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见姨娘的日常行礼都忘了。
被心急的周婆子扇了个巴掌才醒过神,当即哭出来,
“二夫人,我们姨娘小产了!”
“小产?!”
宋姨娘和周婆子对视一眼,眸中都是一片震惊。
赵姨娘什么时候怀的孕,她们竟然完全不知道。
周婆子问:“什么时候的事?”
那丫鬟回了点神,抖着嗓音回答:“足有两个多月了,大夫说胎相都稳稳当当的,今日晨起不知怎么就开始叫痛,那里,那里一直有血出来……”
她说时瞪着眼睛,好似又回想起那个血流如注的场面,浑身都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血,很多血,很多很多……”
丫鬟也见过女子生产,但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
那时赵姨娘整个人都像是泡在血海里一样,那张娇媚的俏脸一点血色都没有,从血泊里伸出手来时,简直像什么鬼魅一般,将她整个人吓得跌坐在地上。
然后就见着那血一点点地向她漫过来。
她连爬带滚地跑,可那血就像蛇一样,她跑到哪里都有,弯弯绕绕地就像她追来,她怎么也躲不开,都跑到墙角了,还见那血流过来,漫沁透了她的鞋袜,她吓疯了,“啊啊啊”地大叫,直把整个院子的人都惊动了。
宋姨娘和周婆子听她颠来倒去有一句,没一句地讲着,自然当是她吓傻了的瞎话。
可是纵然是瞎话,也叫人听得心惊肉跳的。
这厢没说完,又有一个丫鬟打院子那头,惊吓地跑出来,一见着宋姨娘就跟见了佛似地跑过来。
周婆子眼疾手快地上前挡住,将她推定了些:“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三房的丫头都这么不懂礼吗,有什么事好好说。”
那丫鬟脸色一样惨白,一根手指指着身后的方向,大叫:“阿照……阿照死了!”
“死了?!”
周婆子身子也是一抖。
阿照这丫头她们都是见过的,算是赵姨娘的心腹丫头之一,侍奉了她好几年了,平日里也是一副恭顺的模样,怎么就在这档口死了?
宋姨娘原本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但被这接二连三的血光事吓得有些没了主意。
幸而周婆子年纪大,见过不少世面,很快定下了神,问:
“怎么死的?”
那丫鬟不住地指着一处:“就在那儿吊死的,就在那树上,你们没看见吗?头发乱糟糟的,眼珠子瞪着,舌头吐得长长的……”
周婆子打眼看去,哪有什么树,干干净净的院子,就几株花木,还掉光了叶子,当即又一巴掌扇过去,
“什么都没有,你这丫头,看到鬼了吗?”
“鬼!就是鬼!”
那丫鬟听到她的话音,尖叫一声,眼睛大睁,突然就向宋姨娘扑去。
周婆子大惊失色,猛地从背后揪住发疯的丫鬟,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她甩到一旁。
那丫鬟脑袋磕在台阶边上,头一歪,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偏偏昏倒之前手还指着宋姨娘,喃喃着:“鬼……”
宋姨娘身上的衣料被她撕扯下一块来,吓得也是双腿发软。
她活了这些年,真就没见过这样的怪事。
正在这时,屋子里面又跑出一个丫鬟:“不要害我,和我没关系!”
那惊恐仿佛传染一般,所有丫鬟都吓得大叫起来,一个接一个,扔了水盆,逃命一般地从屋子里往外头跑。
方才向她们解释的丫鬟这时也捂着头,疯叫了起来,跟着一齐往外头跑。
这样的情景,傻子都知道屋子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更可怕的事!
宋姨娘魂都快吓飞了,可别说进屋看顾赵姨娘了,忙不迭地扯着周婆子一起回了自己的婵娟阁。
回到屋中坐下,丫鬟们给倒完了足足一壶茶,她才定下神来。
入了秋的天气,她身上的衣衫竟也透出了汗,冰凉凉的。
周婆子也是余惊未定,一边向旁边的几个婆子丫鬟说,那厢听得骇出一身冷汗,
“吓死了人,怎么有这样的事?”
“是啊,要不是亲眼见着,说出去谁会信啊!”
“别是真有什么鬼魂作祟?”
“少胡说,那鬼都是夜里出来的,太阳光一照就没了,哪有白天出来吓人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一边后怕一边猜测。
突然又有人问:“那些丫头都跑了,那赵姨娘怎么办?”
“由着她这样死吗?”
宋姨娘听到这里,喝茶的动作一顿。
一群下人都看向自家主子。
周婆子率先开口道:“三月前怀的孕,竟然瞒得这样好,夫人您完全不知道。”
宋姨娘被她一提也醒了过来,摸着茶盏子不说话。若不是闹这出,估计正好等着李祁回来,赵姨娘才显怀,那确实是打得精细的算盘。
连她也瞒,那就不怪她见死不救了。
何况这事太离奇,实在像是遭了天谴。
老天都要她死。
刚定下这个念头,外间突然又有丫鬟来报:“夫人,老夫人回来了!”
“什么?!”
四下都是一惊。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怎么刚好这个时候?
丫鬟喘个不停,续道:“老夫人刚一进门就撞上那些丫头,得知房里出了事,她身旁正带着张大夫,眼下已领着张大夫过去瞧了。”
宋姨娘心里咯噔一声,想这赵姨娘运气实在是好。
既来了张大夫,估摸着是死不了了。
旁边的孙婆子胆子大,不信周婆子说的这些骇人事,因自告奋勇道:“既然老夫人回来了,夫人不去管总归是有失体面的,不若我替夫人去看看?”
宋姨娘自个儿是断断不敢去了,见她不怕便点了点头:“行,你把我那老山参带去,这样在老太太面前也多少有个体面。就说,就说我今日身子不好,没法亲自过去探望妹妹。”
孙婆子一一记下,取了东西就那院去了。
第19章 报应
几天后,赵姨娘小产的事也传到了苏遮月的院子。
其他婢女都不闻不问的,也就阿香凑热闹,路过赵姨娘的院子时见一群下人神情古怪地往里探看,便听了一嘴。
阿香回来说与苏遮月听时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我说这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夫人是大好人,所以中毒也不会有事,那赵姨娘,哼,兴许这毒就是她下的,现在就是报应到自己身上了。”
苏遮月虽然也不喜欢赵姨娘,但乍然听到她出事也是惊骇非常。
她自知身子有恙,迟迟没能怀上,但李祁娶了两房姨娘前后也有三四年了,也都没有怀胎的迹象。
倘若赵姨娘没有小产,这应该是李祁的第一个孩子。
阿香又努嘴道:“也是老夫人带了大夫来,把她一条命给捡了回来。”
她说话时还十分不满意的样子。
苏遮月听了不知怎么,还是松了一口气:“人平安就好。”
她与赵姨娘交集不多,因这三房进府时苏遮月已经病了,后来在府上遇见,瞧着人也算客气,没有像宋姨娘那般颐指气使的。苏遮月想她应也不是个坏心肠的,只是要在府中立足,必得靠着宋姨娘。
实在两人没什么深仇大恨。
阿香气道:“夫人怎么还帮她说话呢,你忘了,前些日子她还指使那丫头阿照还来我们屋子抢东西呢!”
她瞧着赵姨娘文文弱弱的,才最是阴毒。
苏遮月摇头道:“那都是身外之物,没什么紧要的。”
阿香也一抬下巴:“也是,咱们夫人现在有更好的了,不稀罕那些。”又道,“那阿照狐假虎威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竟然在自己房里上吊了。”
“上吊?!”
苏遮月原是半躺在床榻上的,听到这里吓得几乎坐直了起来。
阿香当时听别人说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她早就看不惯这个拜高踩低的丫头,一边给苏遮月倒茶压惊,一边说道,
“八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夫人别可怜她们。”
苏遮月呆了半晌,只觉一股冷气从四肢传入身子,不由地紧了紧手指,目光颤颤地说:“可是,是一条人命……”
阿香没她家夫人这般菩萨心肠,只道:“那也得分好人坏人嘛,要我说,欺负夫人的都是坏人,都该得报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遮月捂住了嘴,轻声道:“不要说这样的话……”
阿香点了点头,苏遮月才放下手来,她心里总有一种诡异难言的感觉。明明这两件事都和她无关,她也断断不会做这样害人的事,可无缘无故地还是从心里生出了愧疚感来。
就像是,有人为她做的一般。
阿香原是口无遮拦的,看了自家夫人不安的神色,心上仿佛传染上了这种惊惧,再开口时也加了几分小心,
“我还听说那赵姨娘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是也惨了。”
苏遮月忙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