子里来了,月少主怕不是有性命之危吧……”
游景瑶听得百爪挠心,披着唐潋给的外袍,焦急地开始翻动手中的《青丘诗》起来。
快,快。
月尘卿不能出事。
她颤着手翻到了空白纸张的前一页,本卷的前情概述映入眼帘——
“在游景瑶逃婚后,月尘卿陷入了史无前例的炽毒爆发,四肢百骸皆受焚烧,连蛇族少主宫雪映也无法压制,性命垂危。”
“游景瑶只得前往北地归墟采摘传说中的‘混沌魂胎草’,只有此法才可挽救月尘卿一命。”
猛然合上书,游景瑶发了狂似的往北边奔去,寒风将脖颈周围一圈鬃毛吹得沙沙作响。
唐潋抱住摇摇欲坠的酒坛架子,回头望了一眼,见游景瑶离开的背影,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双眸中浮起万般不可置信之色。
第47章 归墟
北海归墟。
人说归墟海水呈黑色, 要么平静如死水,要么掀起浪来能遮蔽整个天幕,暴戾无度, 喜怒无常。
日出汤谷, 日落虞渊, 魂过忘川,葬于归墟。
这里是灵魂湮灭的地方,万物的终点, 九幽大陆的极北之地, 寸草不生,万物寂灭。
只是,绝处尚且逢生, 这溢满了死气的地方, 自然也有一些生机——
能救月尘卿性命的混沌魂胎草,就生长在这锋利峭壁的顶峰。
混沌魂胎草生在归墟峭壁之巅,这株上古灵草能够吸收灵魂中没有完全泯灭的求生意志, 同时包容着极寒与极烈两种元气,象征着破除混沌后的涅槃新生。
——
游景瑶不知道自己从哪逼出那么韧的一股力气,里头还裹着湿的里衬,外头披着唐潋赠送的挂霜大袄,竟靠一双脚就飞跑到这里来, 一路上连停下来歇口气都不舍得。
她在和死神赛跑,要抢回月尘卿的命。
站在连绵不绝的灰黑山峦前, 游景瑶心焦地踮起脚来,极目远眺。
终于, 在那光秃秃的峰峦之巅,游景瑶看见了一轮幻色光晕——
它小小一株, 在玄色峭壁上散发着盈盈微光,像是漆黑海面上那一豆灯塔,指引着来者前进。
弹指后。
天边乌云撕开一条缝,日光落在嶙峋峭崖上使劲攀爬的游景瑶身上。
归墟四处都是黑的,天幕黑,海水黑,连岩石也透着玄铁似的漆黑。为了轻装上阵,游景瑶忍痛将那大袄也褪了下来,只穿着里头一身明黄薄衫奋力往上爬,远处看去,活像纯黑幕布上趴了只艰难移动的黄色小虫。
海水一波波打在岩石上,让本就险峻的峭壁变得愈发湿滑,游景瑶费了好大劲,不知爬了多久,才一点点挪到岩壁腰部。
这里实在是太冷了。
相比于青丘霰雪峰,归墟的冷,是深入骨髓、麻痹神经的极寒。阵阵海风裹挟着霜点一波波扑在游景瑶身上,将她的四肢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穿着这么一身湿透的薄衣裳,抵着这么冷的海风,她却没有退缩。
一步,一步,往上爬。
月尘卿需要她。
他炽毒爆发,是她逃婚害的。她决不能允许月尘卿因此而死,决不能!
那株散发着圆圆光晕的小草离自己愈来愈近,游景瑶紧紧咬着后槽牙,两只手像利爪一样勾着岩石缝,以一种有些扭曲的姿势加速向上攀登。
小犬向来好动,上个树,爬个山,对游景瑶这样的犬族来说不算非常之难。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最差的处境中唯一有利的因素——这峭壁层层叠叠,像是天生长成这副供人攀登的模样似的,即使游景瑶是第一次徒手攀岩,也能顺着这台阶似的岩层一点点走上去。
耳畔烈风呼啸,游景瑶一边攀爬,一边在心中默念:
这浪可千万别掀起来呀。
归墟的海像自己有灵智似的,动静两极分化,有时无论风儿吹得多猛,海水也像冻住了似的没有波澜,有时却无风自动,即使没有风力的加持,也能忽然间刮起一道滔天巨浪,与天齐高,若是打下来,下方的平地会全部被淹过去。
就像是蛰伏的上古凶兽,开心了不声不响,不开心了,它会瞬间亮出血淋淋的獠牙将来者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