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小看你自己，还是在小看妈妈！”

　　“而且谁说你丑了。”她说：“我从来就没觉得你丑。”

　　“你……”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看，最勇敢，最强大的。”

　　“你是在自恋吗？”那个怪物垂下头看着肚子里的芮平：“哪有人这么夸自己。”

　　芮平：“自恋就自恋吧。”她说：“你……再照镜子看看。”

　　镜子里不再出现怪物的身影，而是泪流满面的芮平，是已经长大的，剪了头发的芮平。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怪物消失不见了。

第93章

　　她继续在这片世界走着。那个怪物并没有真的消失，它只是在她的耳边：“你不应该这么早出来的，这个世界很危险。到处都是怪物，你要是不把它们吃掉，它们就是把你吃得渣滓不剩。”

　　芮平走一路，它唠一路。

　　她无奈的苦笑：“我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我了。”

　　怪物哼哼的道：“你也没有成长多少。不过是从指甲大点，变成拳头大点而已。这里可不是你的现实世界，这里的怪物每一个都很凶残。你知道我要镇压它们废了多少工夫吗？”

　　芮平：“所以……这里到底是哪里？”

　　怪物道：“这里是你精神世界的黑暗面，所有你恐惧的东西都会在这里具现化……”它说：“一开始还好，只是些电影里面的恐怖角色，跟纸片一样，轻易就能撕碎。”

　　“到了后面……”它“啧”了一声：“怎么又来了。”

　　芮平扭过头，结果发现自己看到的，是巨大的龙卷风。

　　“那是什么？”她掉头就跑：“为什么会有龙卷风？”

　　怪物道：“这就应该问你了。而且这不是普通的龙卷风。”

　　芮平还没明白什么意思，接着她就被龙卷风搅和了进去，这里面竟然还有生物，像是影子一样的生物，它们都长着一张嘲讽脸。

　　“这又是什么鬼！”芮平吼道。

　　怪物道：“这种还好，并不难对付。”

　　它话语刚落，那些嘲讽脸就裂开一张大嘴，一口利齿朝着芮平咬了过来。

　　芮平发现自己根本踹不到它们，因为它们是风，是影子，是无形的。但是它们咬在她身上就是结结实实的。她除了被追着跑别无办法。但是因为在风里，她根本无处借力。

　　“这尼玛的是你说得不难对付！”芮平都忍不住爆粗口了。

　　怪物道：“我一般都是张嘴一吸，它们就吸进嘴里了。我又没跟它们打过。”

　　“龙卷风你也吸？”芮平不理解。

　　怪物：“只要你嘴张得够大。”

　　芮平：“……”

　　最后芮平被咬得浑身没一块好肉被龙卷风抛下来，她这会儿已经无力在跟怪物吵架了：“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怪物：“是你害怕的东西。”

　　芮平知道是自己害怕的但是却没办法想象这些东西在现实里对应的到底是什么。

　　怪物看出她的迷茫，告诉她：“是表情。”

　　芮平：“？”

　　“那风，那抓不到还贼烦人的影子怪物？就是那嘲讽脸带来的？”芮平先还觉得那表情可笑，感情它才是关键。

　　怪物道：“对于你来说，别人的嘲讽就像是无形的怪物，在龙卷风里把你撕成碎片。”

　　它说：“但我觉得你不需要在意他们的看法。”

　　芮平说道：“我本来就不在意。”

　　“不……”怪物道：“你其实是在意的，只是因为你还没来及在意，我就已经把它们吃掉了。”

　　芮平怔了怔。

　　怪物道：“特别是你上高中的时候，除了龙卷风，这里到处都是寒风冰川，那种冷漠的怪物更让人头疼，我吃得牙齿都冻掉了几颗。而且就算我把它们吃掉了。又会有无数的争先恐后的涌上来，杀都杀不完。每杀完一批，就会有新的一批冒出来。”

　　芮平：“所以……你之所以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在保护我对吗？”

　　怪物道：“没有办法，如果我不出现，你没办法承受的住这些的。”

　　芮平不服气：“谁说我不可以。”

　　“那我就不会出现了。”怪物说道。

　　芮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对不起，我会勇敢一点的。”

　　怪物道：“你已经很勇敢了，我就是你啊，芮平。”

　　芮平明白了。

　　是啊，她就是怪物，怪物就是她。

　　“所以我在这里，也能做到你能做到的事情对吗？”

　　怪物道：“对啊，这本来就是你的世界，你在这里永远都死不了，其实我觉得吃是最简单，但是你好像觉得这个很丢人。为什么？”

　　芮平默了默，最后想出了个理由：“我最近看书，发现吃太杂了，会不健康。”

　　怪物有些惊讶：“真的吗？看来我确实要注意。”它又提了一句：“前两个月这里多了些书本怪物，念念叨叨像念经一样，烦得要死。最近没有了，我还怪想念，我还以为你最近没有看书了。”

　　芮平：“……我只是不怕了。”

　　怪物：“那可真遗憾，我还想再听听它们叨叨，挺有意思的。”

　　芮平：“……”她有些抹不开面子，最后忍不住为自己挽尊道：“我之前本来就不是很怕，我就是看不进去而已。不是，这种东西也会出现在这里吗？”

　　“这里本来就是你心理阴影的一个投射啊。”怪物说：“你怕什么，它就会出现什么。当然因为怕的成分不一样，那些怪物的危险程度也不一。”

　　芮平想到怪物说得那些：“……你这样让我感觉自己好没用。”

　　怪物：“为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恐惧的事情，这有什么觉得没用的。”

　　芮平郁闷：“但是我这也太多了……”

　　怪物：“不多不多，我都帮你消灭了。”

　　芮平：“……我就是说你消灭的，也太多了。”

　　怪物：“可是我就是你啊。我消灭的就是你已经克服了的。”它有些犹豫：“其实我也不是所有的都能克服，也有我克服不了的……”

　　芮平“咦”了一声：“是什么？”

　　怪物：“前阵子吧，来了个奇怪的怪物，别的怪物都很凶残，它却弱唧唧的，还总喜欢发光，但是这里太阴暗了，我怕它死了，就把它放出去了。”

　　芮平问它：“那是什么？”

　　怪物：“它说它叫喜欢。”

　　怪物有些不理解：“你为什么害怕别人喜欢你呢？”

　　芮平久久沉默。

　　最后她道：“我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我……”她忽然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不配？这有什么配不配，她也没觉得自己哪里不配了。她忽然心里就放松下来：“没事，我以后就不怕了。”

　　她们一路聊着，期间又遇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怪物。这真的是个很奇妙的旅程，芮平并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多害怕的东西。她从一开始排斥到慢慢的接受。

　　最后她终于来到终点，塔维斯在她的世界里化作的怪物所在的地方。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面目全非的塔维斯，但是她真正看到的时候，却愣住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面目全非，包括她自己，但是塔维斯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像是等待了她许久一样。

　　他回头看着她，带着复杂情感的眼神。

　　芮平有些茫然，接着恍然：“你不是……我的恐惧……”

　　她渐渐明白：“你是他的精神力？你一直在这里，你……”

　　你一直在这里守护着我……

　　怪物在她的耳边：“他快死了，你出手吧。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恶。一直在跟我抢怪物，还不让我吃掉它们。”

　　芮平：“他在保护你，傻瓜！”

　　为什么快死了，塔维斯本人都已经不在了，他遗留下来的精神力当然坚持不了太久。

　　怪物：“胡说，他一直想要杀掉我。”

　　怪物过了一会儿又不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呢？你不恨他了吗？”

　　芮平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塔维斯好像看懂了，此时出现的两个不同的声音是两个不同的芮平：“我还以为你杀了她。”

　　芮平压抑着情绪：“我为什么要杀了她，那本来就是我自己。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是我。”

　　塔维斯道：“不是的，她只是你幻想出来的，一个并不存在的自己，你养着她，已经把她养成你心中最大的恐惧。你必须克服她。”

　　芮平摇头：“我不。”

　　塔维斯愣了一下：“为什么？”

　　芮平：“我选择接纳。”

　　塔维斯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一脸无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总是要走一条，崎岖的不好走的道路。我给你的路你不走……那你杀了我吧。”

　　芮平整个都呆了一下：“为什么？”

　　塔维斯：“你还不明白吗，我出现在这里，就证明我也是你心中的恐惧，你必须要克服我。”

　　怪物高兴的嗷嗷叫：“吃掉他吃掉他！”

　　芮平：“……”

　　她喃喃自语：“你总是在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选择。”

　　塔维斯微微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