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遮眉毛差点飞到头顶,惊讶道:“你注意力都在哪放着呢?那个小孩鬼你还有印象吗?他穿的衣服,奇奇怪怪的。”
怨鬼们衣服高度腐烂,难以看出原来的样子,但有个行动快速身体腐烂程度轻的小鬼,像是新丧,衣服还是完整崭新的。
岁遮眼睛望着无星的夜空,咬着手指回忆着。
“绿衣红鞋,脖子上还挂着银项圈……这种丧葬习俗,我在《大曜丧葬风俗文化》这本书里看到过,说两千年前,西南幽谷前身那个地方,有一群人与妖混血的村落,也因为是人和妖的混血,所以幽居避世。”
苏灯心:“这么说的话,这本书,其实算是纪实?”
“有可能。”岁遮说道,“某地留存下来的地方志之类。”
苏灯心若有所思。
魔灵为什么要给他们看这种几千年前的地方志?
“喂!千里。”
岁遮接住了倒下去的千里。
苏灯心一吓,心呼不妙。
千里昏了,岁遮没什么战斗力,现在小队的希望,全在她身上了。
“他不会是受伤了吧?”岁遮说,“刚才那么久不说话,我就知道他肯定不对劲。”
苏灯心愣愣站着,眼神发直。
不是,千里过于好看了。他昏过去,就感觉……更对味了。
银白长发散着,加上散乱的呼吸,如同漂亮的琉璃樽碎了,虽然心疼,但是美。
而且,她控制不住视线,往他敞开的领口看。
说起来,社团成员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观察出了四位男生在穿衣喜好上的风格。
封南好似不太在意衣服搭配,舒适度好再加个帅气板正的制服就可以。
岁遮喜欢穿短外套,他好像知道自己优势在哪,腰线拉高,腿就更长了。衣服颜色挺和谐的,但腰带会搭配的非常亮眼跳脱。
白及看
起来就像讨妈妈们喜欢的乖小孩,学生装,有扣子的就把扣子全扣上,没扣子的领口坚决不会露出锁骨,要么是熨烫妥帖的衬衣领,要么就是高领。
至于千里,因为美貌过于突出,总会让她忽略他的穿着。但仔细回想的话……这人的衣服,跟她从前穿的那些差不多,绝对是量身剪裁,单品定制。
刚刚千里拽了一枚扣子,召出了个大猫。
大猫完成任务后,扣子作为报偿,也同大猫一起消失不见了。
原本这件衬衫的设计,就是扣子下是个弧形小窗,没了扣子,他那领口开得好大。
总之她想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千里的领口是敞开的!!
岁遮:“……”
岁遮:“我发现了,灯心儿,你好色。”
“好色不对吗?好色有错吗!”苏灯心理直气壮,“我好歹也是妖,基因注定我会喜欢看男人的漂亮皮相!”
“不是,你说你平时看看也就算了,千里都躺了,你还……”
这点,她确实要检讨。
“而且,你这么看他,让我很尴尬懂吗?”岁遮委屈又气愤,“搞的跟我没魅力似的,这谁受得了?”
“哪能呢,你也挺好看。”苏灯心轻飘飘说道。
“……敷衍我,更伤心了。”
苏灯心蹲下来,拿起千里的手看了,并无伤口。他的衣服上也没有新鲜的血迹,没受伤。
“我感觉他是累倒的。”岁遮说。
“……我怎么没累倒?”苏灯心反问。
岁遮:“你体力强呗,千里是个脆皮。”
“我感觉不对劲。”苏灯心说,“没有无缘无故的昏倒。”
“那……咱们怎么办,要不在村子里待一宿,等他醒?”岁遮提议。
“开什么玩笑,你没看到刚刚从水井里爬出来的怨鬼吗?万一又起雾,怨鬼围过来,你能喷火烧死他们吗?”
岁遮动了动喉结,小心翼翼道:“那我们去哪?”
苏灯心望着蜿蜒至远方的小路。
“我们接着往前走,走到天亮,天亮就无事了。”
“……为什么你跟千里都说,天亮就没怨鬼了?是我漏听了什么吗?”岁遮大为不解。
苏灯心叹了口气。
“岁遮啊……”她无奈道,“你这个文字分析水平,真的能毕业吗?”
“能啊,我专业很强的。”
“那个红衣女鬼不是唱了吗?前路多怨鬼,夜夜索人魂。”苏灯心口头划重点,“夜夜,没说日日夜夜,所以日日是不会索人魂的。”
“当真这么理解?”
“姑且这么理解吧。”苏灯心道,“总要给自己一点希望,不是吗?”
岁遮背着千里,跟着苏灯心安静地走了会儿,忽然又道:“灯心儿,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你把他头发拢过去,扎的我痒。”
千里的长发倾落在岁遮的肩膀前,走一步掉下来一缕,沿着脖子滑过去的时候,就像羽毛抚过,岁遮又耐不住痒。
“你蹲下。”苏灯心按住岁遮,左右比划着,不知从哪下手碰千里的长发。
“你快点的。”岁遮道,“他又没醒,你下手占便宜吧!怎么该占便宜的时候你还犹豫了?”
“不是!我在想怎么搞他头发……”
手指尖是柔润的触感,丝缕缠绕着,苏灯心放轻了动作,编好了头发,掏出口袋里的蝴蝶结夹子,完成。
岁遮哼哼唧唧不满:“总算好了,你好磨叽。”
又走了五分钟,岁遮:“灯心儿,再帮我个忙吧。”
苏灯心:“……你说。”
“你看他耳朵上或者脖子上,是不是还有装饰。”岁遮说,“硌得慌。”
苏灯心嘴上说着他事多,心里很是雀跃。
“我看看啊……”她摸着千里的耳朵,“我记得是有东西的……”
下午在活动室,千里跟她说话时,耳旁的发丝间,就隐约有东西在闪烁。
她摸到了一个银质的耳夹,耳夹上镶嵌着晶蓝色的宝石。
“你说脖子上也有?”
“肯定有,硌到我了。”岁遮委屈道,“应该破皮了。”
苏灯心伸手进去摸时,小声道了句:“抱歉,冒犯了。”
岁遮怪笑道:“你人还怪好呢,占便宜还先通知……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哦,还真有。”苏灯心手指从千里的衣领深处,勾出了一条极细的链条,链条的末端坠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无色晶体。
苏灯心仔细将这两样饰品包好,放进带拉链的短裙口袋。
岁遮感受了一下,满意道:“行了,这次没毛病了!”
天蒙蒙亮时,下了一场雨,雨水的味道微腥,落在衣服上,留下淡淡的浅红色雨痕。
岁遮嘴唇都冻薄了,深一脚浅一脚,凭着意志力跟着苏灯心走。
苏灯心双手合拢,搭在眉下远望。
“好消息,前面有寨子,有活人!”
岁遮抬起头,用尽了所有力气,看了眼,什么都看不到。
“你……视力,真好。”他说。
“再坚持一下,这次无论寨子里有什么,我们都在那里休整。”苏灯心鼓励道。
“记得出去后,提醒我,跟千里说,”岁遮说,“包我一个月的,早餐。”
“他不包我包,我包你一学期的!”苏灯心开始画饼。
“要不是我……苏灯心,现在背着他的是你,我看你俩……怎么办。”
“加油加油!别说话!保存体力!”
苏灯心一路加油打气,终于让岁遮坚持到了寨子口。
寨子大门紧锁,墙体布满了木刺,墙上还放着火油桶,岗哨上,还有几个背弓箭的寨民们。
“从哪来的?”寨民盘问。
“路过的,从那边的村子过来,我们能进去休息吗?”苏灯心回答,“我朋友病了。”
“灯心儿,我不行了。”岁遮说完这句话,轰然倒下。
苏灯心望着城头的寨民,面无表情道:“……就你看到的这样。”
还挺直腰板站着的她,和家里脆皮的男人们。
寨门放下,苏灯心顺利进了寨子。
几个青壮小伙还贴心把两个脆皮男生送到了巫医那里。
巫医老如苦树皮成精,脸一层层耷拉着,睁眼都困难,她眯着眼睛,似干枝的手指一捏,搓碎了几个干枯的果子,碎皮随风吹进了面前的炭盆中。
然后,她眼一睁,微微惊骇,手往岁遮那个方向一指,开口道:“他是睡着了。”
苏灯心额角突突跳着,咬牙道:“……知道了,那他呢?”
巫医睁开一只眼,慢悠悠看向千里,缓缓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