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从石壁后探出头来，一双乌黑的眼睛里满是幸灾乐祸。
一只洁白如玉的手也从石壁后伸出来，然后在黑狐头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你给我小声点！”
这声音赫然是卿玖。
“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这个师尊才能杀这小子的威风。”
“高，实在是高！”
陆离回头扬起了爪子，努力想竖一个大拇指才发现自己现在是狐狸，做不了这种高难度动作，于是黑狐只能亮了亮指甲聊表敬意。
“你朝老娘亮爪子？！”
看到陆离亮爪子，卿玖只觉得眼前那锋利的指甲格外刺眼。
当年她孤苦无依的样子突然历历在目。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妇道人家，背井离乡，抛弃亲人，只身来到妖族。
这么多年当牛做马，兢兢业业，含辛茹苦，呕心沥血，陆离这个没良心的竟然朝她亮爪子？
卿玖突然觉得自己脑子一热，火气上涌，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个度，连他们两如今在行偷窥之实都忘了。
“你竟然敢朝老娘亮爪子？！陆离！”
卿玖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跋扈的声音背后似乎还有一点感伤。
陆离见状都懵了，他没干什么啊？这位祖宗怎么了？他刚才不是还在夸她吗？
造孽啊，造孽啊，别喊啊！陆离想伸出爪子去捂卿玖的嘴却已经晚了。
身为妖帝陆离有着优秀的危机意识，比如此刻。
他不仅感觉到了面前有巨大的危险，在背后也感受到了两道目光。
其中一道炽热非常，他甚至已经能若有若无的嗅到一股皮毛烧焦的味道。
“嘿嘿，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
陆离回过头尴尬一笑，于是九条尾巴摆动，身影飞快消失在了原地。
姜越站着，陆璟保持着蹲下的姿势，两人还没做出反应，只见原本消失的黑狐突然又回来了。
黑色狐狸一把扛起还在叫骂的卿玖然后又重新消失，速度之快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空气中只有一根黑毛打着旋缓缓落下，证明着这里方才站了一只黑狐狸的事实。
姜越回过头不打算再理这对奇葩伴侣，妖帝陆离不正常，她第一天就知道了。
看着眼前蹲在她面前，一只手中还拿着蛛丝的陆璟，她没缘由的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姜越俯下身，双手托起陆璟耷拉着的脑袋，不容质疑道，“我从没说过怪你，你总认什么错？”
“可是我自己会怪我自己。”
“妖族的炽明王可不是这个样子。”姜越也蹲下身看着陆璟。
陆璟的目光中还带着疑惑，姜越却在陆璟的肩膀拍了拍然后起身。
虽然这里伴随着陆离的离去已经足够安全，不会再有第三双耳朵，但姜越还是觉得这些话应当在破虚峰说或者陆离的赤霄宫说。
“走吧，我们回赤霄宫，我有事情想告诉你。”
姜越的表情有些严肃，陆璟也跟着心悬了起来。
他猜不到姜越要告诉他什么，只能变成红狐让姜越坐在他背上，这样才能最快的回去。
重新回到这座华丽的宫殿，风景还是美的，但姜越已经无心欣赏，有些话即便不愿但还是得说。
这些日子以来姜越守着这个秘密并不轻松，时时刻刻的防备与伪装让她有些厌倦，无论她怎么笑着假装姜清越，但她终究不是姜清越，没有一个人会心甘情愿毫无负担的假装成另外一个人。
这个秘密已经隐约成为了姜越心中的魔障，如果有个人能跟她一起分享这个秘密，她会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不再是孤身一人，而陆璟会是这个人吗？
姜越不知道，但她愿意赌一把。
“我不是姜清越。”
姜越站在湖边沉默良久终于说出了这句她藏了很久的话。
身边陆璟站着的地方是一片沉默，姜越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反应。
她怕从陆璟的眼神里看到震惊跟不可置信，更怕看到戒备跟杀意。
夺舍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让人厌恶的事情，自己的身体被夺舍者使用，挚爱亲朋全被夺舍者欺瞒于股掌之间，任谁都无法接受。
“嗯。”陆璟的回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我说我不是姜清越。”
姜越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她设想过陆璟有几百种反应，但唯独没有眼前这沉静如水的模样。
“我猜到了师尊不是她。”
预想中陆璟的震惊没有出现，反而姜越自己被惊到。
他猜到了？他难道一直都知道？这只狐狸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65章 师尊别说
“我知道师尊不是她。”
陆璟又十分坚定的说了一遍，又看着姜越笑笑。
“师尊莫不是真将我当那十几岁的人修陆璟了？我活了五百多年，师尊所说的那位月华剑仙，之前机缘巧合也见过一次。”
姜越彻底呆住了。
这什么情况，陆璟之前见过原身？
那岂不是从一开始陆璟就知道她不是原身？
姜越费劲的无时无刻不在捂马甲，谁曾想从一开始就被人看透了？这种回望曾今自己在无效努力的感觉真的让人很不爽！
但是真的只见一面就能看出是两个人吗？姜越不信。
最熟悉的人分辨起来尚且需要一些时日，更何况只见了一面。
“你见过她一次就知道我不是她？”
陆璟没所谓的道，“师尊，我是九尾妖狐，我自然认得出。”
姜越没听说过九尾妖狐有什么能力能看透人的灵魂，但陆璟幅笃定的样子不像作假。
修真界的人也好妖也罢，保不住都有一些藏起来的手段，压箱底的东西多了去了，若真有人能看出来什么倒也不奇怪。
“那你为何不拆穿我？”
“我拜入天一宗门下时，师尊就是你，做弟子的哪有拆穿师尊的道理？”
陆璟最初跟着姜越回到赤霄宫时还不知道姜越要跟他说什么，刚开始还有些忐忑，但当听到姜越向他坦白这些事后，狐狸就开始游刃有余的起来。
这会他已经完全放松下来，语气里也不禁带了些俏皮。
陆璟回答的还算合理，但姜越仍旧不肯放过他。
如果陆璟能看透她不是姜清越，那在修真界她就算不上高枕无忧，有一个就有两个，陆璟到底靠什么发现她不是原身必须搞清楚。
“师尊倒不必担心旁人也看出来，这世间应当除了我没人再看得出来了。”
陆璟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姜越还没开口，他就好像知道姜越心中所想。
“你确定？”
“我确定。”
“你当真确定？”
“我当真确定！”
“若是有人再看出来要杀了我怎么办？”
“没有人再看的出来，若是有，那我就先替师尊杀了他。”
姜越彻底没话说了，而且陆璟这句话听起来还怪让人心里暖暖的。
她来修仙界孤身一人，一直在小心戒备，现在不仅有人能同她一起分享秘密，还无条件的站在她身边，陆璟给了她在这个世界的唯一安心。
“师尊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陆璟话锋一转，问起了最开始姜越的目的。
“是。”
“只是这件事？”
姜越犹豫了，她最初是想说清楚自己的身份，然后劝退陆璟，但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如果陆璟从一开始就知道，那还怎么劝退？自己还想劝退吗？
“师尊要是不好回答，那我换个问题。”
陆璟声音如山间清泉，一字一句也如泉水一般滴在姜越心上，溅起一圈圈涟漪。
“师尊为何要告诉我这个秘密？”
为何要告诉陆璟这个秘密呢？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想劝退吗？自己难道真的没有半分其他的心思？
姜越转头看向了陆璟。
一张俊美无双的面孔，高高束起的墨发，每时每刻都带着笑意的桃花眼，微微张开的薄唇，眼前的人目光真挚，正等着她的回答。
姜越突然有些语塞。
“因为我不知道要告诉谁，不知道能不能告诉，只有你我”
陆璟看着姜越眼带鼓励。
“只有你，我想信任，我愿意赌一把。”
姜越眼睛一闭，破罐子破摔般的将自己内心想法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