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是工作日，照理来说，应该有很多御兽师愿意带着宠兽过来教学技能的。

　　是发生什么情况了？

　　穆柊月道别了司机，一个人走向了烟罗书斋，敲了敲那紧闭的大门。

　　让人意外的是大门并没有锁，穆柊月听到里面传来窸窣的动静，便站在门前耐心等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请进……”

　　开门的人是个约莫二十几岁的年轻女性，穿着宽松的休闲服，衣服中央有一本长着小手的Q版图书的图案。

　　她把头发扎成简单的丸子头，发梢有些凌乱，戴着眼镜也遮不住她深深的黑眼圈，状态看上去很是萎靡。

　　跟向寻那种加班社畜的疲惫感不同，眼前的女性更多是来自情绪上的不佳，饶是穆柊月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也能察觉到她此时心情低落。

　　“你是来技能教学的客人吗？我应该已经取消所有的预约了……”她低低叹了口气，看了穆柊月一眼，还是让她进了书斋。

　　安顿好唯一的客人坐下后，她转身倒了杯温水过来。

　　穆柊月把推荐信跟见面礼一起递给了她：“我是长宁第一御兽高中的学生，这是学校的推荐信，我想见见罗老板。”

　　戴眼镜的丸子头女性接过了见面礼放好，随后展开了推荐信，慢慢读完了。

　　她再次轻叹一声。

　　“奶奶跟你们校长是多年的旧友，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帮她还了这个心愿，只是现在……”

　　她看向书斋四周，室内只开了一个灯，昏暗的光线愈发衬得这里破败不堪。

　　“如你所见，烟罗书斋已经无法继续经营了，这里教不了你的宠兽任何技能，我也无能为力。”

　　穆柊月微微一怔，“……我能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丸子头女性看了看她，这是几天里唯一造访的客人，还带着为奶奶而来的推荐信，或许她有权利知道烟罗书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叫罗茵，是书斋目前的负责人，我的奶奶……也就是原本的罗老板，在半年前去世了。”

　　罗茵低低垂下了目光，继续说道：“她把这间书斋，还有自己的契约宠兽留给了我，但是我却……”

　　宛如回想起了非常难过的事，罗茵闭了闭眼睛，眼角有晶莹的泪光，“我却没办法保住这里，也得不到小书的承认……”

　　“小书是罗老板契约的「烟罗书页」吗？”穆柊月看到影子的边缘模糊了一下，她若有所思地问道。

　　罗茵的声音顿了顿，说道：“没错，书斋的经营主要依靠我的御兽天赋，还有小书的天赋核心技能。”

　　“虽然奶奶在生前说要把小书留给我……但它果然还是不愿意吧，毕竟我比起奶奶来说……我实在不够格成为它的搭档御兽师。”

　　御兽师与宠兽的契约是一生之约，除非一方死亡，否则轻易不能解除。

　　大多数超凡生物的寿命都比人类更长，在契约跟御兽空间的反哺之下，觉醒成为御兽师的人类寿命也会增加，一般不会出现因为寿命而跟宠兽生死分离的情况。

　　但也有极少数的个例，比如烟罗书页这样，因自身特性寿命远远超出「生物」范畴的超凡物种，即使有契约的反哺，御兽师往往也会在它们之前寿终正寝。

　　这时候大多数御兽师都会为宠兽找好以后的出路，不忍心还没到寿数的宠兽随着契约跟自己一起死亡。

　　像罗老板这样托付给自己家人或者后继者的，是很常见的情况。

　　由于解除契约是在一方死亡，另一方不被强迫的情况下发生的，解除之后的反噬也会轻一些，对于体质能力比人类更强大的超凡生物而言，很快就能恢复。

　　随后它们能与新的御兽师契约，或者直接回归野生的状态。

　　穆柊月的影子又一次模糊了一下，她微微侧过头，像是在聆听什么，随后看向了神色低落的罗茵，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小书不愿意继承契约？”

　　“因为……这几个月来小书一直躲着不见我。”

　　罗茵看向她，说道，“我从小就跟小书生活在一起，它从来没有像这样躲过我，在奶奶的葬礼上小书还跟我待在一起，是我提出契约的时候才躲着我跑掉了……”

　　罗茵苦笑了一声，“我是饲育系毕业，没法像奶奶那样成为大师级御兽师，小书或许很失望吧……”

　　“如果不能跟小书契约，这间书斋也就没有经营的必要了……这几个月以来我想过各种办法向小书证明自己，但都没有得到回应。”

　　罗茵垂下头，目光有些氤氲，“……如果这是小书的决定，那我也不会有怨言的，我只是希望能再……见见它，小书是我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她说完，用袖口胡乱地擦了擦通红的眼角，努力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在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少女面前露出失态的神情，万一被小书看到了，会更加觉得她不成器吧？

　　“我可以去见见小书吗？”穆柊月想了想，对年轻的书斋老板说道。

　　“可以是可以……但我现在也不知道它在哪里？”罗茵愣了愣，忽然回想起眼前的少女是来教学月爆与暗影步的。

　　她眼中顿时亮起了光，“你契约了暗系与不死系的宠兽吗，穆、穆柊月同学？”

　　这是推荐信上少女的名字，如果她拥有对情绪敏感的暗系，以及能感知亡者空间不死系的宠兽，那的确有可能找到小书。

　　穆柊月点了点头，她的影子一阵波动，随即冒出一只森白的小骷髅头来。

　　埃伦从影子里站起身，动作优雅地向罗茵行了一个见面礼。

　　“这是埃伦，我的契约宠兽。事实上从它跟随我的影子进入这间书斋开始，它就在提醒我关于小书的情况了。”

　　穆柊月笑着介绍了小骷髅，继续说道：“我不认为小书是感到失望，不想跟你契约才躲着不见的，毕竟你是真心把它当做家人的吧？”

　　“连罗茵的奶奶都没有对你毕业于饲育系感到不满，愿意把这间书斋留给你，小书怎么会感到失望呢？”

　　“我……”罗茵微微一怔，随即低下了头。

　　最初她也不愿意相信小书会这么对自己，但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小书躲着她的理由。

　　她能感觉到烟罗书页还留在书斋中，但始终处在隐身技能的状态里。

　　小书不愿意跟她见面，更别说进行契约了。

　　“小书不愿意露面，大概有自己的理由，所以我想单独去见见它。”穆柊月说道，“或许埃伦能找到它躲着你的真正原因。”

　　“拜托你了，穆同学。”闻言罗茵有些急切地抓住了穆柊月的手，像是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不是没有想过委托拥有暗系与不死系宠兽的人来寻找小书，但如果是小书自己不愿意见她，就算找到了它也没有用，穆柊月能代替自己去寻找缘由是最好的。

　　“就算它不愿意跟我契约也没关系，只要能再见见它……只要能……”

　　“我明白。”穆柊月点了点头，安抚好有点失控的罗茵，让她留在这里，等之后的消息。

　　她抬头看了看书斋二楼的反向，起身往那边走去，小骷髅再次融入了御兽师的影子里，跟她一起上了楼。

第31章 咔嗒咔嗒咔嗒嗒

　　书斋的二楼, 光线更加昏暗，阴影几乎笼罩了视线能触及的所有地方。

　　小骷髅在这样的环境中如鱼得水，顺着穆柊月的影子蔓延到外面, 从墙壁游到了天花板上。

　　穆柊月略作思考, 把御兽空间里的白牙也召唤了出来。

　　暗系的小云犬在阴影中抖了抖毛, 拉长身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感觉非常舒适。

　　“汪呜？”白牙呼扇了一下长尾巴，不太明白御兽师叫自己出来要做什么。

　　“咔嗒咔嗒。”埃伦从天花板上析出，跳落下来, 简单给白牙解释了一番现状。

　　从进入这间书斋开始，埃伦就感觉到了盘绕在其中的强烈情感。

　　大部分都是温馨的欢喜的回忆, 想要一直一直跟大家在一起的愿望，尽全力守护这间书斋的决心，还有混杂在其中难以言诉的懊恼与愧疚。

　　将死之人残留的情感, 在埃伦的感知中无比庞大，旋涡一样覆盖了书斋所在的区域, 又在神念系宠兽烟罗书页的共鸣加持之下, 变得长久而坚固, 直到罗老板去世半年后的现在也完全没有散去。

　　所以穆柊月才会询问罗茵，为什么会觉得烟罗书页对她失望，埃伦并没有从盘踞在书斋的情感旋涡中感知到任何相似的情绪。

　　“咔嗒咔嗒。”（所以，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找到那些旋涡的源头。）

　　小骷髅竖起一根细细的指骨, 一本正经地跟白毛小狗解释道。

　　“汪呜？”（源头？）

　　白牙歪了歪脑袋。

　　穆柊月蹲下来, 摸了摸它毛绒绒的头顶。

　　小云犬拥有犬科生物天生的敏锐嗅觉, 而白牙是暗属性的小云犬, 对情绪的感知会比其他属性的超凡生物更精准。

　　她刚刚也是突发奇想，想让白牙试试看能不能结合两种特性, 找到书斋内情感汹涌的源头。

　　听完御兽师的话后，白牙终于理解了一点，撒开云烟般的尾巴，扬起了头。

　　“汪呜！”（我会努力的！）

　　它闭上眼睛，完全依靠嗅觉，朝着自己认为情感波动最明显的地方慢慢走去。

　　穆柊月跟小骷髅也一步一步跟在白牙身后。

　　小云犬最终停在了一间毫不起眼的小门前，这里是二楼往上的小阁楼，只有普通房间一半的高度，以穆柊月的身高要钻进去都挺困难。

　　她打开了阁楼的门，里面只有一地散乱的书籍与相册，看上去空荡荡的。

　　白牙的小爪子扒在阁楼门框前，仰起头又仔细地嗅了嗅，随后抖了抖耳朵。

　　“汪呜……”（找不到更具体的位置了……）

　　烟罗书页大约处在隐身技能的效果里，这个C级神念系技能可以完全隐藏使用者的身形与气息，除非主动解除，否则就算使用现代感应设备也很难找到踪迹。

　　既然白牙已经把范围已经缩小到这里了……

　　穆柊月想了想，从御兽空间内拿出了那颗神念系的属性果，放在了阁楼的木板上。

　　不知道烟罗书页的食谱是什么，但同系的属性果对它应该会有一点吸引力。

　　没过多久，穆柊月听到了一阵轻轻的哗哗声，像是风在翻开书页的动静。

　　那颗神念系的属性果忽然凭空往上提了一截，然后一块一块慢慢消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小动物给吃掉了。

　　小骷髅的阴影已经潜到了属性果的下方，穆柊月却摇了摇头，让埃伦回到自己身边。

　　等到那颗属性果被全部吃完，穆柊月跟两只宠兽也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没有惊扰隐身中的烟罗书页。

　　又过了一会儿，大约是看穆柊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自己也的确吃掉了对方带来的美味果实，烟罗书页主动解除了隐身状态，出现在阁楼的地板上。

　　那是一本精装封面的厚本书，普通A6大小，足有十公分的厚度，像一块大砖头。

　　书的封面上是一只精细的眼睛图案，书页底下伸出两条书签一样细细的腿，侧页也伸出两条薄薄的书签手臂，此时正交错频绞在一起，看上去很踌躇的样子。

　　“你就是小书吧？”穆柊月蹲下身，轻轻碰了碰书本的封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