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佟美佳织给房东太太的围巾。

　　她一个激灵坐起身，“你，你把房东太太怎么了？”

　　她话落才发现，对方半跪在地上。

　　整个下半身都是鱼尾形态，只有上半身稍稍类人。

　　它的大脑袋上包了佟美佳织的围巾，它的肩膀上有两根尖刺，尖刺上套着佟美佳织的手套。

　　不管围巾还是手套，都是色彩斑斓鲜亮，但被灰扑扑的它缠身上后，瞬间成了恐怖片里里的惊悚画面。

　　“我是太太？”它微微歪头，困惑地回应佟美佳，“我，暮饫，你的太太。”

　　佟美佳愣愣瞪着它，突然明白过来，她一直喊对方“太太”，对方就以为这是她给对方的特殊称呼，她结结巴巴问：“我今晚上的饭菜是你做的？ ”

　　暮饫点头。

　　佟美佳还是不太信，“我在晚饭时说了什么话？”

　　暮饫将她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它长得丑陋，声音难听，但意外的是，它复述佟美佳的话时，竟然把佟美佳当时说话的声音语气一并模仿的惟妙惟肖。

　　佟美佳没想到自己某一天会以这种方式听到自己说的话，而不是什么录音……

　　她从害怕惊恐的情绪中渐渐把自己安抚下来。

　　现在出现了两个因为认知差异引发的问题。

　　她以为房东是位慈祥和蔼的老太太，但其实对方是一只会在半夜从海里爬出来的怪物？

　　对方觉着她睡了它的床，吃了它的饭，又织毛衣采花送它，就是答应了要和它结婚。

　　“很抱歉，我，我不知道您是一位先生，我一直以为这里居住的是一位女性，所以才会以太太称呼您。”佟美佳真心实意地和对方道歉，又妄想转移话题，“现在刚好是半夜，我想爬上悬崖去给那些人设置陷阱……”

　　“不行。”房东先生想也不想的拒绝。

　　“你要嫁给我，一直和我在一起，不许出去，不许见别人，不许晚归。”虽然是叙述，但暮饫声音执拗且坚定。

　　佟美佳：……你，你这养狗也不至于这样子强制吧！

　　“我没有见别人，那些都是坏人，而且我也没有说要嫁给您。为您织毛衣送您花朵是因为您特别好，不是要嫁给您。”现在还住着人家的房子，佟美佳这拒绝的话弱弱的显得底气不足。

　　暮饫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它不解又困惑地望着佟美佳，“你不愿意嫁给我？”

　　佟美佳不敢直接拒绝，“嫁人不是儿戏，得好好考虑才行。”

　　暮饫：“你喜欢那些坏人，不喜欢我？”

　　当然不是啊，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平心而论，虽然暮饫不是人，丑丑的像个怪物，但在佟美佳眼中，它要比那些人可爱一万倍。那些人根本没资格和它比。

　　“我当然喜欢你，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们。”佟美佳在和暮饫有限的几句对话中已经明白过来，对方虽然长得不好惹，但脑回路很单纯。

　　她极力委婉，“可结婚不是小事情，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才行，抱歉不能现在答应你。”

　　暮饫总结她的话：“你还是不喜欢我。”

　　它整个大脑袋垂落，肩膀耷拉着朝窗户走去。

　　它站起身时，走路其实不叫走，是跳，鱼尾一跳一跳，所以才会出现“啪嗒”声音。

　　它来的时候跳的声响很轻快，但现在“啪嗒”声无比的沉闷。

　　它的腰也弯的很低，像是难过的随时会把脑袋戳进地板里去。

　　“我喜欢您，也尊敬您。”它的难过感染到了佟美佳，她莫名也觉着难受，忙追上去道：“但结婚不是喜欢就可以的，很抱歉给您带来了伤害，我会马上离开这里……”

　　已经爬出窗户的暮饫一听，扭头瞪她：“你要离开？”

　　既然无法答应对方的求婚，当然得离开。总不能在拒绝后继续吃别人住别人的。

　　佟美佳点头，“您会找到更合适您的姑娘居住在这里，我……”

　　“不许离开。”对方突然朝她张开大口，“不然吃了你。”

　　它的嘴巴不张开的时候和人类的差不多大，可这一张开，就像是黑漆漆的山洞一般看不到尽头，两排牙齿也在一瞬间变得尖利又细长，像一把把随时要饮人血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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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佟美佳被暮饫突然的凶残吓一跳，对方却不给她惊吓恐惧的时间，已经跳进窗户外的海浪中，被海浪席卷转眼消失。

　　似乎生怕听到她的回应，才特意跑这么快。

　　房东先生很单纯，又单纯又善良，佟美佳愈发想要离开，但她发现灯塔的门无法打开了。

　　明明是一扇平平不起眼的老旧木门，但她怎么拉也拉不开。

　　好吧，看来暮饫对这座房子有绝对的话语权。

　　倒也正常，毕竟人家是房东。

　　突然出现的食物，热气腾腾的饭菜，以及浴室里可以出温水的花洒……

　　这一切都古里古怪，如果是人，很难在这么座荒岛上安装电路和热水器。

　　当然也有可能是太阳能热水器。

　　但不管是淋浴洗澡还是喝的水，都是淡水，这可就稀罕了。

　　这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根本不是人力可以做到，偏偏她以前竟然没有发现这些异常。

　　也是因为之前吃喝住太过安逸，她不愿去深想。

　　佟美佳叹了口气，她没敢再去睡暮饫为“妻子”准备的大床，就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早上醒来时，餐桌上热气腾腾的牛奶和面包，外加一块煎牛排。

　　之前看到美食惊喜的佟美佳，今天看着这些对方精心准备的食物，只觉着压力山大。

　　她开了开门，木门昨晚还会吱呀响两声拒绝她的推拉，今天一点声音也没有，像是被焊死在了墙上。

　　佟美佳坐在餐桌旁，望着对面的空座椅，轻声问：“暮先生，您不和我一起享用早餐吗？”

　　对方没有回应她，但佟美佳知道，对方能听到她的话。

　　“一起吃吧。”她温和地笑了笑，“一个人吃饭未免有点孤单，我昨晚已经见过您，您不用躲起来。”

　　佟美佳话落，就见旁边洗手池里的水龙头突然打开，水流无声的流出，又蔓延在了地上。

　　佟美佳以为是自己刚刚没有及时关好水龙头，忙要起身去关。

　　没想到那些水流在落地后，缓缓地直立凝成人的形状。

　　水变成人的形状，看起来像个透明人。

　　佟美佳见过昨晚灰扑扑的有着鱼尾巴、没有一点人的样子、丑丑的暮饫，她可没见过水流形态的暮饫呀。

　　吓得后退两步，一脸惊吓过度地瞪着这个液体形态的“人”。

　　对方见佟美佳后退，想要前进的动作停住，在佟美佳的目光中，它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眼看它就要回到洗手池里，佟美佳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是暮饫先生吗？”

　　对方要流进洗手池的动作停下，它迟疑着，似乎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佟美佳察觉到它没有恶意，明明它只是水流形态，连具体化的五官也不存在，但此刻，佟美佳觉着它很难过，脑袋耷拉着垂头丧气，似乎为这个的出场感到难过自卑。

　　“我，我以为暮饫先生您只会是昨晚的样子，毕竟我们人只有一种模样，很抱歉我刚刚的反应吓到了您，说实话您现在这样真是好可爱呢。”

　　她话落，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郁郁的情绪消散了不少，也不再耷拉脑袋缩着肩膀。

　　她鼓着勇气走过去，试探问：“我可以碰一碰您吗？”

　　水流人形的暮饫闻言，收回流进水池的腿，它重新恢复人腿的形状，转过身望着佟美佳点头，并把自己的手递在佟美佳面前。

　　佟美佳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它的手指头。

　　水流怎么能凝聚成这样而不散开呢？这明显不能用科学解释。

　　暮饫的手指头带着属于水的微凉，但不是和水一样柔软，像人骨，很硬。

　　佟美佳惊讶地挑眉，好奇地又伸手捏暮饫的手心，这次她用了点力，口中喃喃道：“为什么明明是水，却能凝聚成人的形态，而且可以像人骨一样硬朗呢？ ”

　　她的话刚落，“哗啦”一声，她捏着的手掌碎成了水花溅落在地上，就像倒塌的多米骨牌，暮饫的胳膊身体脑袋全部散落成水花砸落一地。

　　佟美佳吓得尖叫一声后退，盯着地上四溅的水焦急地喊：“房东先生？”

　　她没想到自己使劲会把暮饫捏成碎片，心头这一刻恐慌到了极致，声音快要哭了，“暮饫，暮饫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地上四溅的水流在她的目光中再次汇聚到一次，就像是快镜头下发芽的草木，水流生长堆高，从一整块渐渐长出胳膊、长出腿、长出脑袋、长出有些模糊的五官。

　　暮饫刚出现嘴的形态，把嘴弯成一个夸张的弧线，朝佟美佳笑。

　　嘴巴弯的特别大特别长，像小丑画出的大嘴巴。他这表情一点都不好笑，瞧着很惊悚。

　　佟美佳觉着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在直线上升。

　　看到这么惊悚的画面一点都没有被吓的腿软，反而“噌”地一下从胸口生腾出一股子怒意。

　　她明白过来，刚刚暮饫碎裂溅在地上，不是因为她使劲捏了一把的缘故，而是因为暮饫在和她开玩笑。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佟美佳瞪着暮饫，脸上依旧是那种要哭出来一般的表情，似乎比刚刚还要伤心。

　　暮饫不解的望着她，弯弯的嘴形渐渐变成一条直线，渐渐地，嘴的两边都弯了下去，连脑袋也弯了下去。它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一步，想要流回水池中。

　　它又在自卑了。它想哄她开心，但它不能get到人类的开心点。

　　佟美佳心头冒出这个念头，心头顿时内疚。这个单纯又很容易“自卑”的非人类，令她觉着对它生气都是一种罪恶。

　　她伸手把暮饫的胳膊拉住，“你别离开好不好，我一个人在这里有点孤单。”

　　暮饫抬起头，呆呆“望”着佟美佳，它的五官只是仿照人类凝出的形态，就像石雕上面勾勒出的五官，没有真正的张嘴闭嘴，睁眼闭眼功能。但这一刻，佟美佳真切地感受到，它在茫然又懵懂地望着自己。

　　它有点不知所措，甚至更想缩进水龙头中躲起来。

　　“你刚刚碎成一地的时候，我以为我害死了你，以为你死了。”她拉着暮饫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有颗心，刚刚差点不能跳动，因为它以为最喜欢的暮饫先生死了，它很难过，非常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