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人了?”梨花差点没喊出来,她真的不知道自个的生辰,都是师父想起来才说的,那道她的生辰就是今日的十月初八,不对啊。说是春天生的的呢!
梨花捧着这木盒子到了她自个的小屋里,她的小屋就在师父平常住的大居室内侧,沐浴更衣则是在阿芍住的那里,阿芍看到这样的盒子很好奇:“梨花,你的成人礼好特别!”
梨花在这间屋子里,打开她的成人礼盒,盒子里是两套翠绿不同的款式衣裙和衫裤,这些样式都是大叔依照现在城里的少女们时兴的,让人给她做的。还配上鞋子,相应的饰品,这些饰品不会是多么好的品质,但就美感和心意也是很亮眼又能让人欣赏的。
摩挲在手心里,额外又捧出来一个长条形木盒,是檀香木的,老玉雕琢的点翠璎珞,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摸起来是让人舒心的熟悉感。
梨花先戴上这璎珞,被衣领子遮住,就藏在锁骨位置,走出去。
说起来这个感觉让人讶异,她一戴上就觉得这璎珞有体温,是属于她自个的体温,师父盛无心这人是很有心思的男人。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送她贵重物的,就身后那把双剑合一装剑鞘的,都说是他过一年就会收回的。
她走在门廊里,迎面碰上出来打水的明火:“梨花,你们这里,水井方便使用吗?要不要我下山去挑水。”明火和裴英韶住一个屋,作为室友,他还是很有眼力见地出来准备梳洗用的。看见梨花似乎心事重重,又说:“还有啊,需要修葺房顶啥的事儿,你也给我说喔。”
梨花是形式化的微笑:“都不用啊,你这给我,你们先歇息着,我这就去给你们煮茶,找些干果或者饼子,我师父必定做了吃的给我呢。”
她出外这么久,是真的做到了外出靠朋友,在家靠师父,把朋友带回来,这是她做了最大的决定,主要是共过患难,真心相对过一场的,裴英韶这人最像长辈,一路上有他在,梨花就觉得心里踏实又有安全感。
或许是,离开时候山寺的枫叶还没有红,这会儿霜雪也快要来了,她走,师父也出走远行了。
她和师父盛无心整整一个月没见面了,她此刻很像喊一声:“ 盛无心,你为什么丢下我,我回来你就必须在这里等我啊!”
但无奈,她翻遍了起居室外侧的烹煮间,囤积油饼馒头的大缸里空空的,倒是那米缸面粉缸都是满的。
烹煮间的板架子上,还隔着秋天的几颗大南瓜,橘黄圆圆的越看越想吃,生火,烧开水蒸笼里蒸熟了南瓜,和面发酵的间歇,她带着微笑给厢房里放上了茶水,带去了蜜枣干杏子。随后走出来,唤来阿芍和他们一起用茶,让她消除陌生感,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梨花,你不需要我帮你烧火啊?”阿芍凡事还是很喜欢跟着梨花,特别是爱烧火。
“你进去和他们喝茶说话去。”梨花让她捧着干果进去了,反正这一路上的事儿经历的多,三人还是会回味叙述一下的。
“梨花,你真要做南瓜饼啊?”阿芍问梨花,没等到回答便进去了,因为梨花没打算继续搭理她。
她成人了,十七周岁。当年的师父盛无心也是玄门青年,他为何非要带着她一个婴儿来到这里?
梨花看着锅子烧热了,将一块圆圆的面饼铺上去,那是两面都刷了油的,刷的时候就想到,是不是师父和她的父母非常要好到不需要猜忌。
就凭她出去这些日子里,看到人与妖,妖精与妖精之间的感情那么多,真正一心诚恳对待朋友的很少,青耕算是难得的妖灵,根据裴英韶的断言,她那样的妖会继续在下一个轮回里获得福报的。
曾经模糊地记得,盛无心说过:“等你成年那一日,你可以不必叫我师父的,也可以考虑离开我。”
这些话她记得是她十岁那年,看到山下有个小男孩拉她玩游戏,她觉得很好玩就一直跟着人家玩。最后师父不得已使用轻微的暴力,扯了下她的耳朵,很严厉地带她回来,她跺脚:“你又不是生了我的人,他们都说你不像是我师父,你太年轻了!”
盛无心当时被她的调皮和野蛮气的眼睛瞪大:“梨花,我给你说,你等你成年那一日,你便不用再叫我师父了,至于如今,你叫我师父会让你少受人欺负。”
然而事实证明,梨花后来侧面地感悟到,她每每一下山走到山脚,那些平日里对她好奇的大人小孩们,是真的对她不敢说话过分,也不敢偷着打她的注意。
特别是,当她穿着师父给她整理的干净衣裳,背后背着一把双剑时候,那些人们老远地就给他们让路,还本能地作揖,眼神中充满敬畏。
除了,那些各种年轻的女人们,她们看到他就像是眼睛被磁石给吸附住了。乡村的少妇们停住脚步,特意过来把吃的塞给梨花:“师父,你带着你的妹妹吗?她好俊呢!”
到了京都那些闹市拐角,有些有钱有闲的贵女,会致使她们的侍女直接来找她:“你是他的小奴婢吗,还是家人?劳烦你,递个帖子给他!我们小姐想约他读诗赏花。”
盛无心一概拒绝,并正言道:“我们师徒,仅仅是路过。”
对于降妖这种本业,他盛无心都是依靠同业的帮衬和介绍,他通常很少主动去招揽事儿,闲暇就读书,耕田,偶尔会亲手为梨花和他做鞋,她总说城里的师傅们做鞋不会用真功夫。
梨花想到这里,总感觉锁骨位置,有个温和的气息萦绕着,这种气息是能让她内心安宁的,她这么觉得。
第65章 梨花无心【3】
梨花做好了第一个南瓜饼,用刀切开八分放盘子里,她就感到明显一点,她以往不敢使用厨房里的刀具。因为小时候师父一个没注意,她提刀自己切菜就切到手了,然而现在,她刚想请阿芍或者明火帮手来切的,但在她提刀时就没有了往日的惊慌。
“这是因为我回到山寺的这个家了,对吧?”梨花心中自语着,对于刚才顺利切东西没被割到手的自解。
“梨花,师父只能守护你长大,至于过日子,你还是需要自个学会的!”这是盛无心无数次对她的叮咛,梨花总是会想到这一句。
心中叹息完,梨花转瞬对着墙角那些盛无心手编的藤篮子说:“我长大了,也不能再喊你师父了,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呢?我可是一点都没有想过,我不知道该从哪里想起来。”
端着南瓜饼走出烹煮间,她有意 i 查看了门廊外,觉得应该没有人听到她蚊子般的自语了,她才端着饼走去厢房。
有一点很明显,她觉得锁骨位置那个点翠璎珞是知道她自语的,在她的认知里,没有哪个玉饰品,是让人一戴上就感到与自个体温那么相契合的。
到了厢房内,他们三个喝茶完还真的就在聊那个幽香妙的事儿,还有那紫薇山庄里的燕无双,裴英韶感叹道:“甭说他们来了人间多么惨烈,总归是奢侈又畅快淋漓地活了一场了,也不枉费从一个妖灵幻化成人的不易。”
明火心里想着他的事儿,有些沉闷地应道:“唉,所有的妖物都是自作孽。”
阿芍眼尖地说:“哇!南瓜饼子,很好吃呢,我从来没有吃过呢。”
梨花对她笑着:“那就由你来给大家分着饼子,我继续去看火,锅内还有饼等着我弄出锅呢。”
明火看着她的脸,没从她脸上看出来忧郁和不快乐,就是觉得,她这人在路上看到的,到了山寺又是不一样的人了。
是不是因为回到她从小成长的地方,一下就拘谨起来了。这也好,本该如此,她真的是很有潜力的女子呢。
正当他心头冒着缤纷火花时候,莫名地,他两颊发烫,头顶上也跟着突突地,似乎有股子力量要阻止他的念想。
他想了什么?
老实说,他很想梨花成为他的妻子,一同奔走在修道的路途,然后生子成为第二代暗黑修道者,顺道也让梨花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只是需要放弃她原有的道派,哪怕她师父是仙门第一高手。
那又如何?暗黑派的修真者如今才是势力滔天的,跟着暗黑,佩戴亮金红石宝刀,所行之处,哪个妖魔鬼怪神仙不让道啊!
“喂!明火,你怎么了?你的手,抖成那样。”裴英韶一句很平和的疑问,将明火从发呆中抽离回现实。
明火也明白,他这是被那股子力量恶整的。他忙用左手搓着右手:“嗯,是我手遇上天冷潮湿就会这样。”他的确也是天冷手抖,另外就是他一停止想梨花,他这才能头顶不突突。迫不及待背过身猛地灌了口茶对裴英韶阿芍歉意地说:“南瓜的饼子,很好吃,吃的快了些,喝茶舒一下喉咙。”
谁知道,阿芍调皮地再次把话题引向梨花。凑近他说:“你是因为饼是梨花姐姐做的,所以你就吃的快要噎着了,对不对?”阿芍一直就讨厌明火,她不愿意明火稀罕梨花,她眼看着明火手又抖着,她直接说:“我觉得吧,你家里日子必定很好的,你哪能没吃过南瓜呢?”
明火眼中凌厉,吃了她的心都有,无奈不能发作,手抖着还需要极力掩饰着,又主动喝了裴英韶手边的茶。
他知道他当初用铁锹刨了阿芍养母的玄珠,这不是他刻意的,他本也就是捉妖,哪里会想到那么多,况且他们的派系规矩森严,不容怠忽。
梨花这时候在烹煮间烙饼,一直看着锅台和灶头底下,添柴的时候干脆也坐在藤编的凳上发呆,这烹煮间两个窗户很通风也很采光。烟囱壁一直通向高处,底下做成了铁皮的烤炉,偶尔师徒两人会烤些果干,甚至在昔日每个寒冬的日子里,这烹煮间小侧门里的居室内,她躺着就能闻到烤熟的白薯很香的气味。
她还裹着毯子出来的时候,师父会亲手剥好了皮说:“梨花,这是你的,吃完去写字,抄写经书,认字去啊,乖!”
幼年的梨花总觉得,她的师父根本也没多像个师父,他分明也二十岁不到嘛。她便噘嘴:“我不去,我就要吃,吃够了睡觉,睡觉完了就再起来吃。”
盛无心先是正襟危坐:“吃东西要注意清洁,嘴角衣襟都不要沾染白薯渣子!”等她吃完了,嘴角还沾着甜丝丝的白薯,他为她擦去了又叮咛:“该去认字,读写背。”
当时的梨花清楚记得她摇头,还后退,无心只好耐心地重复那些教导她的话,说了至少三遍。
梨花还是不愿意挪动脚步,无心只好找了个烧火的柴枝,举起来,高高的就要落下去。
“师父,我去,我这就去啊!”梨花退后两步,眼睛最后瞟一眼盛无心,他抿着唇已慢慢放下了枝条,于是梨花站住了脚步:“不是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你,这是这是什么话!”无心真的是气急了,丢掉柴枝,狠狠瞪了她两眼,关上门。
好一会儿才从厢房里出来,一个鹿皮包着的长形物在她面前打开来,两条修长剑锋抽出来。
梨花瞬间吓的突突突突,两腿发抖,这时候她五岁,准备要哭,但觉得盛无心没有要惩罚她的意思就止住了哭。
“我知道你贪玩,那这双剑本来是被人寄存在我这里的,现在,暂时借给你学。”
“不是我的啊?”梨花心虚无畏地问。
“也不是我的,就是闲着,先让你用,完了必须归还给我。”
盛无心说着就施行半月试炼计划,扎马步练体能,结合初步剑法的熟练程度练习了三年。
每一个清晨卯时三刻,无心都是喊着梨花起床,到无人的山顶练习剑法,再开始练习玄门三术,气灵幻等等。
每逢梨花坚持不下来,无心就会在她面前鼓励她:“梨花,加油!将来你可是在成长中扶助苍生的一份子,你的能力决定了你能做多少,还有你,也要为你自个的将来努力。”
梨花放下剑:“我的将来,我的将来就是嫁给师父你,我没别的想法!”
无心彻底怒了,一挥手督促她:“你给我好好地练习,我是你师父,为师也为父,在你未成人之前,你不许不叫师父!”
梨花记得,那年自从她说了这个很冒失的想法之后,师父就封上烹煮间通往她房间的门,还让她到另外一间屋子去单独沐浴,必须学会,没有人帮助她。
好在,生活技能都难不倒她,七岁砍柴生火,九岁做饭烙饼,十二岁耕田锄地摘豆荚割麦子,捆稻子。
盛无心看着她这么粗糙地被晒黑,还有了冻疮,赶紧给制作羊油护手,还弄了蜂蜜面粉敷脸。
他没再和她过于亲密,吃住起居都分开了一定的距离,保持着形式上的父女模式,师徒距离。
但这回儿,说归说,想归想,梨花还是整理完烹煮间,自个吃饱了饼子过去厢房那里了。
看着那三人也很自觉,裴英韶的房门已经紧闭,阿芍在顶头那间闩门入睡,梨花只好回来她的屋子。
她这间屋子是属于大三间的内左进,外面看是一大间,里面其实分了左右中前后,靠近烹煮间的右边还夹带了一间小小的浴室,那是盛无心独自使用的。
现在,和昔日他外出一样,他的内居室上了锁,他的外间还挂了一把瑶琴,软塌,火炉,绒棉织布的毯子是七彩棉线绣的,地上铺就的楼兰国羊毛织锦灯纹方毯。墙上一副山水楼阁墨绘,也不知道是哪个高人的佳作,梨花反正从小就见过的。
她也闩门到她的屋子里睡下了,今夜,一个成年礼,让她萦绕心头的记忆再度浮现,未来,她的日子会有什么变化,她非常期待呢。
首先,今天来的客人中,裴英韶就是很懂得人心的朋友,果然天神转世人间贵族的教养不是虚的。
他不会像阿芍那样咋咋呼呼地喊着:“你的成年礼好好喔!”
想着想着就靠着床头拥着被子,慢慢入睡了,睡梦中那个糖人又出现在她面前,这次是眉眼清楚了,一位俊朗儒雅到脱俗的三十几岁的男子,那眼睛是能让世间女子看一眼就沦陷的成熟男人的双眼,衣裳被风吹起来带动微卷的鬓发。
梨花忽然地在梦中出现这样一个人,总是觉得失去了安全感,很想找盛无心,但他不在。
她只好顶着月亮光,裹着大袄,带着一些生火的用具背在背后的竹篓里,出来寺院门往山里走。
来到山坎下的挡风处,用农具挖了浅坑生火,加上胡麻壳子维持火焰,再盖上石板压住火苗。围坐在旁,想着梦境,不敢入睡,成人礼就该放肆地清醒着吧。
“梨花!梨花!”寂静的山野中,忽然有人喊她,还是个男的。
第66章 梨花无心【4】
这会儿都子夜了,谁会在山顶这土坎下来等着她?
梨花背篓里带来的柴火,烧的身旁暖暖的,懒得起身就窝在皮袄铺就的睡垫上,一手搭在背篓上,这侧坐着睡的姿势是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
期初以为是幻觉的的她没在意,现在那脚踩在残雪地上的嘎吱声逼近了,跟着是明火的呼唤声:“梨花!你怎么在这儿?”
梨花好好地睡眠被吵醒了,怨怼起来:“你大半夜的在这里,我还要问你呢!”睁开眼睛,辨识过眸光,确定这是明火不是妖怪作祟。她丢出一截木柴:“给你们厢房你就去睡呀,跑出来是要等妖怪吗?”
明火原本惊喜的脸上僵住了:“你,就不能说好听些吗?”他刚从一棵松树上下来,在树上虽然有树枝挡风,但也冷的够呛到无法入睡,当他看到远处这里的火光,他就赶来,再一看好像是梨花。他也硬着头皮实话说:“你不知道裴英韶睡觉会打鼾,我受不了就出来了,出来这里还不是没地方只好上树。”
关于这个属于私人的话题,梨花皱眉垂头,表示不爱听,但因为她刚才这么一句呛人的话。她决定分给明火一个毯子,那是她裹在身上的。
现在,她将皮袄翻过来,将她轻盈如柳的肢体裹进去,半靠着土坎入睡。
她睡觉就不爱说话,闭上眼睛就等于告知对方,她要睡了,夜安。
但明火裹着这棉绒织的毯子,在这里还是不够暖,很想掀开着盖着火的石板,犹豫了一会儿不敢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