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线索已经到手，穆柊月从阴影中离开了实验室，辗转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

　　她在【契约意识感应】的状态下轻声询问。

　　【小梦，情况怎么样？能找到与零主有关的线索吗？】

　　【姆姆……】（这里的人类的确是在看管着什么可怕的存在……）

　　【姆姆？】（埃伦应该也感觉到了吧？那个在暗影空间里像是潮旋一样的位置，就在旋涡的中心。）

　　【咔嗒咔嗒。】（我的确感觉到，我们离旋涡更近了。）

　　穆柊月陷入了沉思，她总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却不知道从何而来。

　　无论那处潮旋的中心是什么，这是最接近【零主】情报的一次机会，她有必要深入打探一番。

第264章 咔嗒

　　通过D11封锁区研究员的意识梦境, 穆柊月的契约宠兽们找到了疑似【零主】所在的位置。

　　那里毫无疑问设置了大量复杂的防御措施，不过在梦魇骑士的【亚空间】面前，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通过黑白世界的暗影空间, 能够轻易穿透现实世界的各种安保, 直接抵达设施内部, 反倒是那未知的暗影潮旋看上去更加危险。

　　埃伦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随后将御兽师裹入了阴影之中，沉入那道暗影潮旋所在的中心。

　　冰凉的暗影漫过头顶，穆柊月在黑白交接的空间中闭上了眼睛。

　　等到这波短暂的浸水感消失之后, 她已然来到了另一个实验室内。

　　这里的大部分投影屏幕都处在休眠状态，室内一丝光源也无, 只有一些散发着黯淡微芒的未知仪器在静静闪烁。

　　整体构造与之前那一间实验室非常相似，只是地板上多了一道横贯整个实验室的缝隙，足有两三米的宽度, 内部是无尽的黑暗，仿佛是地底深渊裂开的一条缝隙。

　　埃伦选择在这里停了下来, 因为这是现实世界与暗影空间最后的交界线了。

　　从这里再往下, 就只能感觉到无边无际的暗影之力, 那道诡异的潮旋就位于裂渊的正下方。

　　穆柊月站在地板上裂隙的边缘，凝神向下看去，莫名发现那种隐约的违和感又出现了。

　　实验室内分明幽暗无光，理论上以人类的视力, 是不可能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 看清裂渊深处景象的。

　　但她却能感觉到, 裂渊深处仿佛存在着什么难以描述的庞然巨物, 正在闭目沉睡，呼吸带起的涟漪犹如闷雷, 隆隆回荡在漆黑的深渊之中。

　　这不是她以视线所见之景，而是某种裹挟着感官的反馈，强硬地昭示着这里到底有着什么。

　　明明不该如此，却好似理所当然……

　　穆柊月闭目沉思许久，蓦地抓住了其中最关键的地方。

　　同样的感觉她的确有曾经历过，是那位神话种族的【夜潮星使】，落于穆乙夏身上的规则技能。

　　那时候也只有作为外来者灵魂的她，察觉到了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当然的盲点。

　　穆柊月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随行的宠兽们。

　　察觉到这一点些微的违和感后，小梦蓦地飘向了前方，半透明的触肢伸出身体几倍的长度，探入了漆黑裂渊的深处。

　　【姆姆……】它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它感应不到【零主】梦境的原因。

　　如果沉睡在这道裂渊之中的存在真的是【零主】，那小梦早该在刚刚进入实验室的时候，就感觉到混乱的梦境结合体才对。

　　它可以顺势从【零主】的所在进入其梦境，溯源到最初开始的地方，那里就是大家一直在寻找的【原点】。

　　然而直到现在，它看上去就在【零主】沉睡的上方，却依然感觉不到周围存在任何梦境。

　　……因为这道【裂渊】，包括【零主】的形象在智慧生物的感官中形成的反馈，都已经是梦境的造物了。

　　听完小梦的描述，穆柊月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已经是梦境的造物意味着什么？

　　【姆姆。】（意味着我们现在能看到的场景，并不是真正的现实。）

　　拉耶收回了它的触肢，上面什么都没有，仿佛它刚才不曾触碰过裂渊之下的存在。

　　从感官的反馈来推断，沉睡的【零主】就在这道裂渊的下方，巨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整个实验室的地下，严格意义上来说，穆柊月此时正【站在】零主的上方。

　　小梦刚才伸出触肢的距离，早该触碰到【零主】的实体，但它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你是说……我们所感应到的存在，并不是真正的零主吗？】穆柊月沉思道。

　　【梦姆。】（柊月自己看清楚，就会明白了。）

　　小梦说完，一条触肢卷住了御兽师的手腕，拉着她走向前方的裂渊。

　　明知道前方是深不见底的裂渊，却依然敢抬脚迈过去，是非常需要勇气，克服本能的行为。

　　穆柊月轻轻吐了口气，放空自己的感官，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与小梦的契约连结之上。

　　这与朝曦曾经在【千机葬花】的对战中做到的事是一样的，即使违背感官与生物本能的反馈，穆柊月依然选择相信自己的契约宠兽。

　　小梦已经找到了问题的答案，接下来该轮到她亲眼见证这一切了。

　　她迈步向前，走向了无尽的裂渊。

　　预料之中的下坠感迎面而来，但只持续了短暂的一两秒，很快就停了下来，穆柊月感觉自己轻飘飘地降落到了更下层的地面。

　　实验室地板之下的裂痕的确通往更下层的位置，却不是深不见底的裂渊，而是普通的地下层而已。

　　梦魇骑士的身影出现在她身侧，手中凝聚出与【暗影塌缩】相似的暗影能量球。

　　埃伦在争夺这片区域的控制权，让汹涌澎湃的潮旋停止旋转，逐渐平复。

　　小梦身上流光溢彩，淡粉色的身躯变得更加透明，这是全力发动【晓梦迷蝶】时的状态。

　　失控汹涌的暗影能量重新有了约束变得规整，而不知谁人的梦境化作的【零主】也显露出了真身。

　　两相努力之下，穆柊月感觉到那层笼罩在感官之上的，朦胧的违和感，在随着场景的变化而慢慢消散。

　　仿佛突然想通了关窍，先前的一切都不复存在，穆柊月抬起头，在黯淡的光源之下看清了位于一切中心的存在。

　　那竟然是一个……人类。

　　她缓缓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出现在前方的东西。

　　一座像是维生装置的设备，散发着淡蓝光华的透明营养液，以及装置内部漂浮着的……人类。

　　单从外形来判断，那的确是个人类，对应的特征清晰而明显，没有任何不属于人类种族的异状结构。

　　他有着男性青年的体型，四肢消瘦而修长，肤色苍白如雪，有着及肩的黑色长发，五官轮廓却不似大炎人，鼻梁高挺眉眼深邃，更像是北地之民的长相。

　　这种奇妙的融合感，放在这个世界任何一个人类种族身上都很少见，穆柊月凝神沉思了一会儿，不知怎的联想到了那位白发绿瞳的幻兽使。

　　苏洛虽然身在大炎，单从外形上而言，也全然没有大炎的特色，甚至不符合这个世界任何地域的人类种族。

　　她和她的旅伴，与穆柊月同为世界的外来者，却有一点根本性的不同。

　　穆柊月是外来者的灵魂，而苏洛与她的旅伴，却是实打实穿越了世界线来到这里的。

　　她停下了心中的联想，再次看向了维生装置内的黑发青年。

　　本该有【零主】存在的地方是一场梦境的造物，真身居然是一个人类……即使聪慧如她，现在也感觉脑子有些转不动了。

　　他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这个意外的转变，倒是让穆柊月的逻辑变得清晰了不少，她回想起最初从林斐的意识梦境中得到相关情报时的情景。

　　十年前的探索队，竟然从「零时宙域」中带回了沉睡的秘境之主，将之命名为【零主】，并成立了秘密组织「Gravity」，专门研究【零主】梦境之中那无数未曾实现的可能性。

　　这条情报之中，有一个被大家忽视的违和之处，那就是探索队为什么能将【零主】带回现实？

　　要知道连表层秘境「外域星海」的秘境之主【星蚀天煞】，也绝不是少数几个传奇御兽师就能对抗的强大神话种族，荆衡契约了能带来奇迹的传说幻想种族【若梦】，用了六百年的时光，才等来一个同归于尽的机会。

　　单凭当时秘境探索队的战力，根本不可能左右「零时宙域」的秘境之主，更别提将之带回现实，长久地囚禁在这个D11封锁区。

　　正是因为这个【零主】的真身是人类的梦境，「Gravity」所谓的【降临计划】才得以顺利实施至现在。

　　又是一个不该如此，却又理所当然的现象。

　　【零主】存在的真实性是毋庸置疑的，【加百列】所观测到的无数可能性，包括那些已经在【降临计划】中取代现实的可能性，都是切实存在且发生过的事实。

　　但如果在D11封锁区沉睡的【零主】是未知身份的人类，那真正的【零主】身在何处，这个人类又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疑惑与问题在脑海中不断冒出，穆柊月有些头疼地看向眼前的维生装置。

　　既然是被浸泡在维生装置之中，是不是表明里面的人类，还有活着的机会？

　　从已有的情报中梳理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推断，穆柊月转而看向了自己的宠兽们，希望能听听它们的看法。

　　梦魇骑士一番斟酌，从刚才化解暗影潮旋的过程中，他能确定这片区域之中暴动的暗影能量，都来自眼前这个人类。

　　能在梦魇骑士的领域之中拨动暗影能量，对方保底得是暗系的幻想种族……甚至是神话种族。

　　但存在于现实之中的，的确只是个人类而已。

　　埃伦不知道人类的御兽师是否能达到幻想种族超凡生物的能量，但以柊月的情况为例，即使她晋升至最强的9级御兽师，单纯用御兽天赋引发的暗属性能量，与这个层级的能量波动相比，也有天堑般的距离。

　　躺在维生装置内的生物，虽然有着完美无缺的人类外形，在暗属性隐能量的层面却是不折不扣的高阶超凡生物。

第265章 嗒

　　小梦这边带来的反馈同样令人在意。

　　它感觉不到维生舱内这个人类的【梦境】。

　　穆柊月有些意外, 小梦是纯粹的梦境生物，在梦境的感知上非常敏锐，对于拥有意识的智慧生命体而言, 梦境犹如精神潜意识的一部分, 是不可能没有梦境存在的。

　　哪怕是已经死亡的个体, 未曾消散的记忆形成的能量力场，也能让小梦感觉到复现过往的【梦境】。

　　无论这个黑发的青年是人类还是超凡生物，都一定会具有意识梦境，然而小梦却感知不到梦境的存在。

　　拉耶在契约连结中发出陷入思索的声音。

　　【姆姆……】（非要形容的话, 就好像柊月突然变成了我的同类，跟我一起去往其他生物的梦境了一样……）

　　【梦姆？】（维生舱里的这个……就像是蝉蜕的躯壳……之类的东西？）

　　穆柊月恍然开悟,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黑发青年的意识与灵魂，并不在此处, 而是位于某个遥远到难以感知的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