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耍流氓还破坏墙纸的家伙!就在这待着别动,我马上找人来揍你!……斯坦因!莱昂!”德尔的声音顺着走廊远去:“再不来艾尔莎就要被欺负了!”
整间房子都颤动起来,蹦跶的报时小鸟,各种乐器,黄铜音乐盒……全都回荡着德尔雄厚的声音。
简直就像是触发了这座房屋最高级别的警报。
艾尔莎感动得简直要热泪盈眶。
虽然她当初讨好德尔,就是为了危机到来时,德尔能在第一时间帮助她。
但就凭德尔现在的排场和架势,她明天就要变成客人们津津乐道的头条话题了。
铺天盖地的警报就像是张开了天罗地网。血族受到了刺激,没有直接逃跑,反而怨恨地看向了艾尔莎她们。
心头一紧,艾尔莎率先扣下了钉枪的扳机,但连番射出的钉子都被血族鬼魅般的动作避开。
男人转瞬就到了她面前,艾尔莎刚拔出匕首,匕首就被尖锐的指甲打飞。
尖牙近在咫尺,艾尔莎能看见他眼中逼近的恶意,鼻腔里都是血腥的气息。
背后的杰西卡拉住了她的腰带,就要将她往后扯去。
“呃!”血族忽然定住不动了,他的行动被猛地制止,他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
因为一条机械臂捆住了他的喉咙,坚韧的材质紧紧勒住他的皮肤,冰冷的触感仿佛一把镰刀,随时能让他身首异处。
高挑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走廊的暗处。
表露他身份的机械臂缓缓收缩,血族拼尽力气抵抗,因为窒息,充血的两眼向外突出。
“他的状况……不对劲!”艾尔莎大声喊道:“他要逃跑了!”
被掐住的血族从脚开始逐渐融化为影子,黑影从毯子上蔓延了出去。
机械臂立刻将血族拖进了黑暗,朝远离艾尔莎的方向甩去。触地的那刻,血族的全身都化为了黑影,逃离了机械臂的禁锢,在地毯上蠕动着逃窜。
艾尔莎脸色微白,“血族……有这种能力吗?”她敏锐地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艾尔莎!”
黑色的丝绸滑过艾尔莎的脸颊,晃眼间,碧眼乌鸦落到艾尔莎的肩头,用喙轻轻蹭了下她的脸颊:“没受伤吧!”
确认莱昂能保护她们,阴影里的人影动了。
银色的长发在余光中一闪而过,斯坦因消失在走廊拐角——他去追血族了。
第50章
黑影在红色的地毯上曲折前行,倏忽和房内的阴影融为一体,再无法用肉眼辨认。
真是天衣无缝的隐藏,只可惜这栋房子是德尔,无论它藏到哪,德尔都有办法找到它。
“最左边的墙头画下面!”木质小鸟弹射出来,给斯坦因指明位置。
紧随其后的机械臂破空而来,在墙头画的尖叫声中刺中躲藏的黑影,像浊水般流淌下来的影子无法再维持能力,落在地上变回了血族男人。
“这是要在我的餐厅里做什么?”
血族身后,夫人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双美眸隔着手帕望着血族:“哦,看你的样子。”
发现血族的异常,她的语气冷下来:“你蚀化了?”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迟滞凝重。
噩梦夫人膨胀了起来,她的身高猛地拔高,裹身礼裙勒得傲人的身材曲线毕露。
“凯瑟琳生气了。”德尔小声嘟囔道:“情绪女巫要动真格的了。”
直到那顶白色礼帽顶到了天花板,凯瑟琳的膨胀才停滞,楼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在场的人都只能目瞪口呆地仰望她,这时闹事的血族才反应过来要逃,他冲向完全把走廊堵起来的夫人。
艾尔莎拉着杰西卡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幕,艾尔莎不禁喊道:“小心!”
噩梦夫人从背后抽出来一把象牙扇,她挥舞着象牙扇,至下而上精准地拍上了血族的下颌。
巨大的冲击力让血族当即整身拔起,一头撞进了天花板。
他的两条腿垂荡在空中,抽搐了两下后就不挣扎了。
“凯瑟琳,你下手太狠了!”德尔大声抱怨:“我的地板!”
“真是抱歉,我没有控制住情绪。”
夫人哀伤地叹了气,随着愤怒的平复,她的身体渐渐缩回原本的大小:“好久都没遇到敢来闹事的了。”
楼上的地板忽然塌陷,纷纷落下的尘埃中,摔下来的血族浑身骨折地瘫倒在地。
疼痛让血族稍微恢复了理智,他惊惧不定地看向噩梦夫人,脸色扭曲。
“蚀兽不准进入噩梦餐厅,”噩梦夫人眯起眼:“难道你不知道这个规矩吗?”
“是你们在餐食中动了手脚!”血族微愣,随即恶狠狠地反咬一口:“都是因为吃了你们的食物,我才会蚀化!”
艾尔莎皱起眉,这个客人她接待过,今晚早些时候,他确实没有异常,蚀化是在进入餐厅后才发生。
“荒唐!”噩梦夫人冷笑:“你的嘴里都是脏水吗?就敢这么一口一口往外吐!”
“呵呵,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血族抬起通红的双眼:“你们餐食里放的特殊配方,同样是引起蚀化的罪魁祸首!”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餐厅被一种凝固的氛围冻结了。寂静的沉默中,血族的话落地有声。
噩梦夫人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眼底里积蓄起冰冷的风暴:“你知道什么?”
“蚀化是堕落?真是大错特错,蚀化可以增强力量!赋予我们前所未有的进化!”
血族仰头大笑,他本来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现在却在以惊人的速度康复。
“你们把这宝贵的配方据为己有,当做秘密隐藏起来,以此来控制怪物们……”
“不!”血族的眼神开始变浑浊,血线又浮上他苍白的脸颊:“我才有资格拥有它,把配方交出来!”
黑色的鸦羽刺入血族的手脚,将他钉在地面。与此同时,机械臂也将他捆绑了起来。
两层强力的束缚中,血族还在嘶吼着挣扎。
噩梦夫人抽出魔杖,这是艾尔莎第一次看见她的魔杖,褐木上缠绕着荆棘玫瑰,血红的魔法光点对准了血族的额头。
“如果你敢再次堕落,”她毫不掩饰满溢的杀意:“我会立刻处理掉你。”
阴郁哀婉的神色消失了,噩梦夫人坚毅的面容上浮现出刺骨的冷艳。她的身体轮廓浮现重影,那是即将要巨大化的征兆。
红光交织对抗,血族的血色象征着堕入疯狂,魔杖的红光则是那随时要降下的审判。
艾尔莎紧张得屏住呼吸。好在最终,她看到血族先认输地垂下了头,血线从他脸上褪去,他的手也无力地垂落。
“我给过你坦白的机会,既然你自己不要,那也没关系。”噩梦夫人收起魔杖:“莱昂,问清楚。”
“交给我吧。”乌鸦化身为俊美的少年,莱昂提起男人的衣领:“我一定把他倒得干干净净的。”
艾尔莎心不在焉地拉着杰西卡,思绪还在血族刚刚透露的信息上。
十年前的怪物潮本就不同寻常,怪物们一向离群索居,但那次是有规模地、疯狂地进攻了村庄。会不会就和蚀化有关?
噩梦夫人的目光扫过来,艾尔莎一惊,才想起这似乎是不该让她们听到的秘密。
“艾尔莎,别呆站在那。”远远笼罩在阴影里,始终不怎么露面的斯坦因忽然出声,跟她搭了这些天来的第一句话:“回房间去吧。”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噩梦夫人促狭地看了他一眼:“艾尔莎有合同,我才不担心她。”
那就还剩——
“哎呀,”艾尔莎身后的杰西卡忽然低呼:“手好痛啊,艾尔莎,你扯到我了。”
“你受伤了?”
噩梦夫人蹙起眉,目光落在杰西卡捂着的手臂上,鲜血染红了手帕:“算了,今晚也真是混乱,你吓到了吧?先让艾尔莎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按耐下满腹的疑问,艾尔莎把杰西卡带回房间。
一进入熟悉的房间,杰西卡驾轻就熟地趴上了床,将受伤的手臂递给艾尔莎。
“你今天救了我,”杰西卡朝艾尔莎眨眨眼:“就好像从天而降的英雄一样,非常帅气。”
“这不是应该的吗?”艾尔莎端出药箱,让杰西卡别动乱:“我先把手帕解开。”
“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我呢。”
杰西卡埋入枕头,闷闷的声音传来:“他们都觉得我有点烦人不是吗?”
和伊芙聊完后,艾尔莎的心结也解开了。
艾尔莎大方承认道,“好像是有一点,”她说,“类似于嫉妒心。”
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杰西卡诧异地看向艾尔莎。
随即她“噗嗤”笑出声:“不敢宣之于口的嫉妒心大多是有毒的,但若坦诚说出来,反而就变得可爱了。”
“如果不是你出现的话,我也没法意识到大家对我的重视。”艾尔莎露出微笑:“从这点来看,我还要感谢你。”
“这就是在炫耀了。”杰西卡娇俏地撅起嘴:“不过,谁让你确实讨人喜欢呢。”
讨人喜欢吗?艾尔莎曾经觉得这个词,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艾尔莎跟杰西卡闲聊了舞裙的过去,“或许我不该羞于表达自己的欲望,”艾尔莎说,“伊芙提醒了我这一点。”
没想到杰西卡的反应比她更激动。
“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不会让他们好过。”杰西卡挥了挥空着的那只手的拳头,恶狠狠地说。
“我会在置景里动点手脚,”她立马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像剧团经理就在面前:“我不敢奢求更多的了,但在最后,请让我帮你们调试好布景吧,也算是满足我的心愿了。”
“然后我会在里面塞满泥巴,在演出最高潮的时候让置景炸开,”杰西卡双眼放光:“让观众和演员都来分享这份从天而降的惊喜!”
想象到那个场景,艾尔莎也不禁笑了出来:“听起来就觉得报仇了。”
“艾尔莎,”杰西卡枕在手臂上,歪着头看艾尔莎,眼下的泪痣动人心魄:“其实,你和我很像。”
艾尔莎有点惊讶:“哪里像了?”
“小时候,我家附近曾经来过一队马戏团,它们租不起原本驻营表演的湖边乐园,不得不出走巡游。”
马戏团租着拥挤的几辆马车,载着动物们出逃,缤纷鲜艳的方格布铺在他们的行囊上。路过繁华的首都接头,他们就停歇脚步,为城市里的孩子们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