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他看着虞悠悠熟稔地问道。
幼崽本能哼哼两声，扬起小脑袋，只是很快又搓着小爪。
爹爹教过，要对老人家讲礼貌。
“拜拜。”她就拱着两只小爪子作揖。
这忙忙碌碌的样子，老僧苍老的面容露出笑容，看了她好一会儿，和声说道，“你现在就很好。”
他将目光投在紧紧咬住尾巴扣在幼崽手臂上的小金龙，笑眯眯地说道，“如今，是你反过来追着她跑了么？”
这话让金龙细细的龙躯抽搐了一下，金龙闭眼，一声不吭，仿佛一条睡美龙。
“你……”虞悠悠觉得这老僧身上有另一种让人敬畏的气息，明明看他熟悉，可却又觉得自己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名字也是身外之物，从前种种如过往云烟，如今，你叫我无名就是。”无名老僧态度和善。
楚行云心中诧异，然而目光落在他身后正在缓缓转动的十八颗金色舍利上，又看向那如晨星一般漂浮在这方空间里的漫天僧人，不由想起之前听恒国之人说起的关于万佛塔的传说，迟疑地问道，“敢问您就是镇压此界元恶之念的圣僧么？”
这老者乃是一抹虚影，飘忽不定。
他心中疑惑，无名老僧看着他们微笑起来，和声说道，“是我要向诸位说一句抱歉。”
他叹息一声，看向舍利之下那涌动的黑暗，无奈地说道，“贸然将诸位卷入此界，是我一时焦急了。”
“卷入……是您？”天外天突然异变，竟然是因这位无名老僧么？
楚行云疑惑地问道，“为何如此？”
“恐此界屏障洞开祸及其他世界，我一直都在留意。那时骤然见到故人欣喜莫名，这孩子……她如今叫做悠悠？”
无名老僧微笑，轻声说道，“是个好名字。我需要帮手化解元恶之念，她……你一路与她形影不离，该知道她的奇异才对。”
虞悠悠几口就把此界在外的恶念全都给吃了。楚行云不置可否，皱眉说道，“小师妹吞噬恶念也有界限。”
幼崽吃多了也会被恶念反噬，这也是他们紧张的地方。
无名老僧见他关心她，露出高兴的表情说道，“你的确真心待她，如今是悠悠的……”
“兄长。”楚行云说道。
朋友……小金龙把自己圈得更紧实一点。
坐……凌风子嘴硬地说道，“好朋友！”
看这三个说得这样干脆，无名老僧又看了看下方，那无尽的，仿佛在咆哮震动的黑暗，又似乎自那黑暗之中有恐怖的蛊惑之念传来。
黑暗翻涌侵蚀到金色舍利之上，一道道黑色纹路在舍利上环绕，无名老僧的身形模糊一瞬，又有庞大的灵气宣泄而下，落在舍利之上，将那些黑暗全都驱逐，重新压制回下方。
又是一阵阵不甘的咆哮震动，无名老僧盘膝坐下，也让他们都坐，和声说道，“我该对你们解释此界来历。”
他苍老的面容在刚刚那一次镇压之后多了几分疲惫，缓缓说道，“此界乃是镇压之界，镇压的，是曾经一位纵横大洲的妖王。这妖王被元恶之念侵蚀，却乃是为救此界生灵。”
他轻叹一声说道，“当年诸界恶念蔓延，苍生动荡，元恶肆虐，能够除去元恶的办法却并不多。这恶念乃是天地本源，绝非寻常力量可以彻底消除。这妖王乃是一只天地异兽饕餮，见此界恶念横行，便将此界恶念尽数吞入腹中，一己之力清空此界恶念，可却因此被恶念侵蚀无法恢复清明。”
“饕餮？”饕餮乃是传闻中的异兽，据说强横的饕餮可吞日月天地，楚行云抱着虞悠悠若有所思。
那如今万佛塔镇压的，就是这位妖王？
“妖王已经陨落。他生前就算恶念加身，却依然留有最后善念，将这一界恶念禁锢于自己的遗骸之上。”
无名老僧和声说道，“此界生灵感念妖王之恩，请求强者将此界炼化为镇压至宝，愿永困此间，与妖王一同将这一界恶念镇压于此。老僧……我等为看守，看守消磨此间元恶。”
他叹了一声说道，“只是这份恶念庞大，万年以来我等努力化解消磨，千年之前，我等也无法支撑……若不是无力将此界支撑在星海之中，也不会坠落落入你们的世界。”
他无奈地说道，“为了要和恶念抗衡，千年之前我抽空此界灵气，聚集全部灵气于此镇压恶念。另一来也是因那时元恶趁我力量消退逃出一部分，抽空灵气可以让下方人族妖修就算受到恶念侵蚀也不会有力量打破屏障，侵蚀其他世界。”
怪不得此界成了灵绝之地。
原来是因此界的灵气都被抽出来用来镇压这份恶念。
楚行云垂头，看叼着胖手指呆呆看着无名老僧的幼崽，心里突然一跳，紧张地把她往怀里塞了塞。
那时候，这孩子脱口而出的那些话，还有面对老僧的熟稔，都让他下意识扫过皱眉的凌风子，忍了忍，传音给那老僧。
“我小师妹对此界熟稔，又也擅长吞噬恶念……”他犹豫半晌看着那位老僧试探地问道，“难道这位妖王……与我小师妹是前世今生？”
能吞噬万物，又对此界有所呼应，这真不是他想太多。
然而无名老僧听到他紧张的声音失笑，摇头说道，“悠悠并非妖王。”
“那她也曾是只饕餮？”
“她乃人族，何来饕餮之说。”
啊对对对，楚道君在心里默默给自家师尊道个歉。
一时紧张，忘记自家小师妹是有爹有娘来着。楚行云又觉得疑惑，然而很快，却不再多问。
“她虽非饕餮也非妖王，可你不想知道她的来历？”见他闭口不言，无名老僧好奇地问道。
“什么来历都不重要。我只要知道，她是我的小师妹就已然足够。”楚行云释然地说道。
无论过往如何，她现在是悠悠。
只属于他们的悠悠。
第106章
楚行云不再多问。
虞悠悠竖着耳朵听着这些传音。
无名老僧的话倒是听得模模糊糊，只是自家大师兄的话听进去了就足够。
小家伙美得很，把小脑袋塞进自家大师兄的怀里，小狗一样拱来拱去。
见他们师兄妹感情极好，无名老僧眼里露出几分欣慰。
“如今的你……也不枉费当年宫施主的一番筹谋了。”不过虽然楚行云不问了，虞悠悠倒是还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见到他那么熟悉。
她一边坐起来让楚行云给自己梳理她凌乱了的小辫子，一边歪着看老僧问道，“熟悉？”她为什么觉得他这样眼熟呢？
无名老僧看着她无奈地说道，“若人有前世，或者前世之时，你曾有缘听我诵经吧。”这话说的，幼崽顿时瞪圆眼睛，就听老僧笑呵呵地说道，“被迫听我诵经。”
啊这……怪不得她看见他的时候心里气哼哼的。
虞悠悠小奶牙咬紧，觉得怪不得自己想过来，也或许……或许人都有前世今生，或许前世的自己真的曾经被压着小脑袋不得不听人念经，听了很多很多年。
她第一次遇到能沟通的，还让自己熟悉的陌生人，老僧似乎什么都知道也没准备遮遮掩掩，她忙问，“我？”
那她前世又是谁？
无名老僧慈悲地看着她，像是一位长辈宽容地看在自己面前闹腾的孩子。
他的目光扫过闭着眼睛叼着尾巴不吭声的小金龙，刚笑着想要张口，整个空间顿时又剧烈震动起来。
他沉默地将那翻涌上来的黑暗都重新镇压，叹息说道，“如今，我也走到尽头了。”他仰头看着那漫天僧人点亮的星辰。
他们岿然不动，身上有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夹杂着梵文，帮助他将这无尽的黑暗与恶念镇压于此。
老僧垂眸，对虞悠悠和声说道，“此方恶念受万载佛念消磨，已然浅薄。只是我大限已到无法继续存留此地，悠悠，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放心……不会让你再迷失……”
虞悠悠看着他，下意识点头。
她趴在楚行云的怀里去看那无尽的黑暗，眼睛亮晶晶的。
好吃，美味，还是受邀而来。
她还算帮了大忙了呢！
幼崽，功臣！
没想到还有人请客吃饭，还把热乎乎料理过，不会带给自己大的麻烦的美食端到自己的面前。
小家伙搓了搓小胖爪，急不可待地从楚行云手臂之间爬出来，飘落在那片沉沉黑暗上空。
当她现身的那一刻，那无尽翻涌的黑暗顿时泛起巨大的波澜，就像是畏惧，又像是恐惧。
金色舍利震慑之下，那些黑暗与恶念无法逃离，发出尖锐的惨叫。
虞悠悠唯恐这些恶念再走脱，忙用力倒吸一口气，舍利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黑暗在下方被尽数吸入她的小嘴巴。
黑暗浩瀚，小小的幼崽趴在边缘，揪着大片的黑暗吃得ῳ*Ɩ香甜。
无名老僧盘坐在地上，金色舍利光华流转，一道道金色的梵文汇聚在虞悠悠的头顶，将她笼罩其中。
虞悠悠晕乎乎的，被这份特别烹制的美食给香迷糊了，然而灵台却清醒到了极点。
她这次一点都不浑浑噩噩，不由抬头看着金色舍利，一边吃一边垂涎万分。
无名老僧顿时打了一个寒战，安详的嘴角微微抽搐。
不过他又无奈地笑叹了一声，看着那个贪心的孩子看了两眼就重新埋头，再也不多看一眼舍利，和声说道，“你们把她养得很好。”
她竟……懂得了克制，有了人心，这是多么奇妙的事。
老僧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意，那片黑暗迅速减退，整个空间却在开始动荡。
当无尽的恶意消失在虞悠悠的嘴巴里，那漫天的僧人的身躯也在慢慢溃散。
无名老僧望着他们，轻轻地说道，“执念散去，功成身退。”万年时光，僧人们早就失去生机。
只有那份要将恶念约束在此的执念让他们不肯散去。
如今恶念消散，身躯消失，淡淡的一缕缕的影子浮现，双手合十，对下方微微施礼。
老僧起身，同样双手合十，对他们还礼。
“此界祸事已除，日后也无需再镇压什么，可以尝试与其他世界往来。”无名老僧看着心满意足擦着小嘴巴走过来的虞悠悠。
她正一边在把不小心顺便从黑暗之中吸收到的，属于一个大妖王残留的力量全都喂给甩尾巴的小金龙。
他的虚影抬手，慢慢虚浮地摸了摸虞悠悠的小脑袋，对她和声说道，“此间还残留千年以来此界的灵气，也都给了你吧。”
整个天外天的灵气都被汇聚在这里镇压恶念，如今恶念都被幼崽吃得干干净净啥都不剩，那这份灵气按说以虞悠悠的功劳，也算是给她的回报。
小家伙儿瞪圆了眼睛，感受着这里充裕的灵气，呆呆地问道，“给我？”这样庞大的，汇聚一界之力的灵气，要是能吞噬的话，一定能吃得饱饱的。
她师叔祖敖青不是说过么，修真界灵气不及上界，以修真界的灵气她只能用漫长的时光慢慢长大。
可要是有这样一界之力的话，那，那她是不是可以和正常的孩子那样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