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说话的哑巴招弟为何突然开口,满妈妈已顾不得这些,她不想死,她挣扎着,用眼神向女萝求饶,红菱突破了枷锁,成功感悟到了生息,一时间激愤不已:“杀了她!”
“现在还不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女萝的话红菱下意识便会信服,藤蔓将满妈妈绑在空中,她目光惊恐,女萝对她说:“因为你是女人,所以我对你诸多容忍,可我已经厌恶继续跟你虚以委蛇,从现在开始,风月楼我说了算。”
满妈妈的嘴被放开,她一得自由便要张口呼救,女萝轻声提醒:“别逼我割了你的舌头。”
阿刃讨厌满妈妈,红菱讨厌满妈妈,女萝也讨厌满妈妈,满妈妈是女人,但更像是男人,她和那些僄客、打手一样,感受不到倡伎的痛苦,她以为自己站在男人那边就是男人的盟友,就比其他女人尊贵,就可以不被放弃?
不可能的。
在女萝的威胁下,满妈妈只能闭嘴,女萝说:“风月楼从即日起不再开放,随便你想个什么理由搪塞。”
满妈妈一听,立刻急了:“不行!绝对不行!”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女萝目光平静,“我是在通知你。”
满妈妈脸色泛白:“不,不!你这样会害死我的!”
“那你现在死好了。”
藤剑抵在满妈妈脖子上,已经刺入些许,满妈妈面露恐惧,她只能对女萝说实话:“今年风月楼没有达到目标数字,城主会降下惩罚!不能关门,不能关门!必须赚钱!多多赚钱!”
作为不夜城三大女闾,风月楼、广寒阁、翠莺院每年须得赚到能够换算成五千万灵贝的钱,一灵贝抵得上一百金贝,而一金贝却足足抵得上一千银贝,但睡一个低等倡伎,顶多只要十个钱,甚至更少!
要知道一千个钱才抵一银贝!
不夜城最不缺的就是倡伎,竞争对手无数,往年满妈妈都能很好的完成任务,今年风月楼没了头牌,收入大跌,她只能拼命压榨高等倡与低等倡,逼迫她们比往年接更多的客,以此来提高收入,即便如此,数目也远远不够,所以她才如此着急想要培养一个合格的头牌,说不定极乐之夜讨得城主欢心,自己便能被轻轻放过。
否则她早在发觉女萝别有所图时便选择上报,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女萝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茬,她问:“城主府在哪里?城主又在哪里?”
满妈妈结结巴巴:“这等机密之事,我怎有资格得知?只知道城主仅在每年一度的极乐之夜出现,随后便会消失。”
她语带哀求:“姑娘,无论你想做什么,风月楼都不能关门,一旦引起城卫注意,就会上报给城主,到时候你再厉害,也逃不出这不夜城去!”
女萝望着她,说:“你也知道,你没有资格。”
满妈妈一愣,听见女萝问自己:“妈妈从前也是不夜城的倡伎吧。”
这个问题勾起了满妈妈心头埋藏多年的记忆,她咬牙道:“不是。”
是或不是,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女萝给阿刃跟红菱讲了个故事:“传说被老虎吃掉的人,死后会变成一种名叫伥的恶鬼,它们生前为老虎所吃,死后却不会报复,反倒会成为老虎的奴隶,为老虎开路,还会引诱活人来给老虎吃,老虎被猎人打死,它们还为老虎落泪。”
“伥鬼是鬼,不是人,更不是同伴。它们无法被感化,也无法被改变,不必对它们抱有期待。”
阿刃跟红菱齐刷刷看向满妈妈,满妈妈面红耳赤,再傻也听得出女萝是在讽刺自己,她有心辩解,却又哑口无言。
“阿刃,以后满妈妈就交给你了,无论她去到哪里,你都要陪着她,不可松懈,记住了吗?”
阿刃认真点头:“阿萝,放心。”
“红菱,春云姑娘的伤到现在都还没好,麻烦你代替阿刃照顾她,好吗?”
红菱也乖巧点头,“好。”
春云便是阿刃救下的那个逃跑却又被彭明抓回来的可怜姑娘,当时伤得厉害,到现在都还不能下床。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女萝仍旧命令风月楼即日起停止开放,并且要满妈妈负责安排前楼低等倡伎的身体清洁及检查,以及后院得病倡伎的治疗,满妈妈不敢不应,阿刃死死盯着她,不许她跟任何人多说话,连她上茅房解手都要开门盯,这令满妈妈愈发焦躁。
离极乐之夜越近,她便越是害怕,城主杀人,决不会干脆利落一刀了结,而是要让对方受尽折磨,她已经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当上风月楼的鸨母,怎能就这样死了?!
可让她想办法,她也无计可施,阿刃沉默,无法收买,花言巧语也哄不住,她原本想暗示跟了自己最久的彭明,结果彭明刚靠近,就被阿刃一拳揍飞,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这回又得卧床不起了。
风月楼关门的消息传出去,瞒不住广寒阁跟翠莺院,芳妈妈与祝妈妈只会幸灾乐祸,非花与斐斐,尤其是斐斐,格外担心女萝的情况。
不夜城只有赌坊范围内有客栈,且仅为男客提供,来自名门正派的四位公子便于此暂住,得知这个消息后,陆星阑嘲笑:“邹羿今儿个刚怒气冲冲的回来,转头风月楼便关了门,怜香惜玉的邹公子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吧?”
邹羿没好气地说:“少跟我提风月楼,那真是我见过最不解风情的美人,白瞎了那样一张脸。”
燕钧喝了口茶,问:“你们那里都怎么样了?”
他们四人约定先走访城内几家有名的女闾,看是否能从鸨母口中打探到消息,邹羿对女萝最是喜爱,因此自告奋勇去风月楼,谁知不仅没能一亲芳泽,还碰了一鼻子灰,这会儿心情正抑郁。
陆星阑瞧不上倡伎,所以没去,剩下燕钧与南宫音分别去了广寒阁与翠莺院。
“广寒阁那位斐斐姑娘脾气极坏,一听我问问题,根本不肯回答。”
南宫音道:“翠莺院的非花姑娘倒是知无不言,只是她终日锁在高楼,所知不多。”
“那明日我去广寒阁问问,说不定斐斐姑娘愿意同我谈呢。”邱羿折扇一开,笑得一派潇洒。
燕钧转头对南宫音道:“既然如此,阿音,明日麻烦你再去一趟风月楼,若是有人能撬开善嫣姑娘的嘴,恐怕这人也非你莫属。”
南宫音点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南宫音没有说的是,非花姑娘虽知无不言,人也温温柔柔,说话却是滴水不漏,愣是没找到一丝破绽。
“我跟星阑明日便在赌坊区走访,看有没有线索。”
四人商议好后各自回房休息,准备次日继续探查,他们此次前来不夜城自然不是为了寻欢,而是为了门派中人或死或失踪一事。
追踪到的最后出现地点便是这不夜城,破元宗的姚睢、南虹派的陆观以及天鹤山的南宫阳,他们分别是燕钧的师弟、陆星阑的师叔以及南宫音的亲弟,其中南宫阳命牌破裂宣告死亡,姚睢与陆观却失踪杳无音讯,邹羿是纯属陪好友前来帮忙,顺便一睹美人芳容,因此四人之中,属他最悠闲。
这三人都在不夜城消失,如今死不见尸,活不见人,三大门派自然不能置之不管,于是便由各自门派中最优秀的年轻弟子前来探寻真相。
今天晚上,对于风月楼的女人们,是从未有过的休息日,她们日夜颠倒,已很久不曾在晚上入睡。
斐斐趴在窗边,晚风吹拂起她的长发,她对此失望无比,妈妈不许她去风月楼,也不肯跟她说风月楼究竟为何关门,善嫣姐姐也不知怎样了。
正在她心情烦躁想骂人时,突然传来轻微的振翅声,斐斐抬头一看,一只巴掌大的螳螂正朝她飞来!
吓得她是头皮发麻,火速跳起来砰的一声把窗户关上,虫子!她最最最最最讨厌虫子了!
以前她不听话,又因为生得貌美,妈妈舍不得打她,便将她与许多虫子一起关在箱子里,那些虫子虽不咬人,可爬在皮肤上的黏腻触感,却令斐斐从此对虫子退避三舍。
当车很难过,阿萝常夸它是世间最强壮最好看的螳螂,斐斐却刚看见自己便跟见鬼一般关窗拒绝,这令它格外抑郁,抬起前肢敲窗户。
斐斐瞪大眼睛,心说该不会是闹鬼了?
螳螂还在耐心十足地敲窗户,斐斐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小被子从头裹到脚,小心翼翼靠近窗户,螳螂的影子印在窗户上,它还在敲。
许是知道斐斐害怕,当车想了想,将纸条放在了窗缝中,然后用前肢往里推。
斐斐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因这螳螂人性化的动作打开了窗户,然后她就想,哇,它的眼睛好大,又圆又亮,细看居然还有几分可爱。
当车知道她怕自己,所以非常有礼貌,将纸条推进去后便振翅飞走,斐斐捡起纸条,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字:一切安好,明日见。
她那糟糕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重新哼着小曲儿回到床上,今儿她谁也不见,谁也不管,天王老子来都没用!
风月楼后楼,女萝刚刚得知红菱感受到了生息,她又惊又喜,把红菱夸了又夸,红菱一边红着脸一边严肃地秋后算账:“你教训妈妈时,我听到阿刃叫你阿萝,你说!你到底叫什么!”
女萝:……
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没有跟红菱说起过真名,看着红菱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女萝心虚片刻,解释道:“是我不好,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原本泼辣的红菱却扑哧一声笑出来,嗔怪地看她:“我又没真生气。”
秦粮也好,善嫣也罢,她都是真心为自己好。
这就够了。
第51章
风月楼关门, 虽令许多熟客诧异,却也问题不大,这不夜城最不缺的便是女闾,没了风月楼, 不是还有广寒阁与翠莺院?
不检查不知道, 一检查才发现风月楼的姑娘们或多或少都有些病症在身上, 满妈妈只觉心疼,花那样多的钱看病买药,极乐之夜怕是更交不了差了!
南宫音到达时,只看见紧闭的两扇大门,他抬手叩门,来开门的是个无精打采的龟公, 瞧见他还打了个呵欠:“什么事?”
“受累问一句, 不知在下可否见一见善嫣姑娘?”
龟公挤着那双三角眼仔仔细细将南宫音打量一番, 见他容貌不俗气质非凡,一时间也不敢得罪, 思索片刻道:“公子稍等。”
他火速跑去找满妈妈,可满妈妈也不能做主,她倒是想一口应下, 阿刃在边上盯着呢!这一根筋的死丫头!问什么都不说, 跟个锯嘴葫芦似的,给钱给吃的也通通不要,认死理,非寸步不离的跟着!
女萝早已起了,正在练剑, 红菱在边上笨手笨脚的学,她没有基础, 身子骨又不是很强健,但好在感悟到了生息,进步倒也飞快,见满妈妈赔笑进来,撇了下嘴,站到女萝身边,虎视眈眈瞪着满妈妈,绝不给她忽悠女萝的机会。
听说有人求见,女萝想都没想便要一口回绝,只是转念一想,口风一转:“是哪一位?”
“是天鹤山的南宫公子。”
天鹤山。
女萝顿时改了主意:“请他进来吧。”
南宫音略有些拘谨,他的目光与邹羿截然不同,邹羿即便表现的倜傥潇洒,仍旧充满侵略性,而南宫音,他对女萝并无轻视之意,甚至在穿过后楼长廊时,目不斜视,有几个白日赏花的高等倡拿他寻开心,他也不恼,端的是一副君子做派。
满妈妈有心想留下,却被阿刃抓出去,红菱主动去了隔间练字,正房内便只剩下女萝与南宫音,南宫音先是双手抱拳对女萝作揖,而后道:“昨日在下的同伴对姑娘多有冒犯,还请姑娘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女萝:“倘若我非要同他一般见识呢?”
南宫音一愣,“这……”
“请坐。”
两人落座后,女萝道:“前两日多谢您的伤药,非常有效,斐斐的脸已经好了。”
“这算不得什么,斐斐姑娘花容月貌,若是有所损伤,才叫可惜。”
寒暄了几句,南宫音便想切入正题,可女萝轻描淡写就将话题转移,无论如何也不搭他话茬儿,这令他有些着急,“善嫣姑娘,在下有一事相问,还请姑娘据实已告……”
“您都不对我说实话,我为何要据实已告?”
南宫音又是一怔:“在下并无隐瞒姑娘之事,的确是来寻访舍弟——”
“南宫姑娘。”
这一声道破,南宫音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神色惊讶:“你、你怎么——”
“虽然南宫姑娘身材修长,不施脂粉又无耳洞,可还是一点都不像男人。”
从那日在艺苑,南宫音送药,女萝便看出她是女扮男装,南宫音不敢置信,她出门在外向来着男装,从未被人看穿,“你是怎么发现的?”
“男人骨子里有种特殊的自信,那份自信并非来自家世容貌或是能力,纯粹是因为性别,而南宫姑娘身上没有。”
风流的邱羿身上有,傲慢的陆星阑身上有,看起来无比沉稳具有领袖气质的燕钧身上有,甚至于这不夜城中的每一个打手、龟公、僄客,只要是男人,就都有那种凌驾于性别之上的特殊自信。
南宫音闻言,无奈低笑,摇了摇头:“善嫣姑娘好眼力。”
“南宫姑娘请坐,若是想问我什么,直接问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