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这种认知后,骆悬就意识到游灵的硬实力估计已经与自己不分伯仲,无法再当做有天赋的后辈来对待。
她只是出道比较晚,欠缺资历和粉丝积累,舞台经验也比自己少,演出时的表现不如他纯熟,其它就再不差什么了。
这些年有许多人将骆悬奉为说唱鬼才,可在他看来,成长速度惊人的游灵,才是当之无愧的鬼才。
第81章 《她和我一样》
《将军令》最终得到了513票,远远超过了之前两组表演的票数,整场综艺被推向了小小的高潮,让观众们的心情激荡不已,这也将使游灵她们面对更加强劲的考验。
假如她们的表演不够精彩,兴奋过头的观众必定不会买账。
如今比赛结果已经初具雏形,不管游灵组发挥如何,骆悬这组都必能占据晋级的一席之地,而GKD他们组则是直接进入了淘汰名单,彻底与比赛无缘,说来这场综艺对颜冰绮实在不怎么友好,黑茶也差不多,只有Reed运气还算不错,分到了质量高且没有什么烦心事的小组,还被安排演唱独特的戏腔词段,小小地辉煌了一把。
Reed这些年来比赛运一直不好,地下飓风无限陪跑,搞livehouse演出也没多少人去看,直到加入游灵厂牌之后,他终于像是转运了,如今在这档综艺里也算是苦尽甘来,将往年折损的运气尽数回收,倒挺令人欣慰。
此刻的游灵却没有多少心思多想这些事,因为轮到她们组上场表演了。
工作人员如蚂蚁般忙碌着,卖力改装舞台上的布景,在时间的作用下,台下亢奋的观众们也终于平静下来,用好奇地目光打量起台上缓慢成型的新场景,暗自猜测着最后一组会拿出何等风格的作品。
“从布置上来看,倒是与第一组有点相似啊,难道也是描述乡土气息的歌吗?”有位坐在前排的观众忍不住说道。
“我觉得很有可能。”坐在她身旁的同伴附和一句,“照我看,这最后一组不管拿出什么歌,估计都比不上刚才那首《将军令》,那组直接封神了好吗?可惜手机存在外面,不然我就能直接在音乐软件上搜歌了。”
为了防止综艺内容泄露,来现场看节目的观众们都无法带手机进场。
“但这组好像有游灵诶,刚才骆悬不是还说,《将军令》的灵感来源就是游灵的歌吗?她实力应该也很不错吧?”观众对同伴说道。
“来这里的rapper实力应该都还不错吧,不然也不会被邀请参加节目,可这毕竟是小组赛,个人实力再出挑也没用,我觉得还得看整体编排和发挥。”
同伴有理有据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游灵的歌我都没听过,但话又说回来,就算她很擅长做那种古代风格的歌曲,现在舞台上展示的也肯定不是那类歌啊,她这相当于是自折一臂放弃优势,胜算岂不是更小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观众点头赞成她的想法。
台下不少人的想法都和这位观众差不多,大家都对即将开演的节目不太看好。
不过,骆悬刚才的安利却成功卖到了许多观众的心中,有人打定主意,等到结束录制就搜《将军令》来听,那首让骆悬产生灵感的《一梦千年》自然也不能错过。
舞台上的布置顺利完成,与《归乡》那组确实有几分相似,场景也被划分风格各异的两片,一片是灯火辉煌的都市,另一片则是落魄的村落。
但与第一组不同的是,村落的布景占比在百分之八十,都市的造景只有很窄的一部分。
或许是色调昏暗的缘故,台上的布置看久了莫名有种诡异的压抑感,许多观众都觉得这观感不怎么舒服,暗道这表演有些邪门。
伴奏响起,灯光也开始变化,只听开头是段轻松悠闲的小调,没过多久就猛地变成了刺耳尖锐的鸣笛声,像是在预警,又像是藏着别的东西,鸣笛声急促起来,令人喘不过气。
台下的观众们猝不及防被这强势的前奏拽入了氛围中,人们都短暂地忘却了刚才对演出的种种质疑,直直盯着舞台,说不上来在期待些什么,可这期待中又有几分道不明的紧张。
伴奏的片段变得苍白又悲伤,就在这时,穿着打扮靓丽的年轻女孩却挂着笑容出场,周围的场景昏暗得像是黑白遗景,女孩扎着活泼的高马尾,身上服装的鲜艳色彩在场景鲜明的衬托中刺目到惊人。
不少人认出来,这率先出场的人是瑞贝卡。
舞台上,快乐的女孩口中哼着悠扬轻快的曲调,与悲伤的beat糅合尽显割裂之态,看着这般场景,场下的观众们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人们迫切想要知道,为什么曲调会如此悲哀,女孩此刻又有些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呢?
没让人困惑太久,台上的瑞贝卡忽然露出灿烂的笑容,仰头张开双臂,伴随她的动作,空中忽然坠下一张巨大的白板,上面是一排鲜红的大字:985大学录取通知书。
没有学校的名称,只写了985,有些幽默却又很直白地告诉大家,女孩成绩非常棒,而她开心的原因正是因为这封含金量极高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吊在空中的通知书很快就收了起来,瑞贝卡走到都市场景中,站在一个普通的公交站旁左顾右盼着,应该是在等车。
她脸上的笑容依旧动人,收到通知书本该是件喜事,可依旧哀伤的背景乐却让观众们完全无法忽视。
就在这时,着装简陋皮肤被涂抹黝黑的DF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有些落魄,本就身形高壮相貌不出挑的他,在完美的化妆技术下显得凶神恶煞,他身上穿的衣服灰扑扑的,颜色与周围场景一样,沾染了昏暗不详的气息。
DF在开心的瑞贝卡附近停下脚步,眼神黏在了她活泼的背影里。
这首歌的前奏是目前几首作品里最长的,但观众们却没有注意到这点,因为大家都在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紧接着竟然有第三个人出场了!
还没有开始唱歌,一组里的五个人就出来了三个,三人同框在逼仄的都市场景中,将无尽的压抑又渲染了几分。
这出场的第三人是PL,她的打扮不同于准大学生瑞贝卡,透着几丝成熟感,她身着白色的连衣裙,有一道单独的补光灯打在她的身上,让她周围散出光晕,乍看不似凡人,倒像是仙气飘飘的神女。
PL踩着轻快的步伐走过瑞贝卡身边,后者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中露出期盼,旁边的DF不知为何却没有给光彩照人的PL任何眼神,他像是看不见她一样,依旧专注而危险地凝视着瑞贝卡的身影。
瑞贝卡情不自禁跟着PL走了几步,转眼就走到了DF跟前,就在这时,DF忽然如猛兽般出手,一把捂住了瑞贝卡的嘴,将她禁锢在臂膀中,这动作来得突然,有些观众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
PL没有停下脚步,很快就消失在场景里,仿佛从未来过,瑞贝卡流着眼泪拼命挣扎,就这么被半拖半拽着,被DF扔到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上,再也看不到两人的踪影,只留下白车透出森森冷意。
——女孩被绑架了,不,也许是被拐卖了!
观众们无比清晰地认知到刚才发生了可怕的事情,所有人的心脏都被狠狠揪起,有的观众咬着唇,眼都不眨地盯着面包车看,像是要穿透它看到昏暗的地底。
歌曲的伴奏停滞一瞬,哀伤的曲调再次归来,终于有空灵又寂静的女声响起:
“鸣笛尖声预言着不幸带来那辆白色的车,勒紧的铁臂下再也听不到那首纯粹的歌……”这两句诉说得有气无力,像是失去了希望,也看不见任何带着光亮的未来。
“深溺污浊水流搅拌腐肉埋葬在罪恶的山,乱发下是谁死去的双眼睁干了眦裂的酸!”
念到罪恶的山时,舞台上的灯光尽数熄灭,念到死去的双眼,一簇灯光忽然在乡村布景中亮起,一道穿着破烂衣服的身影半趴着撑在地上,头发乱到不知该如何形容,第一眼望去甚至无法看出这道人影的性别。
那身影猛地抬起头,有胆小的观众受到惊吓想要尖叫,却又将声音狠狠咽回嗓子眼里,舞台后方的大屏幕忽然将特写放在了乱发人影的脸上。
这是一个只能用潦草来形容的女人,与刚才出场衣着整齐的两个女孩形成鲜明对比,她嘴唇干裂又苍白,双眼正如歌词描述般大睁着,有些泛红的眼球血丝根根分明。
她的瞳眸漆黑一片,找不到一丝光彩,她刚才分明在动啊,应该是活着的,双眼却早就死了。
更让人无法挪开目光的,是她脖子上栓的锈迹斑斑的锁链,那锁链一端扼紧了女人脆弱的咽喉,另一端链接着力量悬殊到无法摧毁的黑色斑驳的地面。
许多人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那么粗那么可怕的链子,它看起来沉到完全无法用人力撼动,生锈的表面,仿佛在夏天会变得滚烫如同烙铁,冬天又像是残忍沉钝的刀尖,贴着皮肤,散播出足以将人冻死冻僵的凛冽。
被锁链拴住的人是游灵,可她此时此刻的扮相绝望得像是灰烬,观众们没有一个人能认出那是游灵,只能暂用锁链女来称呼指代她。
她用尽全力挣开嘴唇,声音嘶哑得像是浸满红到发黑的血沫:
“呼喊在泣血中干枯了多少奄奄一息的春天,迂朽是烧红的火钳将她烫化在沉默的山间,月色不再皎洁只是残忍映照着冰冷的钢鞭,璀璨灵魂被生锈锁链束缚住记忆里的诗篇……”
台下有人再也忍不住眼泪,悄声呜咽起来。
游灵的眼眶也红了,这还是她演出以来第一次在舞台上红了眼,可她却强行忍着眼泪,努力睁着眼睛,感知泪意慢慢消散在眼底。
绝对不能在台上落泪,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她”死去的眼睛应该早就无法流出泪水了吧。
在唱完词后,游灵挣扎着侧躺在地上,闭上双眼一动不动,仿佛游离于生死之间。
难道她死了吗?
观众们难受极了。
有人眼尖地看到她的胸膛仍在微弱地起伏着。
她还活着,可没有一个人为这种发现感到庆幸。
灯光闪烁不定,熄灭陷入黑暗之中,过了片刻又亮起来。
游灵依旧躺在那里,可她身边却出现了几团东西,哀鸣的伴奏忽然多了几声婴啼。
哦,原来是她有孩子了,真是可怕极了。
一个,两个……有人在心里数了数,地上躺着的灰团足有八个。
新生儿本该是承载希望的存在,可此刻那八团婴儿灰色的襁褓却像是万钧巨石,包围她在身边,就像是岩石编织的囚笼阻隔了外面的世界。
又好像压在她的身上,让她本就伤痕累累的灵魂与躯壳,裂出了更多血肉模糊的碎片。
穿着女款棉袄的丑陋男人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扮相比刚才的DF还要不堪无数倍,他走到游灵身边抱起地上的襁褓,竟是呲着黄牙发出了令人颤栗的笑。
离她远点吧!
有人在心里哀求。
地狱里会有这样的笑容吗,还是只有人间如此。
不止一个观众这般作想。
有位名人说过天堂的模样就像图书馆,那地狱呢,地狱会不会直接复刻了眼前的景象?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声嘶力竭:“无从得知的姓名绘制模糊不清的画像,八个孽胎让她从人世间掉进深渊万丈!”
台上的黄牙男人忽然转过身去,他背后印着一张血盆大口,仿佛随时会流出垂涎的唾液滴到游灵的身上。
黑暗的深渊从不存在于陡峭的山边。
男人不怎么高壮的身躯佝偻着,被风吹都会摇晃,明明看着毫无力量,可他却能将整个地狱背在身上。
舞台后方的大屏幕上忽然睁开一双巨眼,不怀好意地转动着,打量起面前发生的一切。
“似是而非的后续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象,邪祟注视着滚烫的生命逐渐被世界淡忘……”
原来是恶魔之眼在看人间的盛况。
左侧有灯光亮起,PL的无暇身影再次出现,她踮起脚尖缓缓转着芭蕾般优雅的圈。
游灵还在地上躺着,动静相衬的画面看起来痛苦又和谐。
PL停止转动抬手向上,口中缓缓吟唱:“或许她本该和我一样,将会吹响星辰的羌笛,让人生明光烁亮!”
右侧有灯光亮起,瑞贝卡身影也重见天日,她抱着一个崭新书包闭上哭泣的双眼。
游灵还在地上躺着,她周围的那片空间被衬得像是超脱世外的平行世界。
瑞贝卡垂下脑袋,又很快扬起下巴:“或许她本该和我一样,满腔未完成的心愿在,躯壳里含苞待放!”
两人一起走到游灵身边,解开束缚在她脖颈上的狰狞锁链,又将她从地上托起,将她的胳膊搭上自己不算强壮却坚韧的肩膀。
她们支撑着她,像是太阳用光点燃月亮。
“或许她本该和我一样,未来埋藏无穷的希望,蜕变出千态万状!”
“或许她本该和我一样,或许她本该和我一样!”
作者有话说:
鸣笛尖声预言着不幸带来那辆白色的车
勒紧的铁臂下再也听不到那首纯粹的歌
深溺污浊水流搅拌腐肉埋葬在罪恶的山
乱发下是谁死去的双眼睁干了眦裂的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