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不能撤,那兄弟们就看在你给咱凑军饷的份上撤在你后面,等你跑了再跑,够意思了吧。
那天他们只有两百人,山匪却有八百。
这个世道就是匪比兵多,他们虽然不懂上层贵人们的弯弯绕绕,但他们知道这个三殿下八成是被针对了。
你见过哪个皇子会来军营,那些纨绔们都是在军营领个闲职作威作福了事。
别说上战场了,还是这么明晃晃的送死的战场,除了被针对再没别的理由。
三殿下骑着马站在队伍在前面,一柄长枪愣是在敌阵里杀了个三进三出。
兄弟们佩服,但兄弟们更惜命,一双眼睛还是滴溜溜的转着算什么时候跑路合适。
战场上没有永久的万人敌,第五次冲阵的时候萧禀被困在了山匪中,一支流箭更是将肩胛骨射了个对穿。
山匪的老大不知对方的将领是皇子,甚至开始喊话招安。
回应他的没有回应,只有依旧驰骋的骏马跟舞动的长枪。
“我带的兵没有投降的孬种!”
一声怒吼从敌阵中传出,响遍山野。
人心都是肉长的,当了这么多年兵哪个不憋屈,哪个不想混日子?
但又哪个汉子的心里没有一个纵横沙场,固境安民的梦?
咱们平头老百姓生在这世道就是一条贱命,皇子都豁出去了,咱还有啥放不下的?
“冲啊!”
那天杨二跟着一群老兵油子终于不再后撤,反而齐齐向前,他们打了一场痛快仗。
二百对八百,全歼!
试问整个京城驻军十万人马,谁打过这么漂亮的仗?
杨二那天回到兵营腰杆觉得都挺直了不少,看着往常称兄道弟的大头兵们都觉得自己不一样了。
咱也是脑袋别的裤腰带上冲阵的人,跟这群人怎么能一样?
就这样杨二跟了萧禀三年,混到最后甚至混成了萧禀的亲卫。
虽然有时候也会觉得憋屈,毕竟他们这支兵马向来是哪里的骨头难啃被派去哪里,每次有战事几乎都需要以命相搏。
不过三年过去,他们也早已不是当年的两百人,三殿下的职位越来越高,他们的兄弟也越来越多。
憋屈了就多杀几个人,多筑几道京观,什么气就都顺了。
杨二以为他能永远跟着三殿下,但后来他们被派去边境,跟楚人打仗的时候他腿上挨了一刀。
自此瘸了一条腿就只能卸甲归田。
三殿下仁厚,给了他一笔足以度过后半辈子的钱让他回了京城。
他瘸着一条腿,在京中找了个收泔水的活计,日子过的还算可以。
虽然是城里酒楼的泔水,但运出城不知多少人抢着要,他不仅没花当时三殿下给他的抚恤金,甚至还攒了一些钱。
妹妹的嫁妆也攒够了,再干两年就修一个砖瓦房,让老娘也享享福。
京城的风比边境上的要温和的多,没有会突然响起的号角,睡在自己的茅草屋里也不用担心敌军会突然来冲阵,但杨二却总是睡不着。
睡不着了就只能喝酒,可是这酒越喝却越睡不着。
那天他早起推着木车去花街上的醉仙楼收泔水。
醉仙楼是整个青阳城最大的花楼,里面的客人非富即贵,里面的姑娘更是一晚天价。
不过这都跟他没关系,他收他的泔水就是了。
昨夜睡不着,喝了酒的酒气还没散,醉仙楼的泔水又没打理好,他便坐在台阶上同一个小伙计聊天。
这小伙计不过十岁,还是个孩子,杨二喜欢对孩子讲故事。
他跟着三殿下打仗的故事左邻右舍的孩子都听遍了,每每那群只知道挖泥的小孩用看着英雄的眼光看着他时,他就觉得格外受用。
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没听过的小孩,他怎么能忍得住不说。
“你不知道三殿下的长枪有多厉害”
他正对着小孩说三殿下是如何的勇猛的时候,一双脚就从背后踹的他趴在了地上。
“什么脏东西。”
这一脚直踹的他爬不起身来,要是几年前的他,八成会弓着腰直呼贵人饶命。
但他已经跟三殿下当过兵了,还是三殿下的亲兵。
他杨二可以没皮没脸,但他不能丢三殿下的人。
杨二趴在地上没有动,也没有求饶。
第90章 又是一片灯红酒绿
踹杨二的人是醉仙楼的贵客。
出入醉仙楼的都是非富即贵,但贵客当中更有贵客。
李朗有个在宫里当贤妃的姑姑,又有个礼部尚书的爹,在醉仙楼这种地方也是座上宾。
他刚在醉仙楼过完夜要出门时就碰上了一条挡道的狗。
若是普通的拦路狗也就罢了,偏偏还是条让人恶心的拦路狗。
三殿下?屁的三殿下?
他萧禀算什么东西?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还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
萧禀在京城的时候没少跟他不对付,如今被贬去了边塞怎么还阴魂不散。
他看着趴在地上的杨二一阵气愤。
昨夜的姑娘伺候的本来就不好,大清早还碰上这个个东西。
他蹲在杨二面前,一双三角眼眯着,脸上满是戏谑。
“刚听你说萧禀的长枪很厉害?”
杨二趴在地上没有做声,如今他知道自己惹到了人,只希望自己不吭声被打一顿这事也就算过了,但李朗却不肯放过他。
这个贵公子今日打定了主意要寻个不痛快。
李朗低下头凑近看着杨二的脸,缓缓说道。
“爷的长枪也很厉害,昨晚楼里的姑娘刚说的,你也试试?”
他一把抓起杨二的头发,拎着头发将人提起来道:“你亲亲爷的长枪,爷就放过你。”
被李朗这么说杨二怎么受得了,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还有母亲妹妹,他认怂,他可以像个死狗一样的趴在地上,只求能逃过这一劫。
“怎么不说话了啊?!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杨二的头发被他拎着,只能无助的昂起头,醉仙楼不少的小厮已经围了过来,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李朗他们惹不起,要怪只怪今日这人不长眼,惹了李少爷不开心。
杨二闭了闭眼,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原本就是个孬种。
是跟着三殿下才当了一回男人,没了三殿下他就是个孬种,这不才回京城没多久就成了原样。
他怕死,他怕老母亲没人照顾,怕妹妹以后受人欺负,他想活着。
杨二咬紧了牙关,认怂就认怂吧,以前也不是没有认过。
“我说错了,说错了,求贵人饶命,饶命。”
杨二闭着双眼,没人知道这两句再平常不过的求饶话他说的有多难,他眼角湿湿的,好像有些下雨。
以后他就跟在战场上杀敌的那群兄弟不一样了,杨二又回去了,又是以前的那个兵油子了,他再也不敢说他是三殿下带过的兵。
人总以为求饶可以勾起对方的怜悯之心,能混一条活路。
但更多的时候,求饶在施暴者听来其实是这世间最美妙不过的乐曲,每一个音符都能勾起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残忍。
“嘿嘿,说错了,说错了也得认呐,起来啊,爷的长枪在这呢。”李朗拽着头发想将人拽起来,但奈何杨二仿佛瘫在了地上一般无法起身。
“贵人饶命我我剿过山匪,我护卫过青阳城求贵人看在这些的份上放过我吧。”
杨二本是求饶的话,在李朗听来却格外好笑。
“跟我论功行赏呢?那这时候可不对,论功行赏得去朝堂上,看看萧禀能不能替你请个一品大将军当当?”
李朗说着解开了原本就松松垮垮系着的裤腰带又重新蹲下了身。
“别耗费爷的耐心赶紧的。”
如今聚在醉仙楼门口的人已经多了起来,不过都是醉仙楼里的客人和楼里的伙计。
李朗的话音刚落就扬起了一阵哄笑声。
他带着的小厮将杨二团团围住,若是这人不听话,小厮们随时准备动手。
既然自己不主动,那就帮他主动主动。
“还不识相?难不成你还等着萧禀救你?我告诉你,萧禀就是今天来了他也得看着你亲爷的长枪,他算什么东西?”
看着在眼前晃悠的腌臜东西,泥捏的人也有三分血性。
既然装孙子还不让我活,那就去你大爷的。
这种杀千刀的货色怎么配跟三殿下比?
杨二露出了一个笑容,在李朗以为对方要认怂的时候,一直像一摊烂泥一样的人突然一口痰吐在了他脸上。
“呸,你也配!”
杨二笑的狰狞,“爷爷杀人的时候你还在姑娘的裤裆里呢,你不仅比不上三殿下,你连爷爷都比不上。”
李朗脸上的戏谑凝固了,他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