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轻轻摇头,“别动,让我歇一会儿,头有点晕。”
“我看那妖修为不低。”裴修风拿出丹药往她嘴里塞,“你们怎么碰上的?”
林雾:“运气不好,他在城主府里不知多久,你们最好看看有没有新丢命的人。”
匆匆赶来的梁烽听到这话,脸色阴沉道:“我的一个侄子刚刚就丧命于狐妖手中!他实在太猖狂!”
若不是子侄帮他挡住致命的攻击,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
面前场景尽收眼底,梁烽提议道:“不如我再上报一次,让朝廷多派些人手来。”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嫌他们太弱。
林雾坐起,拉过燕归辞的一只手,灵力从破损的经脉流入他体内。
她拍拍衣服上的尘土,似笑非笑道:“这只狐妖可真难逮,不知道梁城主抓到过他几次?”
潜台词就是梁烽这个城主还不如她!
先前梁烽并没有跟他们说过这是什么妖,连妖的等级也不知,说话半遮半掩,也不知道在顾忌什么。
裴修风:“梁城主,可否方便说一下你的修为?”
众弟子的目光移到梁烽身上,狐妖能在城主府内来去自如,这个城主实力参杂的水分是不是有点大?
梁烽阴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元婴中期。”
筑基之后聚金丹,金丹之上凝元婴,再往上就是渡劫、化神、大乘。
目前还没有大乘期的大能,化神期一只手数得过来,渡劫期人数也不多,麓山学院院长姜挽霜就是渡劫期。
每一阶的晋升都难如登天,梁烽虽然算不上巨佬,也已经能够制霸一方,怎么对付同等级的狐妖会如此弱势?
“那狐妖竟是元婴巅峰吗?”有弟子猜测。
有人发问:“元婴巅峰的话,我们对付得了吗?”
自信和自大是两回事,做人还是要务实一点。
林雾详细讲述一遍遇到狐妖的过程,好让大家心里有个数,不至于被梁烽这个坑货坑死,中间省略掉两个面具男的事。
这个第三方还她没弄清是什么人,不打算透露给其他人知道。
梁烽语气沉沉,“狐妖吃人会增长修为,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你们尽快让麓山学院的师长过来,最好能将狐妖一击必杀。”
他挥散人群,让护卫各自回去值守,又安排人将侄子的尸体处理好,给一众弟子留下匆忙的背影。
狐妖已逃,再待下去也没什么用,其他弟子也各自离去,这次倒没有再说什么追踪狐妖的话。
实力差距摆在那儿呢,莽上去就是白白送人头。
林雾感觉头部没那么晕眩,起身将燕归辞背起,动作吃力,踉跄两步后才站稳。
“我来吧。”裴修风实在看不过去。
林雾立即道:“好啊。”
她十分爽快地把燕归辞扔到裴修风背上,动作利索,哪有一点吃力的模样。
裴修风:“……你故意蒙我呢!?”
林雾捧着胸口咳嗽两下,“没有,我现在浑身都疼。”
裴修风瞪她一眼,背着燕归辞大步往前迈。
叶清黎扶着林雾向前走,林雾感动道:“还是清黎对我最好。”
喊疼的话倒不是作假,作用于燕归辞身上的疼痛有十分之四由她分担,元婴巅峰的一击,目前还不是燕归辞可以承受的。
五脏六腑仿佛被移位,每寸骨头都泛着疼。
四人回到客栈,林雾拒绝叶清黎同寝的邀请,让裴修风把燕归辞放在床上后,催两人回去休息。
她坐在窗边,窗户打开,乌云始终笼罩着明月。
灵气在手中凝聚成一团白光,随着她的想法变换成各种奇怪形状。
燕归辞被疼醒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窗下的人被笼在黑暗中,只有光团照亮的纤细手指清晰可见,长如青葱,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掰断。
每一次呼吸都能引起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保持原有的姿势不变,睁眼静静望着这一幕。
“你差点就死了,知不知道?”林雾开口,眼眸被夜色遮盖。
燕归辞:“我还真是幸运。”
林雾纳闷:“你跑过来干什么?”
就算燕归辞没有为她挡掉这一击,她也可以自保。
虽然修为倒退至练气期,但是身体素质还在,可以瞬间吸收大量灵气,眨眼间就能提升至元婴期。
时间维持不了多长,不过抵挡狐妖一击还是绰绰有余,顶多就是事后受些反噬,不致命。
快准狠是她的行事风格,不想拖拖拉拉去查,干脆直接逼出狐妖的真正实力,好制定接下来的计划。
问句过后,房间里迟迟没有响起回答。
良久,燕归辞才说道:“是我冲动。”
一瞬间的不理智控制身体,下意识作出反应,如果有时间能够深思熟虑,他或许不会挡下这一击。
“现在和我原先预料的后果也没差别,下不为例。”林雾起身,坐在床头,手指压在燕归辞手腕上,灵力舒缓阵阵钝痛。
燕归辞受伤,她会疼,她自己受伤也疼,结果一样。
燕归辞克制住体内灵力的反抗,任由林雾在他经脉中游走自如。
他体内灵力像冰封万里的雪山,冰凉刺骨,而她的灵力像她这个人一样,冷且淡,似柔似刚,变幻无穷,经过的每一寸地方都变得暖起来。
次日,众弟子集中在城主府。
城主府内已挂上白布,侄子和家仆不同,是血肉相连的亲人,丧事该有的仪式还是要做。
他们来到天河城的第一天,只有梁烽来迎接,而今天城主府已经挤满梁烽的各类亲戚,能看出人数不少,也算个大家族。
灵堂里,一个妇人在哭丧,旁边一个与梁烽有三分相似的中年男人满脸哀痛,烧着纸钱。
其他老老少少站在旁边,表情各异,凝重有之、恐惧有之、愤怒有之,却不见多少悲意。
“姐姐!姐姐!”
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抓着树枝,从灵堂外跑进来,嘴里不停喊着“姐姐”两字。
女孩身上的衣服材质不差,头发也插着金钗,是个富贵模样,只是神色惶恐,面黄肌瘦,又不像是个富贵人。
梁烽脸色一变,怒斥道:“谁让你们放她进来的?”
下人匆匆跑进来,拉着女孩往外走,“二小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们到别处去。”
女孩被两个下人硬拽着离开,尖锐稚嫩的“姐姐”在灵堂久久盘旋。
林雾问道:“她是谁?不能来吊唁吗?”
梁烽:“这是我的二女儿,自从见到她姐姐意外溺水身亡后,脑子一直有些不清醒,医师说要静养,不能再受刺激。”
“是个当剑修的苗子。”林雾道。
刚才躲避仆人随手挥动的几下树枝,有点机灵劲儿,像这样被天道眷顾的人可不多。
梁烽沉声道:“我们梁家是符道世家,将来她必然也是要继承我的衣钵,好好当一个符修。”
“符修吗?真是可惜。”林雾随口说道,没对人家的家事作出评价。
梁烽:“请问诸位小友是否已经知会师长?除妖之事,迫在眉睫。”
林雾敷衍道:“此事你还是问我们师姐吧,我先去捉妖了。”
意思意思出面片刻,林雾四人离开城主府。
叶清黎:“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林雾:“去打听一下最近城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和事。”
热闹的巷子人来人往,柴火的白烟与蒸笼的白汽混在一起蒸腾而上,路人大多穿着方便行动的短打,材质普通。
这条路从街口一直到街尾,有不少壮年男子围坐在路边的阶梯上,裸露的手臂肌肉泛着麦色光泽。
林雾:“师父,上!”
裴修风表情一言难尽,“你在说什么玩意儿?”
“你不是最会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吗?现在正是该你表现的时候。”林雾理直气壮。
裴修风:……
想说的话太多,一时都堵在嘴里,竟不知先说哪句。
他嘀咕道:“你怎么知道?难道我装得不像有钱少爷吗?”
谁家有钱少爷擅长和三教九流打交道?
林雾催道:“像像像,快去吧。”
师父少时失去双亲,从富贵人家的少爷一朝沦落为路边乞儿,一路摸爬滚打,混成她见到的样子。
她见到师父的时候,他已经是个糟老头子,对他随性的生活姿态习以为常,现在这番故作矜贵的模样才是陌生。
裴修风拿出灵石,跟一位大哥打招呼,“兄弟,这几天城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大哥瞥他一眼,答:“没有。”
裴修风:“那有没有看见奇怪的人?”
大哥:“有啊,你们不就是?”
裴修风把装着灵石的芥子袋递过去,“像我们这样的人,你见过几批?”
“除了你们,还有两批。”大哥惦着芥子袋,“一批是学院弟子,天天在大街上转,另一批见过两次,没打招呼。”
没打招呼的意思是没有和他们这些人接触过,不是背后有人,就是像学院弟子一样天真瞎玩。
聚在这里的人大多是接活干的,跟林雾之前差不多,只要钱够,啥活都干。
人数众多,消息也灵通,龙蛇混杂,有滥竽充数的,也有有真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