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来于此，是知晓了因果燃尽的真意，我不希望阿钰你最后是一个人孤寂面对混沌的结局。”
“即使此后我什么也不会记得，但过往那些确切发生的事，与我们眼下正在度过的时间……不会是毫无意义的。”
温钰的目光落在年轻帝王的身上。
“那就跟我说说话吧。”她微微笑道。
“老实说独自留下来的时候，我心中也很忐忑，不知道事情的发展是能否我所想，不知道我能不能封住星煞的污染，不知道我的决定是否正确……”
“将现在的浩劫送至未来，或许也是对未来的不公，那时可能出现的牺牲与伤亡，皆因我而起。”
温钰的声音顿了顿，“抛开一切所言，我很高兴最后能跟你道别，荆衡。”
“……我会找到办法的！”
荆衡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她，“找到在数百年后真正消灭星蚀天煞的办法，未来不会出现伤亡与牺牲，是你所做的一切拯救了如今的大炎。”
温钰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更多的血从伤口处蔓延开来，漫过她的每一寸皮肤，自发形成了高温的火焰纹路。
她整个人仿佛隐隐燃烧起来，面容在高温的波动中变得模糊。
这是【燃血】发动的征兆。
她感受到血脉之中强烈的共鸣，从远古时代第一个与太阳神凰结下联系的先祖，到未来舞台上跳出祝祭之舞的后裔。
这是神凰巫祭一族的因果传承，连接所有时间的点，也是她得以实现这个计划的基石。
温梨没有让她失望，由未来而至的神凰巫祭，已经在【燃血】之中留下了路标。
“看来是到时间了啊。”温钰看了看自己燃烧的身体，又看向了眼前之人，【燃烬封界】的领域无限缩小，直至将荆衡完全笼罩其中。
荆衡用力咬着牙，他不想让温钰在最后的时间里看到自己失态的模样，但心中汹涌的情感是如此剧烈，仅仅是维持最基本的体面，也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炎色的能量层包裹住荆衡，温钰轻轻开口说道：“我相信你能找到办法。”
“所以在这场旅途的终点，在混沌与时间的悖论面，在无法存在的幽冥之中……”
“我会在那里与你重逢，荆衡。”
第147章 咔嗒嗒
在荆衡进入「外域星海」的同时, 穆柊月也于秘境之中平稳着陆。
这一次提前开启了调查员手环的「心智校准模式」，她终于没再经历穿梭秘境的后遗症。
轻微的失重感后，穆柊月感觉自己的脚再次踏上坚实的大地, 她睁开了眼睛。
看到秘境内部的第一眼, 她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秘境会被命名为「外域星海」。
这里的确像是星球之外的地域, 脚下是荒芜一物的地表，只有大片裸露的岩石，一眼看不到尽头。
天空仿佛直接暴露在宇宙中，失去了大气层的垫护, 人类的视界必须直面夜幕中那深邃的黑暗与闪烁的星点。
站在这样的天幕之下，会让人仿佛被虚无裹挟, 感觉到沧海一粟般的短暂与渺小。
这里是时间的尽头，万物的终点，穆柊月逐渐迷失在浩瀚的星海里, 自我被泯灭，再难生起抵抗【混沌】的思考。
一只手握住了穆柊月的手, 预料之外的触感让她蓦地回过神来。
那是几根坚硬的掌骨, 穆柊月抬起头, 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埃伦。
“咔嗒。”（你站在这里发愣好一会儿了，柊月。）
森白的骷髅用另一只手碰了碰她的额头，看到御兽师的眼睛终于恢复焦距，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进入秘境的瞬间, 埃伦敏锐地感觉到了契约连结的动摇, 柊月仿佛顷刻间去到了无比遥远的地方, 他立刻将御兽师拉入了暗影空间, 等到她的存在感重新稳固，这才解除暗影前行, 真正踏入了秘境。
见她终于恢复常态，埃伦默默收回了握住穆柊月的手，回到了阴影之中，在世界的投影面里时刻守护着御兽师的安全。
无论是混沌还是时空法则，他绝不允许任何事物将柊月从他身边带走。
固定在穆柊月影子里的暗影空间内回响着支配者的情感，角落里那株已然发芽的梦魇蔷薇，似乎微微变大了一些。
多亏埃伦的干预，穆柊月终于从那浩渺无我的状态中回过神，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埃伦的反馈中没有找到荆衡的身影，正如先前猜想的一样，进入「外域星海」后会受到混沌气息的波及，出现时间与空间的错位。
荆衡那边不需要她担心，穆柊月的思绪回到自己进入秘境的初衷。
此前穆柊月就在不断思考，自己在这场穿越之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向寻说他成为了与祖上颇有渊源的赤羽鹰信使，而从荆衡的话中也能明白温梨来到这个时空的意义——
神凰巫祭的血脉会在时间的长河中留下路标，让温钰执行这个大胆的计划，将现阶段人类御兽师无法解决的浩劫送往未来，大炎也有了更多发展准备的时间。
相较之下，穆柊月的穿越就像是无根无据的浮萍。
她只是突兀地出现在了这些时空中，身上没有任何相关联的因果。
唯一的线索，只有那根暗紫色的凤凰尾羽。
羽毛燃烧的能量将她带到了第一个时空，她在那里遇到了向寻，而在触碰到第二根凤凰尾羽的时候，她来到了第二个时空，遇到了温梨。
穿梭时空之际，她看到了四根凤凰尾羽，由此可以推断，她应该也会在这个时空触碰到第三根凤凰尾羽，前往下一个荆衡所在的时空。
然而要到哪里去寻找第三根凤凰尾羽？
最初那一根尾羽，是小梦在御兽师协会总部的奖励中让她选择的，第二根尾羽则来自温钰的契约宠兽朱焰鸟。
这些羽毛像是留在不同时空中的「坐标」，只要穆柊月找到它们，就能找回自己所有的同伴，结束这场穿越时空之旅。
宛如一道留在时间线上的完美圆环，而圆环的起始，来自小梦的提示。
仿佛它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圆环的存在，知晓穆柊月会在凤凰山经历这一趟时空之旅一般。
如果小梦也是这个圆中的一环，那结下这个圆环的存在……
凤凰尾羽的主人，或许会在更远的未来与她产生重要羁绊的，能够影响时空因果的存在……
是谁？
脑中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而决定性的证据，依然来自温钰的计划。
温梨会在交谈结束三日之后的焰时，于凤凰山中跳出祝祭之舞，发动【燃血】。
神凰巫祭一族的血脉传承，会让秘境之中的温钰同步产生共鸣，她会燃烧自身的【因果】，以此作为媒介与路标，将整个「外域星海」秘境，连同秘境之主「星蚀天煞」一起，滑向温梨原本所在的时空。
除了温梨，这个计划中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让秘境“滑向”未来所消耗的能量，由太阳神凰释放的涅槃之火。
温钰是如何判断太阳神凰会在她计划的时间中涅槃的？
神凰巫祭与太阳神凰拥有独特的感知，但这个计划中她的连接点只有温梨，而此后发生的一切又证明这个计划的确是成功实现了的。
如果这是一道时空的因果所形成的圆环，其中环环相扣的关键处，是什么与太阳神凰相连，确保涅槃之火如约而至？
穆柊月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凤凰尾羽的主人，让她来到这个时空的存在，笃信她此时能够察觉到这一切，做出验证的行为，因而会在这个时机进入「外域星海」。
因为温钰计划成功的【果】存在，所以必然会发生穆柊月在这个时候进入秘境的【因】。
这个跨越时空因果的连结，是仅此一次发生于【混沌】之中的奇迹。
穆柊月抵达秘境入口时，距离凤凰山上的交谈已经过去了三天。
按照时间推算，温梨的祝祭之舞，应该很快就会到发动【燃血】的时刻了。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她在踏入秘境的这一刻就会来到那位存在所在的空间，她马上就应该会见到——
一声凤鸣响彻天地，宛如昆仑玉碎，混沌初开。
穆柊月看到一轮在星空中冉冉升起的朝阳，那并非是真正的太阳，而是一只周身燃烧着高温炙焰，犹如朝日般绚灿火红的超凡生物。
大炎的守护神，火系与光系的双属性神话种族·太阳神凰！
它的身躯遮天蔽日，展翼似有千里，九根颀长的尾羽呈扇形展开，每一根都汇聚着朝阳般灼人的光与热，飞舞的流炎旋绕在它的身侧，每一次扇动翅羽，都会掀起小规模的炎爆。
这本是世间最明亮的火焰，足以净化任何不洁之物，然而此时那些炙焰之中却泛着丝丝缕缕的暗色火焰。
那是混沌的气息，源于星煞的深度污染。
穆柊月感到一阵颤栗，她抬起头，目光跨越了时空，与太阳神凰焰色的眼瞳在空中交汇。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她已然明白了一切。
太阳神凰再度展翼，悠远的凤鸣贯穿了被馄饨吞没的时空，它身上炸开了无数绚灿的爆炎，就像凤凰山顶那场比烟花更加绚烂的火流。
涅槃之焰！
通天彻地的火焰化为浩瀚的火海，湮没了视线能及之处的所有的空间，而天幕中的星点骤然扩张为联合的星璇，形成了一个斑斓璀璨的星海旋涡，仿佛要将秘境的时空全数吸入其中。
那旋转扩散的星璇让人多看一眼都头晕目眩，穆柊月的目光却是一错不错地落在上面。
太阳神凰振翅而飞，化为一道燃烧的陨石，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星璇的正中心。
一枚焰色的尾羽落下，被旋绕的火流带到了黑发少女的手中。
上面还留有被星煞污染的气息，将橙色的火焰裹缠为暗色，寸缕燃过纤细的羽丝，将那根尾羽变成了穆柊月熟悉的暗紫色。
第三根凤凰尾羽。
脑海中出现这个念头的瞬间，四周的景物顿时变幻，穆柊月感觉到熟悉的失重感与眩晕感。
……
第三次穿越时空，穆柊月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在自己手中能量耗尽，一点点化为齑粉的凤凰尾羽。
此前的经历已经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这毫无疑问是太阳神凰的尾羽。
或许不能称之为太阳神凰，这是大炎的守护神受到星煞污染后，所呈现的另一种形态。
变成这种形态会有什么影响，涅槃之后能不能恢复原状，这些尚且不得而知，但穆柊月隐约有一种预感，这跟太阳神凰与她产生的因果联系息息相关。
她稳了稳神，无论之后会发生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面对第三个时空。
根据前两次的经验，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在这里找到六百年后的那个A级调查员荆衡，以及让她回到凤凰山祭祀大殿所在时空的第四根凤凰尾羽。
穆柊月惯例查看了御兽空间与宠兽们的情况，随后看了看自己目前所在的环境。
眼前有一座金碧辉煌、规模大到惊人的建筑，穆柊月记得这里，她曾经在历史课本的插图，还有各种各样的影视作品中见过类似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