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副部长……？”她缓步走上前，试探着开口问道。

　　苏洛猛地抬起头来，穆柊月在她脸上看到了巨大的黑眼圈，也有些惊了。

　　要知道苏洛的身体素质，在9级的传奇御兽师里也算是最好的那一批，连她都控制不住疲态长出黑眼圈……这是有多久没休息了？

　　恐怕从京州大学的【降临】现象发生的那一天起，到现在苏洛都在连轴转，根本没睡过觉。

　　“柊月……坐。”苏洛捏了捏眉心，看了一眼桌上已经空掉的能量饮料瓶，对白虎招了招手。

　　“小白，快给我来一爪。”

　　白虎无奈地看了看自家御兽师，抬起右边的爪子，肉垫上亮起一层柔和的光圈，随后将爪子摁在了御兽师的背上，温和地给了她一爪。

　　光圈的效果立竿见影，苏洛脸上即刻间有了神采，说话的语速都变快了许多。

　　穆柊月微微沉默，没看错的话，刚才白虎使用的技能是好像是【振奋】来着……

　　光属性的白虎并不擅长光系的治愈技能，【振奋】并没有恢复体力的功效，而是仅能对自己使用的鼓舞类增益。

　　越是濒临绝境，白虎就越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这个特性也会受到【振奋】的加成。

　　穆柊月从未想过，这个绝境鼓舞类技能，也是可以对人类使用的，还是用在奋力加班干活的时候。

　　副部长这个敬业程度，真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啊。

　　她拉开办公桌的班前椅坐下，见苏洛打开了自己的调查员手环，通过加密频道传送过来一份事故调查报告。

　　内容正是关于这一次的【降临】事件，以及对郭宁教授的深度追查。

　　“这些天忙活的成果都在这里了，沉浸式三天三夜深层意识梦境的探索，这辈子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苏洛轻轻摇了摇头。

　　单纯的加班并不会让传奇御兽师的体质感到疲惫，她这浓重的黑眼圈，多半都是拜那位郭宁教授丰富的内心意识世界所赐。

　　作为调查主力的关裕，在契约宠兽【星梦光翼】的援护下，到现在都还没醒来呢。

　　“就结论而言，我们知晓了引发【降临】现象所需的条件，以及「Gravity」埋进大炎的关系网，星洲大学里的相关人士已经交给当地事务局进行审查了。”

　　苏洛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们此前安静了那几个月，一是为了解明林斐在消失前，通过云梦貘传回去的【动点】到底是谁，其次是为了推进星洲大学的学术交流项目，以及向全世界转播的最终演讲发表。”

　　“而之所以要快速推进在大炎境内的这个项目，是因为凤凰山的变化。”

　　“凤凰山的变化？”穆柊月有些不解，在面对【星蚀天煞】的那场旅途中，应该没有来自「Gravity」的干涉才对。

　　“我们大炎的守护神，太阳神凰身上的因缘，以一种【加百列】难以演算的意外方式，形成了多条时空交错的【结】。”

　　“六百年前神凰巫祭的牺牲，荆衡通过寻找若梦实现的愿望与漫长的独行，露月暝凤的诞生与消亡……所有的因果交汇缠绕，在郭宁教授的记忆中，【加百列】所演算的世界，能在时间线上抵达这一步已是绝无仅有的奇迹。”

　　“太阳神凰注定会因为露月暝凤的陨落而受到重创，这本是那个组织计划对大炎实行更多【降临】现象的根本，然而……”

　　苏洛翠绿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黑发少女。

　　露月暝凤却在陨落之后再一次苏生，甚至与人类结下了契约，正以【幽翎雀】的形态健康活力地存在于这个世界。

第228章 咔嗒

　　听完苏洛的话, 穆柊月陷入了沉思。

　　凤凰山的事件虽然没有「Gravity」直接插手的痕迹，却间接改变了【加百列】演算中的所有可能性，是【零主】的梦境中不可能存在的未来。

　　露月暝凤的苏生, 是因为她的御兽空间中所产生的【苏生摇篮】, 但归根结底, 这一切的开端，都是源于小梦在御兽师协会总部时，硬让她选择了原本没有兴趣的【凤凰尾羽】作为奖励。

　　这是一次【动点】带来的连锁式变化。

　　难怪「Gravity」会不惜代价的追逐动点，并试图捕获与消灭, 这些无法被【加百列】所预测的不确定因素，是实现【降临】现象最大的阻碍。

　　受此影响, 「Gravity」不得不转变对大炎实施的【降临】计划，通过与星洲大学的学术交流合作，举办世界性的学术会议, 来拓宽智属性宠兽的影响力。

　　想到这里，穆柊月看向了苏洛。

　　秦清骐契约的那两只【附铠型】的智属性宠兽, 显然就是这一次【降临】计划落地的关键。

　　由此推断, 所有基于ZH天顶超控科技集团发售的【新型智属性】宠兽, 是否都存在成为【降临】坐标的隐患？

　　“关于这一点，我们调查了秦清骐，以及星洲大学内其他契约了智属性宠兽的御兽师。”

　　苏洛说道，“目前还没有确切的定论, 不过智属性宠兽……尤其是后续研发出来, 不占据契约位的这些【新型】的智属性宠兽, 都与「01」有着难以斩断的密切联系。”

　　“我们怀疑诺瓦地区所制造的人工智能【加百列】, 就是以「01」为核心完成的，因而所有的新型智属性宠兽, 都由它的路径提供契约力，都可以算作是它的终端。”

　　说道这里，苏洛耸了耸肩，“学术会议上一些人的担忧成为现实了啊，契约是御兽师与超凡生物之间最紧密的连结，也与精神域中的御兽空间息息相关，哪有不占契约位，又能像其他契约宠兽一样与自己紧密相连这样的好事。”

　　“不过【加百列】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诺瓦地区的行政管理工具，作为开发者的ZH天顶超控科技并没有所有权，【加百列】的算力能对「Gravity」开放到什么程度还不好说。”

　　“这也是我们从郭宁教授的记忆中了解到的情报，「Gravity」想要【零主】梦境之中某个特定的可能性降临现实，取代如今时间线上的所有东西，自然也会改变目前受到的信息钳制。”

　　“【降临】计划中将我们所在的【现实世界】称之为Alpha0001，而将目标降临的世界线统称为Beta集束，是多种相近可能性的集合。”

　　“这两条世界线之间，有一个决定性的差异，是直接导致后续所有可能性走向不同方向的起始，是造就一切差异的【原点】。”

　　穆柊月心头一跳，回想起在穆乙夏梦境中经历的情景。

　　在信息熵海洋深渊之中的那位存在，来自星外的神话种族【夜潮星使】，也是让艾莎传奇穿梭于不同的平行时空中，寻找一切发生之始的【原点】。

　　“打个比方，如果每一个人对每一件事的选择，都会造就不同可能性的平行时空，形成无数平行延伸的时间线，那么追溯源头，就应该存在一个【最初的选择事件】吧？”

　　“就像神话传说中天地初开的那一刻，说不定也会形成【拥有生命的可能性】与【没有生命的可能性】这样的平行时空。”

　　苏洛的声音缓了缓，说道：“但是柊月，你认为【零主】梦境的起始，「Gravity」所追求的【原点】，会是天地初开的那一刻吗？”

　　穆柊月微微蹙眉，随后摇了摇头。

　　如果真的是从天地初开，行星起源的那一刻算起，生命的诞生与演化都是债极小概率间发生的可能性，抵达人类出现的时间线已经是大自然的奇迹。

　　其中蕴含的可能性所需要的信息熵，是一个无法被估算的天文数字，即使【零主】的梦境包罗万象，以人类科技制作出来的【加百列】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级别的算力。

　　目前出现的【降临】现象，包括在穆乙夏梦境中见到的平行世界，大多都是在人类历史上发生的分歧所造就的不同。

　　如果「Gravity」追寻的【原点】是一切的起源，那么最终降临的世界线会有很大概率是没有人类，甚至没有生命诞生的世界。

　　这帮人劳神费力地唤醒【零主】，实现【降临】，就是为了让所有人消失，寻回一颗什么都没有的干净星球的话……穆柊月并不觉得G博士会拥有这样的目标。

　　倘若「Gravity」追寻的Beta集束世界，是与现实世界差距不大的某种平行世界的可能性，那么一切起始的【原点】应该在什么位置？

　　人类的诞生，还是人类文明的起源，甚至是超凡生物的起源？

　　穆柊月一番思考，脑内忽然跳出了一个猜想。

　　超凡生物是伴随秘境降临而诞生的，这个【原点】……会不会是名为【零主】的超凡生物诞生的那一刻，是超S级秘境「外域星海」，及其内核的「零时宙域」降临的瞬间？

　　是六百年前大炎第一次面对星煞之乱的时候？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苏洛，幻兽使一番沉思，认为穆柊月的猜想很有参考价值，但最初的【原点】应该还在星煞之乱更往前的时候。

　　从枯荣灵鹿与「枯败荒域」的事件中可以看出，【加百列】的演算至少已经涉及到千年之前的时间。

　　“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推断，【原点】的位置至关重要，「Gravity」迄今为止引发的【降临】现象，大部分都是为了通过因果联系试探【原点】的所在，以及撼动现实世界Alpha0001的稳定性。”

　　“一旦让「Gravity」找到【原点】的所在，真正让【零主】苏醒的梦境，或许就要降临现实了。”

　　“在此之前，我们至少需要弄清楚两个问题。”

　　“其一，是引发【降临】现象所需要的坐标，就是郭宁教授植入【附铠型】中的一枚机械种子，即使范围扩大到覆盖全世界，也应该有一个类似机械种的定位【坐标】。”

　　“其二，Beta集束世界到底代表着什么，搞明白这个问题，或许就能发现【原点】所在的线索。”

　　“这就是目前事务局所掌握的情报了，其中还有一些模糊的地方，需要进一步展开调查。”

　　苏洛总结道，看向穆柊月后声音放轻松了些许，“你在秘境之中有什么新发现吗，柊月？”

　　“我听说你跟穆乙夏的宠兽同时完成了进化，都成为了小云犬的帝王种族进化型，在「斗转星域」之中构筑起了光与暗的叠加领域？”

　　穆柊月微微颔首，构筑光与暗的叠加领域，让「斗转星域」转危为安，都只是最终的结果。

　　她在其中经历的几个意识梦境，才是更为关键的地方。

　　“实际上，穆乙夏曾在学术会议的期间进入了伏暗古树的「悟道园」，在那里恢复了大部分真实的记忆。”

　　穆柊月整理了一下语言，从最开始的位置开始，将意识梦境之中的见闻，以及最后让白牙与米沙同步进化，化解【降临】现象的计划都告诉了苏洛。

　　副部长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原本伸向能量饮料瓶的手不由得停在了半空。

　　好家伙，还以为事务局这些天的调查结果已经是大发现了，没想到真正的重头戏都在穆柊月这边。

　　她下意识地稳了稳神，把刚刚听到的内容认真消化了一遍。

　　穆乙夏是另一个平行时空中的穆柊月这个可能性，很早之前她们就有过类似的猜测，只是苏洛没想到这是艾莎传奇从另一条世界线中带回的女儿。

　　更没有想到现实世界的时间线至今未有被大规模撼动的原因，是源于一位来自星外的神话种族超凡生物。

　　穆柊月带来的情报补上了最后一环模糊的地方，那就是为什么「Gravity」建立至今，从未引发过真正能撼动Alpha0001时间线的【降临】现象。

　　既然【零主】的梦境之中蕴含着一切未曾发生的平行时空，他们已经找到了Beta集束世界的可能性，却一直没能改写关键的历史节点。

　　苏洛本以为是受到【原点】的限制，但现在看来，是那位星外神话种族为现实世界的时间线添加了一道防火墙，隔绝了一切关键节点的【降临】。

　　对方甚至在十年前就送出了穆乙夏，提前掩盖了【穆柊月】的到来，让【加百列】的观测毫无察觉，这才是凤凰山异变、学术大会的发表、以及这一次「斗转星域」事件都被成功逆转的先决条件。

　　星外神话种族【夜潮星使】赫卡特尔。

　　难怪这么多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任何消息与线索，原来他落在了【零主】的梦境里，困在那片信息熵构筑的海洋之中无法脱身。

　　并不是【零主】困住了他，而是他发现了苏洛的所在，以及这条世界线所面临的危机，便停留在了原地，以己身筑起坚墙，等待胜利的转机。

　　幻兽使翠绿的眼瞳中，漫上了一丝氤氲的泪光。

　　穆柊月略感意外，她从未见苏洛露出过这样的神情，这位白虎幻兽使总是率直洒脱的模样，年龄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衰老与感性的痕迹。

　　然而这一瞬的目光，却莫名让穆柊月升起了一些悲伤苍凉的感触。

　　苏洛幻兽使……与星之海中那位存在有什么联系吗？

　　回想起来，最初艾莎传奇被赫卡特尔注视的原因，也是她在平行时空中提到了这里并不存在的白虎幻兽使，并使之融入因果之中，挽救了这个时间线上的关键事件。

　　穆柊月正要开口询问，苏洛却对她摆了摆手。

　　情绪归情绪，白虎幻兽使对自己在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这一点，从没有掉过链子。

　　她从穆柊月的经历中感受到了一些更深层的联系，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穆柊月现在还不能知道她与那位【夜潮星使】的关系。

　　苏洛缓了缓声音，对穆柊月说道：“就如你所想的那样，当时能改变【降临】现象的关键有两处，一个是你与穆乙夏同时存在的现实，第二个就是若梦的存在。”

　　“关于小梦的话……”穆柊月摸了摸下巴，回答道，“我已经跟它契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