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阑瞥她一眼,轻哂:“似你这等卑贱之人,也配叫我名讳。”
南宫音:……
她真的好丢脸。
于是她小声道:“我是天鹤山的,不是南虹派。”
正在飞雾准备按照原计划开口时,一直环绕女萝与阿刃的疾风忽地抬起头,与此同时,女萝也猛然睁开眼睛,只见头顶尚算完好的土地不知为何开始剧烈塌陷,紧接着一阵铺天盖地的强大威压宛如风暴席卷而来,原本站着的人通通无法承受,不说刚激战过一场的女人们,就连燕钧与陆星阑都被压制的面色惨白。
伴随着天崩地裂,足有十数名头戴面具的黑袍人从天而降,缓缓停在已成废墟的城主府中央!
第67章
疾风伏低身躯发出威胁的低吼, 九霄有样学样,浑身金黄的毛毛都炸起来,很显然来者不善,而女萝现在动弹不得, 恐怕没法率领众人与之抗衡。
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令飞雾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下, 她下意识将非花护在身后, 非花扯了下她的手,不悦地走到她身边与她并排,飞雾问道:“来者何人?”
她粗略数了数,一共是有十三人,由于头戴面具身披斗篷,黑斗篷从头到脚将整个人掩盖其中, 所以分不清楚女男, 体型也各有差异。
其中一人呵了一声:“凭你也配问我们的身份。”
飞雾冷声道:“既然你们不肯说, 那我就只好把你们当狗了,从左到右, 分别就叫大狗二狗三狗——”
话没说完,一道蕴含法力的掌风闪电般迎面而来,对方存了弄死她的念头, 下手毫不留情, 至少也是胎息之境的大能!
得到假城主的修为后,飞雾现在约莫是在至神之境初期,放眼望去,在这修仙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可这一掌的威力, 她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全盘接住。
非花在旁边,还有许许多多刚从火坑中逃出的伙伴在身后, 飞雾决不退让,不过就在她准备硬接这一掌时,伴随一声兽吼,疾风强壮而巨大的身躯挡在了她与非花面前,淡金色的翅膀闭合成为最坚实的盾牌,将飞雾非花两人包裹,同时那道掌力被翅膀上的铁羽反弹,恰巧就飞到一群僄客之中,只听惨叫不绝,残肢断臂乱飞,疾风甩了甩尾巴,轻轻抽了飞雾一下。
似是在责备她危险当前,竟还出神。
非花连忙摸摸疾风的毛:“谢谢你疾风。”
疾风并未回到女萝身边,而是转身端坐,虎视眈眈望着不远处释放大能威压的十三名修者,被雌性妖兽的气息笼罩,飞雾非花胸口那团因威压而急剧攒动的气也渐渐平息,此时燕钧上前,先是冲十三名修者抱拳,而后谨慎开口:“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有何赐教?”
斐斐骂道:“好没骨气,明知来者不善,还要舔着脸先去问好。”
对着她们便是卑贱倡伎,对上修者却是恭敬前辈,燕钧听了,脸面有些挂不住,心中却想,方才骂人的是陆星阑,且这些修者高深莫测,一旦树敌,必定惹来杀身之祸。
却忘了陆星阑斥责飞雾卑贱时,他也不曾有过制止。
“好恶毒的女子!”
又一修者厉声呵斥,“竟豢养妖兽残害凡人!”
在场所有女人的脸上都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什么叫偷梁换柱、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从这位修者口中可见一斑,明明是他们其中一人二话不说先行动手,如今却怪那头白色妖兽将掌力甩到僄客群中造成伤亡?!
飞雾听他这样说,便知话不投机,今日这场恶战怕是在所难免,她不怕交手,阿萝能够以至神之境杀死太化强者,自己若是临阵脱逃不战而败,岂非对不起阿萝?只是飞雾心中担忧,阿萝重伤未愈,须得好好保护才是。
于是她低声对疾风道:“快回去保护阿萝,这里交给我。”
疾风瞥了她一眼,飞雾震惊地问非花:“它这是什么眼神?它是在瞧不起我对吧?它刚刚是在瞧不起我吗?!”
非花无奈道:“有阿刃在,阿萝不会有事,疾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飞雾定了定心神,对燕钧道:“燕公子,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小小极乐城,哪里来这样大的排面,竟能请动如此厉害的大能降临?”
燕钧确实感到奇怪,没等他回答,飞雾拍了拍手:“燕公子,你看这是谁?”
代容用刀架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脖子上,男人同样头戴面具,到了燕钧面前,更是恨不得将脑袋伸进地洞里。
一开始燕钧以为飞雾胡说八道,可越看此人身形越觉熟悉,等代容拿下面具促使对方抬头,他不由发出一声惊呼:“姚师弟?!”
这戴着面具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破元宗那位于不夜城中失踪的弟子姚睢。
“燕公子就是再愚蠢,这会儿也该明白,极乐不夜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抬眼望去,周围尽是僄客,不夜城的地下便是极乐城,是这些戴着面具的修者以女人做炉鼎采补的地狱,你这位好师弟,自然也牵扯其中。”
燕钧想都不想便否认:“不可能!姚师弟绝不是这样的人!”
代容用刀拍了拍姚睢的脸,嘲弄道:“听见没有,你师兄说你不是这样的人呢。”
面对同性造下的罪孽,燕钧第一反应是不信,随后下意识找理由为他们开脱,他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何会有这样多修者死去?”
先前女萝飞雾在大殿与非天鏖战,其他女人则按照原计划,通过第二份功法反过来将修者当作养料剥夺其修为化为己用,她们没有任何人犹豫,也没有任何人怜悯,从修为到生命力都吸的干干净净,后来大殿被摧毁,非天残躯自爆,修者们横尸遍野,大部分身上连件蔽体衣物都没有,场面丑陋不堪。
“你说为何?”锦文露出笑容,“修者拿我们当炉鼎,今天晚上,我们也反过来将他们做炉鼎,一报还一报罢了。”
第二份功法与第一份不同,第一份需要感悟生息才能修炼,而第二份,只要是女人,只要能将功法背下,身体在受到伤害时也会自动启动防御机制,反过来将加害者吞噬殆尽,像姚睢则是由于身份较为特殊才被留下来。
燕钧本想再问,可姚睢低头躲避他的视线,不敢与他对视,分明是心虚,这由不得他不信。
陆星阑亦面露惊诧,短短几句话,令南宫音顿觉不妙,她冲到姚睢面前,厉声问道:“阿阳呢?阿阳现在在哪里?!你们一同来的不夜城,阿阳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姚睢上下嘴唇直打哆嗦,根本回答不出,突然,他闷哼一声,眼睛圆睁,整个人直挺挺往后倒了下去,而拿刀架着他的代容则被疾风用尾巴卷到一边,原来是那十三位强者中,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了结了姚睢的性命!
南宫音一腔问题得不到解答,而飞雾只关心代容有没有受伤,代容倒在毛茸茸的身上,还胆大包天伸手摸了一把,“好软啊……”
疾风将她放到一边,非花怒斥道:“你们好生卑鄙!”
姚睢还没来得及回答南宫音便惨遭毒手,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些人究竟是想掩盖什么重要信息。
确认代容安然无恙,疾风又救了自己的伙伴,飞雾忍不住对它好感爆棚,若非场合不对,真想去给毛茸茸梳毛捏腿,她朗声去问陆星阑:“这位高贵不卑贱的陆少主,你难道就不好奇,你那位陆师叔,此刻身在何处?”
陆星阑原本不想搭理,听她提到师叔陆观,眉头一动:“你这话是何意?”
飞雾指向那十三位大能所在方向:“他不是就在这儿吗,好端端的,全须全尾。”
疾风尾巴一抬,将击向飞雾的暗器扫落在地,那是一枚并不显眼的飞蝗石,与先前杀死姚睢的一模一样,但这种暗器很常见,并不能证明发出暗器人的身份。
反正连魔界非天那样的太化强者都杀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万,飞雾也不惧怕这十三名大能,横竖都是个死,难道跪着死会比站着死更有尊严?
她目光冰冷质问陆星阑:“就你这种人也配做少主,我真担心你们南虹派从此后继无人,请你动用你那个装满了男尊女卑的废物大脑想一想,姚睢与南宫阳是因何而来不夜城?”
说到这个,别说是陆星阑,就是南宫音也不知晓。
“正是你这位好师叔即将突破瓶颈,迫切需要大量炉鼎,结果被南宫阳与姚睢察觉,才有这二人于不夜城消失一事,陆观害怕事情暴露,又处于修为突破的紧要关头,因此不敢露面。”
说完,她厉声道:“陆观,你还做什么缩头乌龟,事已至此,还要藏头遮尾?!”
陆星阑眼中尽是震惊,慢慢地,十三位大能中的其中一位揭开面具,放下斗篷风帽,露出一张化成灰陆星阑都不会认错的脸来!
“师叔……真的是你?!”
陆少主的美好世界突然有了裂痕,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向来和煦儒雅的陆师叔,竟会做出这等灭绝人性之事!
陆观是个中年美男子,容貌端正,一副仙风道骨之相,平日在门派中亦是宽容慈爱的长辈模样,甚至他还有一位相濡以沫多年的道侣,然而谁又能想到,他却是如此道貌岸然,表里不一?
陆观轻叹:“星阑,师叔也是有苦衷的。”
由于双方相认,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略有缓和,陆星阑摇头:“你有什么苦衷?你年少成名,万人敬仰,门中弟子谁对你不是爱戴有加,你,你这样做,对得起谁?”
陆观并未因师侄的话产生些许动摇或愧疚,他突然说:“你知道为何是你爹当上了掌门,而不是我?”
“都是师父的养子,都姓陆,为何你爹成了南虹派掌门,如今名扬天下的大能,而我却只能做个闲散师叔?”
陆星阑被问得不知作何回答,陆观也不需要他回答,“只因为我灵性不如他,修为也不如他,你爹迈入三元时,我还在虚静徘徊,我不明白,我哪里比不得他?现在我已是胎息之境第三境界,你爹却将将步入胎息!”
陆观这副傲慢与得意的模样,真是跟陆星阑如出一辙,陆星阑从来不知成日笑容满面的师叔心中竟有如此之多的怨恨与不甘,他摇头:“即便如此,你也不该以人作炉鼎——师叔,只要你诚心认错,待回到师门,我定然向父亲求情,求他从轻发落于你!”
“你以为我为何要取下面具与你相认?”陆观讥笑陆星阑天真,“你以为事已至此,你们还能活着回去?”
什么意思?
斐斐实在看不下去这陆星阑罗里吧嗦在这里怨天怨地的受气包模样,“你是不是脑子里有水啊,你师叔不是说挺明白了吗?你对女人时不是横得很,怎么在你师叔跟前像条狗?”
红菱:“这还不如狗呢,你拿根棍子打狗,狗还知道冲你汪两声,不会含着两泡眼泪跪下来舔你。”
“低贱之人安敢插嘴!”
陆观脸一沉,甩手又是两枚飞蝗石,要取斐斐红菱性命,仍旧被疾风扫落一旁,一而再再而三在它面前充同伴出手,疾风站起身发出振聋发聩的怒吼,兽吼携带着妖兽威压,竟是硬生生令陆观抵御不能,倒退数步!
陆观对这妖兽十分忌惮,他扫视周围,忽地改口:“星阑,今日之事,若要圆满落幕,也不是没有办法。”
陆星阑下意识问道:“什么办法?”
“待到我等将这极乐城扫平,你用我的法子修炼,从此以后,你我还是叔侄,关系亦不会疏远,星阑意下如何?当然,燕公子与南宫姑娘也可以,但你们三人须得助我将这群低贱之人绞杀干净,以此为投名状,我才能信任你们。”
燕钧震惊不已:“你、你要我们将这里的人全都杀了?!”
陆观微微一笑:“不是全部,只是这些反抗我们的女人,剩下的都是一路人,又何必要杀?”
女人们对陆观的无耻程度叹为观止,九霄原本陪伴在女萝身边,听见陆观这番话,愤怒地飞了出去,压低嗓子发出威胁之声。
“飞翼重影豹?”陆观轻笑,“一只幼崽,谁给你的勇气在这里充大头?看我扒了你的皮,做一副上好的手套赠与内人。”
他说起妻子时,眉眼间竟有几丝爱怜,看在南宫音眼中,当真如同蛇蝎一般。
燕钧闻言,冲陆星阑与南宫音使了个眼色,在他看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前他们显然无法与这十三位大能抗衡,若是强行动手,只能落得个身死下场,倒不如虚以委蛇,暂且瞒过,事后回到门派再行禀报。
陆星阑瞬间明白了燕钧的意思,他看向南宫音,“阿音?”
算上邹羿,四人从幼时便已相识,可南宫音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他们与自己不同,与陆星阑之间那点暧昧的、从未捅破窗户纸的情愫,终于化为泡沫,烟消云散。
飞雾等人没有说话,都在静静等待南宫音的选择,是到陆观那边去,还是留下来?
南宫音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失望,或许她在这不夜城中的所见所闻,早已令她明白一件事。
正直的燕钧也好,冷傲的陆星阑也好,甚至于是怜香惜玉看似很尊重倡伎的邱羿,他们骨子里都默认男人比女人高贵,打心眼里瞧不起女人,而不夜城的女人又做错了什么?她们错在下面没有多出一两肉?
因为是女人,所以苦难被无限忽略,哪怕是出身名门的自己,与他们三人同行时,其实也是被瞧不起的。
认为她胆小怕黑,她需要保护——这都是一种隐形的轻视,倘若有朝一日她真的跟陆星阑结为眷侣,怕是最终也会变成陆观与其妻子这般。
“我没有足够魄力与勇气,像不夜城的女人那样于强权下反叛、抗争,但今日,我当为她们而战。”
女人们的眼睛因她这番话绽放出光彩,南宫音拔出长剑,直指燕钧与陆星阑:“倘若今日你们二人要与陆观这等伪君子为伍,我便做取你们性命之人。”
燕钧与陆星阑到底年轻,还爱惜名声颜面,听闻南宫音此言,便齐齐向后退去。
陆观大笑道:“好,好,好!如此也不能怪我无情!”
大战一触即发,飞雾低声问道:“你怕不怕?”
非花目不斜视,“若是能死在一起,也算福气,我怎会害怕?”
这十三位修者最低也是胎息,且他们身上气息宛若常人,更显高深,一旦动手,必定是不留活口,飞雾留恋地转头,看向身后无数姐妹,她们刚死里逃生,如今又要面临强敌,也不知今晚过去,是否还能看见初升的旭日。
但她们决不屈服。
这十三位修者大能,他们都有头有脸,是各自门派的顶梁柱,为修者所追捧赞美,然而在这极乐不夜城,他们却摒弃了正义,天理,道德,以男人的身份,不约而同保守着这残酷的秘密,披着道貌岸然的人皮,做着灭绝人性的勾当,只为己身贪欲。
表面上是好师父,好长辈,好父亲,好夫君,好儿子,私底下却是为了成仙不顾一切,甚至与魔修勾结之人,用女人的血泪性命成就自己羽化之路,这是何等虚伪、何等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