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等许乔被他的话勾得重抬眼帘，恰好对上了秦池右臂的变化。

　　白皙的小臂皮肤一片一片地爬满金红色的龙鳞，修长的五指完全兽化成一只充满威胁感的金红龙爪。

第88章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 许乔已经先后目睹过孟秋雁、周诚的兽化，今晚更是见到了一只兽化十来年的凤凰。

　　可能整个基地都没有比她更熟悉兽化症状的人了。

　　因此，一看到秦池那条布满鳞片的手臂, 许乔就明白了他精神体的真正问题。

　　她立即将那些杂念抛到一旁, 只关心他的病：“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池夺回手臂的控制权，一边系袖扣一边道：“三年前, 跟周诚类似，第一次发作就是完全兽化，后来又陆续出现过几次, 都是老爷子跟我母亲联手打晕我才变回来的。吴教授, 也就是我们基地的一位S级治疗师, 他推测是前线战场的环境造成了火龙的嗜杀, 于是建议我换个环境修身养性。”

　　许乔脸色苍白, 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明明各方面都表现得无比正常的邻居兼队友：“所以，你的精神体一直都处于能让你兽化的暴躁状态？你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完全兽化？”

　　秦池：“刚过来的时候是这样，它一直在跟我争抢身体的控制权, 需要我时刻分出一部分精神力压制它。与你熟悉起来后，它的状态好了一些, 就像刚刚，因为担心被你反感, 我明明放开了压制, 它也没有出来闹事。”

　　许乔有些糊涂了：“是它的自我调节能力在逐渐加强吗？”

　　孟秋雁的黑蝎病了十几年才逐渐恶化到完全兽化，每次被孟篱强行镇压后黑蝎会努力调节，直到再度失控。所以, 如果精神体能够克服黑雾的影响而保持理智, 自然就不会让异能者兽化，相当于精神体实现了自愈。

　　秦池：“我不认为它有这个能力, 更像是吴教授的建议起了作用，我换了一个比原来舒适的生活环境，遇到了一个能让它的精神世界产生源源不断的白雾的小房东，帮它抵消了一部分黑雾的影响。”

　　许乔：“……”

　　他的叙述很平静，像极了曾经与她探讨实验的专业语气，可他的眼里似乎多了些隐藏的意思。

　　许乔心慌地避开了，尽量集中精神在他的兽化上：“这都是猜测，万一哪天它失控，你也压制不住他……”

　　秦池：“我会在压制失败之前离开，董校长、魏校长是知情人，他们会想办法找到我，带我回来或是联系东北基地。”

　　许乔思维混乱地点点头。

　　秦池：“如果你有安全方面的顾虑，我会搬走。”

　　许乔被各种念头占据的脑海忽地一空，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人。

　　这一次，秦池避开了她的视线。

　　许乔的视野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她从来没有担心过深夜让秦池进门会对她的安全产生威胁，秦池就是这么想她的吗，觉得她会因为他的兽化嫌弃与他为邻？

　　莲花跳了出来，伸出一片叶子擦走许乔脸上的泪，一片叶子朝秦池发射水箭。

　　垂眸的秦池先是察觉了莲花的攻击，他没有时间思索莲花为何会这样，只相信莲花不会无故伤人。

　　所以，秦池压住了他与火龙的防御本能。

　　水箭射中秦池的左肩，他也终于看到了许乔泛红的眼圈，以及一行被莲叶卷走的水色。

　　意识到他刚刚那句话可能带给她的伤害，秦池马上道：“抱歉，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究竟有多生气，不知道她是否还愿意原谅他，又是否能接受一个S级的兽化异能者。

　　许乔刚想赌气地让他搬走，一抬眸先看见了他左肩的血，水箭已经消失了，只有涌出的血染红了那一片雪白衬衫。

　　许乔这才发现莲花做了什么，惊道：“你怎么……”

　　莲花心情复杂：【他惹你伤心了，我就想替你教训他，可我以为他能躲开的。】

　　赵风一个B级异能者都能躲过它的水箭，秦池不是S级吗？

　　许乔匆忙移走水字：“……我没伤心。”

　　她一手收回精神体，没等她提议帮秦池治疗，火龙跳了出来，从茶几对面喷火给她看：【他才不想搬走，担心你怕我们才那么说的，你千万别伤心。】

　　许乔：“……我真没伤心，是他太侮辱人了，一点都不信我对队友的感情，我被气到了。”

　　火龙：【那我可以去你那边吗，现在被他收回去，我也会跟着疼。】

　　许乔扫眼垂眸不语仿佛变成雕像的秦池，朝火龙点点头。

　　火龙落到了许乔旁边的沙发上。

　　许乔抿抿唇，沉默地绕过茶几来到秦池身边，一手按在他的肩伤旁边。

　　伤口很快复原，只剩白衬衫上一团刺眼的血迹。

　　治疗结束，许乔转身准备回去，右手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贴上来的掌心炽热如火，烫得许乔心头直跳。

　　绿色一闪，莲花跳进了茶几上的小号青缸。

　　面对一龙一花两只再单纯不过的精神体，许乔迅速挣开那只手，快步朝前面的厨房走去，嘴上嫌弃道：“你先惹我生气的，而且明明能躲开偏要挨一箭，别想怪在我们头上。”

　　说着，她拉开厨房的推拉门，打开灯后再关上：“饿了，我要做点夜宵，你没事就走吧。”

　　秦池站了起来：“我帮你。”

　　扫眼火龙与莲花，秦池跟着走进厨房，一推一拉，一扇单薄的门板就挡住了两只精神体的视线。

　　莲花有点不安，它跟许乔一样都挺喜欢秦池的，刚刚只是太心疼许乔了，不是真的要秦池受伤。

　　它问沙发上的小火龙：【秦池会不会生我的气？】

　　火龙：【不会，他很喜欢你，给你买了那么多缸，他就没给其他精神体买过礼物。】

　　莲花更内疚了：【他怎么不躲啊？】

　　火龙：【想被许乔治疗吧，许乔的治疗很温柔，很舒服。】

　　许家的厨房空间并不大，许乔本意是来里面冷静一下，没想到秦池竟然跟了进来，修长挺拔的身影贴着厨房门一站，显得里面更加狭窄了。

　　她背对他站在水槽边，从藏于领口内的空间项链里取出一只番茄，一边放水清洗一边道：“不用你帮忙，很晚了，你走吧。”

　　秦池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道：“我说要搬走，只是因为不确定你的想法，所以客气一下。”

　　许乔继续洗番茄。

　　秦池：“我的一句客气就把你气哭了，那么也请你尝试理解从林家出来后，你跟我客气了那么多句，我可能会有的感受。”

　　许乔：“……至少没把你气哭。”

　　秦池：“那是因为我年纪比你大，且擅长隐藏情绪。”

　　许乔咬了咬唇：“是挺能隐藏的，流了那么多血跟没事人一样。”

　　感受着没那么发烫了的脸，许乔关掉水龙头，用异能卷走番茄表面的水珠，转身，忍笑将番茄递过去：“给，算是替莲花给你的补偿。”

　　她还是没有直视秦池，但秦池看得出来，她已经卸去了面对陌生人才有的客气疏离。

　　秦池接过番茄，问：“明早做番茄炒蛋？”

　　许乔斜他一眼，点点头，再用眼神示意他打开门。

　　重新坐到沙发上，许乔主动朝火龙伸出手。

　　小号的火龙试探地盘上她的手臂。

　　金红色的龙鳞跟着缩小了，在灯光下泛着宝石般绚丽的光芒。

　　许乔好奇问：“兽化是因为精神体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你喜欢现在的生活，所以能主动控制住，是吗？”

　　火龙点点头。

　　许乔：“那如果秦池休假结束，重新回到前线，你……”

　　火龙：【我不要回去！我要一直跟你们在一起！他敢回去我就还跟他抢身体！】

　　拳头大的龙首朝秦池的方向转过去，小小的金色兽瞳里满是威胁。

　　秦池看着许乔道：“真到了它成功抢夺身体的地步，说明它已经只剩兽性。”

　　但凡精神体还能保持理智，无论主动保持还是被异能者的精神力压制，都不会出现兽化症状。

　　许乔明白了，火龙这病还是要治，否则秦池无法恢复正常生活，而一个基地的元帅继承人，怎么能天天待在安逸的环境修身养性？

　　放下火龙，许乔对秦池道：“现在已经有了治疗方案，你是请吕教授帮忙，还是回基地找你们那边的S级治疗师？”

　　秦池：“这件事，我没有选择权。”

　　火龙：【我不要别人治，就要你治，莲花也行。】

　　许乔摸了摸它的龙角：“你的等级太高，治疗起来也更复杂，我跟莲花都没有这个能力。”

　　火龙：【那就等你们升到S级再治，我不急。】

　　许乔看眼秦池，继续讲道理：“你不急，可是东北基地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兽潮，秦池必须保持他的战斗力。”

　　火龙：【兽化后我的战斗力更强，我能把所有异兽都杀死。】

　　秦池：“你的第一攻击目标确实是异兽，不管异兽附近有没有人，你都会朝目标喷火。”

　　许乔神色一凛，兽潮时异能者与异兽混战，以火龙的攻击方式，肯定会伤到自己人。

　　火龙：【那就把许乔带过去，有她跟莲花在，我不会跟你抢。】

　　气氛再度一滞。

　　许乔还愣着，就听秦池道：“这要看许乔的意思，我同样没有选择权。”

　　火龙期待地看向许乔。

　　许乔努力不去看余光里的那道身影，只管哄劝火龙：“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那就听我的话，找一位你信任的S级治疗师帮你治疗？不许学狼獾。”

　　火龙：【我只信你。】

　　许乔：“……”

　　火龙转向青缸：【还有莲花。】

　　莲花：【好啊，那就等我们升到S级再帮你治，你放心，我会努力升级的。】

　　火龙高兴地松开许乔的手臂，飞向莲花。

　　莲花一叶子拍了过去。

　　治疗归治疗，别想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