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何?”凤柔宜感到奇怪,“我第一次去这种很可怕的地方,还想跟爹爹哥哥们炫耀呢!”
“可千万别!”斐斐连忙说,“他们把你当眼珠子般护着,要是知道我带你进蛇穴,还不把我撕了呀!”
“不会的不会的,我爹爹哥哥不是那种人。”
“他们对你自然是千万般好,可我是外人,再说了,他们知道我总是带你去危险的地方,万一不许你跟我好,怎么办?你难道不当我是朋友了?”
凤柔宜长到这样大,头一回拥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自然不愿彼此生疏,连忙说:“我知道了,我不跟他们说也就是了,爹爹要是敢说你不好,我保证不饶他!”
斐斐伸出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凤柔宜笑嘻嘻跟她拉钩,斐斐见她这样天真可爱,自己却屡次欺骗,心中并不好过,可她没办法同凤柔宜说真话,也只能发誓,待找到姐姐,一定事无巨细的全都告知柔宜,再不骗她。
前来接她们二人的正是凤家二郎,他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见只有斐斐与凤柔宜同来,失望之色一闪而过,踌躇半晌,还是问道:“阿萝姑娘,怎地不在?”
“我姐姐自然是有事要做,二郎君为何如此关心?”
一句话将凤怜真问得面红耳赤,遂没有再提女萝,斐斐顺利进入铸剑宗并住下,得知即便是她们离开这几日,仍旧有魔修陆续出现试图入侵凤凰神殿,不过在阵法加固之后,大多刚靠近神殿便已化为灰烬,同时为了防止族人被附身,他们每人身上都多了一枚别在肩头的徽章,据说只要戴着徽章魔修便无法随意夺舍,斐斐也分到一枚,她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玄机,便随手塞进兜里。
斐斐不再是从前那个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一心只想捣乱,只想大家一起死的姑娘,她很聪明也很谨慎,知道论修为自己虽然比铸剑宗的人厉害许多,可铸剑宗法器无数,又有厉害阵法,独身查探无疑太过愚蠢。
因此斐斐精心剪了小纸人,以她的修为,剪出来的纸人越大,生命越短,像是那日剪了成年人形的纸人,甚至连路都走不了几步,而像她手中这样半个巴掌大的纸人,吹一口气,约莫能够维持十个时辰。
这个动作是跟阿萝姐姐学的,斐斐还在小纸人身上画了火符,一旦被人发觉,便会立刻自燃,想要从纸人追查到她身上决无可能。
如果不来铸剑山,以小纸人最大十个时辰的生命,怕是来不及从山脚下爬上来,便已没了。
从蛇穴进入凤凰神殿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可是凤柔宜时刻都要跟自己在一起,很容易招惹铸剑宗注意,所以由阿刃去更好。
姐姐生死未知,她必须小心再小心。
斐斐咬破手指,在纸人额头抹了一滴血,小纸人从她手心跳下,摇摇晃晃往外走去,通过这滴血,斐斐可以操控它去往任何地方。
天色已黑,斐斐控制小纸人找到凤凰神殿,神殿外戒备依旧森严,纸人小小一只毫不起眼,斐斐令其卸力,随后风一吹便被刮过警戒线,恰好落入神殿台阶之上,随后小纸人一点点往前挪动,悄悄将自己薄薄的身子从殿门缝隙中挤进去。
此时阿刃也已到达神殿,她接住小纸人,避开神殿中央的凤火,同时斐斐通过小纸人的眼睛观察着整座凤凰神殿,她坚信姐姐如果到过这里,一定会给她们留下记号。
按说疾风早就到了,如果它的行动被铸剑宗发现,铸剑宗肯定不会如现在这般悠闲,既然疾风没被抓住,也没有现身,足以说明它在这神殿之中找到了某种很重要的东西。
再结合柔宜母亲书信中的“神殿之下”四个字,斐斐有理由相信,姐姐的失踪、疾风的杳无音讯,一定都跟神殿有关。
“阿刃,你带着纸人四处看看,小心不要碰到凤凰图腾,很危险。”
斐斐要找的不是神殿的秘密,而是姐姐跟疾风留下的线索,果不其然,在围绕神殿转了几圈后,她冷不丁问道:“阿刃,你看那凤火,是不是形状有点不对?你先别过去,让小纸人去试试。”
于是阿刃放开手中纸人,小纸人蹦蹦跳跳上了台阶,站在承载凤火的铁球下面,随后阿刃凑近去看铁球中的母火,惊觉燃烧的母火中,竟隐隐浮现出藤蔓枝叶!
与此同时,她还在铁球下方,发现了疾风留下的爪印。
“真奇怪,我记得姐姐说过,柱子上的凤凰法阵非常厉害,如今看来,这法阵已经破了。”斐斐沉吟片刻,“你小心些,碰碰看?”
做出这个决定,斐斐心中也无比犹豫,她怕自己说了错误的话导致阿刃受伤,因此这话说得慢慢吞吞,谁知她话音刚落,正要后悔,阿刃伸手就摸上凤凰图腾!
吓得斐斐头发倒竖,阿刃乖巧通过小纸人对斐斐说:“没事。”
斐斐想骂她又舍不得,最后化为一句没好气的:“你就这么憨,让你碰,你稍微碰一下也就是了,怎敢上手摸?”
阿刃傻笑两声:“斐斐聪明,相信斐斐。”
斐斐嘟哝了两句才继续道:“既然凤凰法阵破了,个中玄机定然也不再是秘密,你根据疾风的爪印看一下,如果神殿之下另有蹊跷那——阿!刃!不要这样直接动手!”
她话才说完,阿刃抬手就去碰疾风留在铁球下的爪印,斐斐又是害怕又是生气,但更多的却是巨大的幸福感,在未知的危险面前,阿刃竟如此信任她。
可摁了爪印后,根本无事发生,斐斐一时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让阿刃在神殿中又寻了一圈,发现四条锁着铁球的法器锁链及雕着凤凰图腾的四根法柱上,也分别印有疾风的爪印。
可能是担心被人发现,这几个爪印都藏得十分之隐蔽,以至于先前几次斐斐跟阿刃没能发现。
现在发现是发现了,但爪印又是什么意思呢?放眼看去,神殿也不像是有密室的样子,神殿之下的机关究竟在哪里?
斐斐怎么都想不通,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恨不得自己能立刻置身于神殿之中,只这样想,要想到猴年马月?
对于斐斐的伤脑筋,阿刃的想法简单至极:“下去,就掀开地面。”
斐斐无奈道:“掀开地面一定会留下痕迹,听说凤宗主每日都来神殿查看,到时可就糟啦,不成不成。”
阿刃便坐在台阶上等斐斐想清楚,斐斐想了半天,恼的把头发揉得乱糟糟,“想不通!为何疾风就能找到,你我就找不到?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阿刃想了想:“我回去,带九霄来。”
斐斐歪头:“九霄只是幼崽,带它来有用吗?”
阿刃肯定道:“阿萝说,雌性妖兽,天生强大。”
闻言,斐斐也只能答应:“那好吧,你万事小心,我会随时注意铸剑宗的情况,这里你不用担心。”
没有女萝在,两人做事虽有些失了主心骨,却都能独当一面的拿主意,还能互相商量彼此帮助,阿刃从蛇穴回去,斐斐则继续控制小纸人在神殿里走来走去,其实她心中清楚,雌性妖兽的确比人类女性强大,它们生来强壮、勇敢、无畏,而人类女性,需要克服许多困难才能达到这个高度。
所以哪怕自己跟阿刃对姐姐的情谊不输给疾风,也依旧不能像疾风那样根据姐姐留下的讯息自然而然地找过去。
想到这里,斐斐不免感到失落。
第91章
九霄被留下跟小蛇在一起, 本就不大乐意,见阿刃回来要带自己去帮忙,原本耷拉着的圆耳朵瞬间竖起,可她们俩都走, 把小蛇独自留下未免不好, 带小蛇去又很危险, 因为谁也说不准神殿之下究竟有什么。
小蛇瞧出阿刃不想带自己走,她拽住阿刃衣袖,断断续续说道:“我……去蛇穴,不乱跑。”
她在蛇穴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心,如果不是娘临终前叮嘱她跟舅舅走,小蛇本来就是要回蛇穴的。
阿刃不忍心拒绝, 只得把小蛇一同带上, 此时距离疾风进入蛇穴已过去一日, 遗留在蛇穴附近的大妖气息依旧未散,蛇穴周围不见蛇群, 小蛇再三表明自己可以留下,阿刃给了她许多吃的,这才抄起九霄进入蛇穴。
随后小蛇一个人坐在蛇穴入口处,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钻入蛇穴,不过她的目标与阿刃不同,她鬼使神差走到蛇穴底部,原本出现在这里的蓝粉色蛇皮及掉落地面的蛇鳞,都已被斐斐收走, 可依旧缠绕在此处的气息,却令小蛇久久不愿离去。渐渐地, 原本被大妖气息驱逐不敢靠近的蛇群开始出现,它们有条不紊地进入蛇穴,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来到了从未触及的蛇穴底部,亲昵地围绕着小蛇游走,与小蛇一起沉沉睡去。
斐斐的另一只小纸人一直等在神殿内,九霄一钻出地面,就四处嗅嗅,它的嗅觉远超阿刃斐斐,很快便找到了疾风在法柱上留下的爪印,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竟然胆大包天敢去够铁球里的凤火!
阿刃吓得赶紧抓住它抱怀里,九霄挣扎着用尖牙轻轻啃咬阿刃手腕,跳下来后,又去扑那铁球,说来也神奇,能伤到女萝的母火,却根本没有拒绝九霄,反倒陪九霄玩了起来!
雌性妖兽本就五感敏锐,疾风与九霄又跟随在女萝身边这样久,她们之间一直都有种神秘的感应,所以九霄很快便明白,这团火属于阿萝。既然是阿萝的火,又怎么可能会伤到它?
它伸出毛茸茸的爪爪拨弄凤火,而后从铁球上跳下,用爪爪按到疾风的爪印处,对阿刃发出一声奶呼呼的叫。
阿刃不明所以,小纸人则问:“是要注入生息吗?”
九霄又叫了一声表示肯定。
但问题来了,这里只有阿刃跟九霄两个,爪印却一共有九个,除却女萝外,当属疾风修为最高,阿刃与九霄先是尝试分别注入生息,结果令人失望,并不可行,而分出生息共同注入,阿刃修炼时间不长,九霄又是个幼崽,生息注入法柱,简直就是泥牛入海。
小纸人说:“你们等一等我,我很快就想办法过去。”
可这说起来简单,真要做却难如登天。首先凤柔宜很黏人,无论斐斐去哪儿都要跟着,基本上除却睡觉以外不会分开,其次铸剑宗的守卫依旧森严,斐斐想混进凤凰神殿几乎不可能,除非她离开铸剑山,再从蛇穴进入,但那样的话,要怎么跟凤柔宜解释?而且她还没有看到武器进度,如此匆匆离去,必然引起怀疑。
斐斐咬了咬牙,说:“我有办法。”
阿刃不解地问她有什么办法,斐斐说:“既然我一个人去不成,那就带凤柔宜一起,要是失败被抓,顶多也就是两个小姑娘胡闹,惹是生非。”
她从未如此庆幸自己生了张娃娃脸,明明岁数比凤柔宜大,看起来却只有十四五岁,就算闯祸了又如何,她还小呢,她不懂事。
至于此举是否会对凤柔宜造成影响,斐斐已顾不上这样多了。
当凤柔宜听斐斐说起凤凰神殿时,并没有多想,在她心里,没什么是不能跟斐斐说的,何况知道铸剑宗凤凰神殿的人并不在少数。
“真的这么厉害啊?”斐斐撑着下巴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耳听为虚,要不,咱们去看看?”
凤柔宜连忙摆手拒绝:“那可不行,门中有规矩,不能私自靠近凤凰神殿,万一亵渎凤火就糟了。”
斐斐说:“你也不行吗?你不是你爹跟哥哥们的掌上明珠?连你都进不去神殿?”
凤柔宜道:“爹爹跟哥哥们是很疼我,但我也懂事啊,我不会做任性的事情让他们生气,凤凰神殿供奉着母火,这么珍贵的宝贝,我怎么会去乱碰呢?”
她怕斐斐生气自己这点小小要求都不能满足,连忙说:“斐斐,你要是好奇,我可以带你去爹爹的锻造室,你不是一直想看兵器打造成什么样子了?”
斐斐同样不想为难凤柔宜,更不想害她成为一族罪人,因此并未坚持,否则以她的手段,想哄得凤柔宜与她同去神殿并不难。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她随意说出的借口,竟然就给了她巨大的惊喜。
每日凤宗主都会前去凤凰神殿巡查,确保母火万无一失,趁着这个机会,凤柔宜便带着斐斐偷偷摸进父亲的锻造室,她走在前面,跟斐斐说:“爹爹很厉害,脾气也有点怪,他做事时不喜欢附近有人,因此院子里都不要人看守。”
斐斐进入锻造室后,惊叹地看着挂满墙壁与架子的各式武器,以及中央的锻造炉,不过没有找到什么特殊的东西,她一心想进神殿,对锻造室兴趣并不大,只是为了不让凤柔宜说话,才表露出兴奋之色。
两人在锻造室东看看西看看,直到外头传来动静,凤柔宜可不想被爹爹知道自己偷溜进来,肯定是要挨批评的,斐斐见她慌张地四处乱窜,抓着她躲到了兵器架后头,结果凤宗主心不在焉,并未发现她们,而是当着她们的面穿墙了!
面面相觑之后,两人从兵器架后走出来,到凤宗主消失的那面墙壁前面四处摸索,凤柔宜自然摸不出什么来,可女萝在开启玄机时,刻意留下了生息,斐斐一摸便感觉其中另有奥秘。
但凤宗主在里头,斐斐认为还是不要惊动对方比较好。
凤柔宜也好奇这堵墙究竟是什么,斐斐对她说:“要不咱们明日再来,趁着你爹去神殿时,再看看这堵墙。”
凤柔宜点头:“好啊,我都不知道爹爹的锻造室居然还有密室呢。”
于是回去后,斐斐用小纸人告知了阿刃与九霄关于凤宗主锻造室的秘密,同时也表示自己会想办法进入神殿,冥冥之中她有种神奇的预感,总觉得凤宗主的密室不一般。
次日,等凤宗主去往凤凰神殿,斐斐便与兴致勃勃想要探险的凤柔宜一起,避开宗门众人耳目,溜进了无人看守的锻造室。
铸剑宗到处都是法阵,凤邬担心女儿不小心受伤,在凤柔宜幼时便给了她一条红玉手链,就是凤柔宜戴在手腕上这条,只要身在铸剑山,就不会被法阵所伤,斐斐正是沾了凤柔宜的光,否则若是她独自前来,怕是连门都进不了。
两人再度来到昨日凤宗主消失的地方,面前是一片毫无异状的墙壁,可昨日她们分明看见凤宗主站在这里时,面前的墙壁如水纹晕染开来,随后他便走了进去消失不见。
凤柔宜还在左摸摸右摸摸不明所以,斐斐已按照女萝留下的痕迹注入生息,果然成功将机关打开,那面水纹般的门出现在面前,此时斐斐已忘了其他,只知道姐姐曾来过这里,那她就必须要进去看一看。
没等凤柔宜犹豫完究竟要不要进,斐斐已拉住她的手迈起步伐。
“门”又一次关上,但墙后的房间令两人四目相对尽皆茫然,这密室怎地布置的如此温馨?
随后,她们见到了脚踝上系着锁链,头戴面具的女人。
凤柔宜捂住了嘴,她想说这不是爹爹做的,可事实就是如此,爹爹进了这个密室,即便有千万种理由,她也无法为爹爹说话,因此那锁链那面具都真实存在。
斐斐胆子更大些,在确认女人无害之后,她便不再关心,反正在她心里,男人本就没有好东西,凤邬道貌岸然做出这种事也一点不叫她意外,她只想找到姐姐来过这里的痕迹。
问了女人几句后,对方也不回话,斐斐四处翻找,手脚麻利迅速,碰完的东西立刻归位保持原样,她知道得快一些,昨日她们在锻造室没待多久凤宗主便已返回,要是被撞破,凤柔宜是他的掌上明珠,顶多挨顿训斥,自己可不一样,说不定要被弄死,还会害得姐姐危险。
在斐斐心里,绝不承认女萝有已遇害的可能,她十万火急想要找到她,去帮助她。
由于自己不像疾风九霄那样有着过人的五感,但方才从那面墙壁上,斐斐学到了一个方法,那就是用生息四处探查,寻找能够重合的地方,那就表明在重合之处,姐姐留过痕迹。
这个方法果然有效,女萝心思缜密,她在蛇穴、神殿、密室都留下了生息,男人无法察觉,而铸剑宗的女人也不曾修习她的功法,当时她并未多想,只是下意识留了一手,没想到正好帮助斐斐寻到她的踪迹。
“柔宜,快来。”
凤柔宜自进入密室起,便呆呆站立与那坐在床上的女人对视,面具下的眼睛空洞无神,好像一个活人被做成了娃娃,不知为何,她对这人有种说不出的亲近之感,另一方面,很有些心惊肉跳,总觉得有什么危险的暗流正在平和的表面缓缓涌动,然而一旦戳破那层窗户纸,很可能这平静而幸福的生活便会被彻底撕开假面,迎接她的,将是无法接受的残酷现实。
听见斐斐叫自己,凤柔宜如梦初醒,发现不知何时斐斐竟钻到床底下去了,还在朝自己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