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扔散开来的。
摔碎了好几颗。
阖府上下这才感觉到出事了。
而那会儿沈茹还在自己殿里让婢女给自己上妆,涂抹香粉,待要服侍成王就寝。
“也不知是哪寻来的下贱人,刚开始还能在皇后面前演演母子情深,一到府上,见了这金香软玉,便叫富贵迷了眼,原形毕露了。”
李鸢唇边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怕是真将君钰当成三岁的孩童,糊弄了几下便丢开去了。”
君钰有多难搞,她这个后娘可是好生领教过的,如今总算是有人和她一般吃苦头了。
李鸢心头快意,脸上更是灿烂。
打从李鸢与成王订下亲事的时候,她便照着阿姊的意思,开始给成王府里塞自己的人。
如今沈茹刚回府,便是有姜皇后的帮衬,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王府里一手遮天。
这个消息硬瞒是瞒不住的。
李鸢笑着道:“如今太后皇帝那儿估计都知道了。”
话音方落,殿外珠帘轻荡。
宫婢打帘进来,食盘上呈了一碗肉羹汤,正冒着热气,白瓷盏里盛了一半,汤色显得寡淡,却有一个个粉中透白的肉丸子浮在上头,鲜亮可爱。
这也是惯例了,每回侍寝后,娘娘都会吃上这么一盏。
李贵妃接过,用勺舀起一颗,吹着热气,一面与李鸢道:“可你得比所有人都先找到人才是。”
李鸢十拿九稳地说:“我已派人去含章宫了,君钰口口声声嚷着找的娘亲,除了那女子还能有谁,必定是往那儿去了。”
如今她守株待兔,等找到了君钰,再带着人到太后跟前,姜皇后还能动她的婚约么?
至于那个沈茹,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君钰若是不喜欢她,不管真假,都是一文不值。
等李贵妃将一碗肉羹用得差不多了,李鸢派出去的蓉蓉也正好进来禀告。
李鸢原是成算十足的,然而这一时竟没瞧见君钰,心一跳,起身急问道:“世子没找到?”
“找到了!”蓉儿生怕自家主子发怒,慌张应道,“的确就在那含章宫里,只是不肯与我们来。”
李鸢听着见到了人,稍稍稳了下心神,
“你可说了他认的那个娘亲在我这儿?”
这也不是完全骗人的,她们虽然寻遍整个宫殿都不见那苏遮月,但李鸢很快便想到这女子的失踪多半和北宁王府有关系。
毕竟本就是她要那万总管帮她看看这女子的来历的。
只是中间出了岔子,叫姜皇后搅和了一出,便将这事给忘了。
但苏遮月这一失踪,她派人查了几日都查不出踪迹,有这个本事,除了北宁王府,也没的旁人了。
何况苏遮月那副容色摆在那儿,在别处被人瞧见了,只怕最后也会被带去王府。
“奴婢是按小姐的吩咐说的,可是君钰殿下就是不相信,只说除非我们将人领到他面前,他才肯信。”
太聪明的小孩就是难骗,李鸢眉头一蹙,又道:“不是还有那迷魂香么?”
蓉蓉道:“我们正琢磨要用的,但实在是不巧,正要放迷药时,虞小侯爷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虞戟?”李鸢一愣,也是,那本就是给他住的地方,只是从前虞戟离京后若没有战事,怎么征召都会推辞不来,这一次怎么就……
李贵妃在边上听了全程,出声道:“所以君钰现在在虞小侯爷那儿照看着。”
蓉蓉点头:“是。”
李贵妃点头:“这倒也算是个下落,至少没让皇后的人找到,先将这个消息禀告太后,安她老人家的心。”
蓉蓉应了一声,吩咐下人去办了。
李贵妃又看向李鸢:“眼下这个女子最是关键,你亲自去,问北宁王府把人讨出来。”
李鸢道:“阿姊放心,我刚才已派人去要了。”
“糊涂!”李贵妃横她一眼,“要是人被弄死了,我看你如何是好?”
李鸢有些愣:“不是用作试药么?”
之前万总管也请她去过一次,只刺了指尖,放了些血,便回来了。
虽只是取些指尖血,但对着她们这等金尊玉贵的世家女子来说,也算得上极大的皮肉之苦,不过李鸢当时也的确是心甘情愿的。
她当年见着北宁王时,年岁尚小,也是春心萌动,郊外逢雨,在亭中偶遇,与他说了一句话,回家后欢喜了不知多久,论姿容风华,这世上没几个男子越过他去,待知道自己定亲的对象是他的时候,李鸢简直是心花怒放,夜里最梦梦的都是那人。
便是从那时开始,从一个不知事的少女,开始学着做一个端庄贤淑的王妃。
可偏偏就这么一病不起,这么些年过去,病情半点不见起色,李鸢起初还愿意等,渐渐地心也冷了下来,她青春芳华,不可能为着一个昏迷的人无止境地等下去。
不过虽费尽心机地将婚约转与成王订下,但是李鸢心里却没有真正瞧得上成王过。
毕竟人只要见过真正好的东西,别的便都看不上眼了。
李贵妃厉声打断她的心绪,“你是高门小姐,当然能保全,那姑娘半点身份都没有,命如草芥,你以为她能活着出来?”
她说着,将见底的汤盏重重地放到她面前。
李鸢望着那汤盏,不明所以。
耳旁宫婢便与她附耳解释那肉丸子是什么做的,李鸢听了当即用帕子捂住嘴,压住骤然翻涌上来的呕欲。
她原只当是什么獐肉、鹿肉之类,人肉这么恶心的东西,亏得她阿姊下得去嘴。
干呕之际,她忽地恍然回过神,转头赶紧吩咐宫婢,
“快备轿,我要去北宁王府。”
第149章 懊悔
明月为乌云遮蔽,不一会儿,大雨便浇落在含章宫上。
电闪雷鸣,落在琉璃殿顶上的雨点噼里啪啦作响,隐约夹杂着几声孩童的哭声。
马蹄声由远而至,一群人马停在宫门前。为首俊眉星目的少年披着蓑衣,翻身下马,推开宫门。
虞戟是星夜专程回来的。
他这一趟离开是为了谢染,只是见了人,不知怎么,忽然没有从前那般的动情了。
浮云阁里,陪坐在谢染床前,说话间他却好几次晃神,想起苏遮月在他身旁给他念故事的模样,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好似就被填满了。
又生出一种强烈的想念来。
其实他知道谢染并不喜欢自己,只是因着自己的身份不得不委曲求全地见自己。
虞戟原也是为着自己说不出的执念,不顾谢染意愿,一门心思地强求于她,然而这一回再见,便像是年少时扎在心中的刺已被人拔出了,阴云消散,忽然便能正常相待了。
“往后我不会再来了。”
这话一出,不只是谢染惊讶,便连虞戟自己都有些吃惊。
“这段时间多有打扰,回到京城我会将当年谢家的案子翻出来,上报枢密院,若你家人是冤枉的,我会尽我所能,为他们翻案。”
“小侯爷……”
谢染想是没想到他会帮这个忙,面上可见的震惊了片刻,接着强撑着带病的身子都要下床给他郑重道谢。
她原是极高傲的性子,这般含泪屈膝是绝无仅有的,如同弯折下脖颈的天鹅,美得如同画卷。
然而本会心生怜惜的虞戟这一刻,却没有半点心绪波动。
这也他为谢染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了却这一桩,自然是星夜兼程地赶回京来。
马车太慢,虞戟索性弃车骑马。
便连半路中的倾盆大雨都让他停下来休憩。
谁知到了含章宫,却见宫室灯火皆暗,宏伟的宫室,毫无声息地浸在黑沉沉的雨幕中。
虞戟心不自觉地一沉,推开正殿大门,里头更是空空无人。
他在宫室里找了一圈,才循着若有若无的哭声,在偏殿角落找见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君钰。
“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君钰抬头看着严肃的表兄,一双眼眸哭得通红,小嘴嗫嚅着开口,却只有不成话的哭音。
他当时真以为沈茹是自己的娘亲,才会跟着她走了,然而回到成王府里,相处十余日后,便发现那女子分明就不是的。
起初是按着娘亲温柔亲切的样子待他,但渐渐的,小君钰便发觉她言行不一,行迹古怪,相比于他这个儿子,沈茹眼睛里更在意那些金银首饰,胭脂香粉,与父王说话时处处带着迎合讨好,甚至好几次都忘了他的存在,完全不是他想象中娘亲该有的样子。
而他想象中的娘亲自然便是苏遮月那样的,对他极好极好的。
其实原以他的聪慧,应该是能分辨出来的,可也许在他心里,他真的盼望死去的娘亲能活过来,才自欺欺人地相信了。
这阵子与沈茹的相处便完全打破了他天真的幻想,于是今日争吵之后,他便再度逃出了府,回到这儿来找苏遮月。
却发现苏遮月已经不在了。
娘亲不要他了。
小君钰想到这儿,眼泪就不要钱的,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虞戟见他一声不吭地只会哭,实在也问不出什么来,便让跟随进来的虞平去外头打听寻人。
虞平打听一圈后,才明白了前后因由,说与自家少爷。
这也是虞戟完全没想到的,明明在他走之前,君钰还在和他炫耀自己和苏遮月的,如何如何喜欢他,怎么他一走,这孩子就跟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亲娘走了?!
本来秉着表兄的身份,对着还是幼年的表弟,他应该宽慰才是,然而火气在心头燃烧,虞戟出口便是,
“你不要她,她自然也不要你了!”
这话说得狠绝,小君钰的哭声顿止,睁大了通红的眼眸,整个人都仿佛要碎裂开来。
虞戟望着他,冷冷道:“你若没打算一辈子把她当娘亲对待,何必一开始就叫个不停!既然认了亲娘走了,现在又回来哭哭啼啼的给谁看?!”
小君钰听着他的话,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小小的身子摇摇欲坠,虞平见状忙上前扶住他,好生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