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将红色地毯染成深色的印记,也染红了她的双手。她的嘴角沾染血迹,血迹覆盖着疤痕。
爱蜜莉雅忍不住放声大笑,粗哑的笑声在屋中回荡。愤怒和狂喜在胸腔中撞击,激发了唐娜的饥渴的血液欲望。
痛饮唐娜的血仍然让她觉得不满足,爱蜜莉雅觉得口渴难耐,而桌上正放着她最喜欢的血酒。
她给酒开了封,为自己斟了杯胜利者的酒,坐上了那张长桌的主位。
高脚杯里的血酒粘稠得如黑色的石油,但也是最高档的美味佳肴。爱蜜莉雅透过曲面玻璃欣赏了地上的尸体,这幅美景是最好的佐料,她嘴角含笑,仰头将血酒一饮而尽。
粘稠的液体滑过喉咙,但从胃反上来的不只有醇酒的香气,还有一股熟悉的疼痛。
那深入骨髓的烧灼疼痛曾经给她留下了极为痛苦的记忆,在康复了后也如幽灵般纠缠着她,现在它真的卷土重来了。
酒瓶被打翻,爱蜜莉雅发出野兽般恐怖的嘶吼。 “唐娜——!”她不知道该怨恨谁,“安——!”
爱蜜莉雅重重地摔下椅子,朝唐娜的尸体爬去。
“该死!该死!”她连声咒骂,在唐娜的衣服中疯狂地翻找打开密室的机关。如果求救及时,她或许还有得救。
圣水侵蚀着她,爱蜜莉雅的皮肤开始脱落,任何的摩擦都使她痛苦万分。爱蜜莉雅的眼中流露出恐惧,她在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安正歪着头对她笑,她们不可能再从地狱回来,但她们的诅咒依然盘旋在这里,也注定将把她拉入地狱。
爱蜜莉雅在颤抖,差点握不住找到的密室机关。她握着机关朝门口爬去,要把它镶嵌到门上。
通往门口的地毯似乎变得无限长,爱蜜莉雅用手肘挪动身体,因为她的下半身已经毫无知觉。她的血渗进地毯,和她姐姐们留下的血液交融。疼痛和求生欲望交织,不知过了多久,爱蜜莉雅终于摸到了门。她打开了机关,连门上升的过程都缓慢得令她绝望,爱蜜莉雅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畏缩在地,动弹不得。
门外露出女仆裙的蕾丝裙边,爱蜜莉雅翻起白眼朝上望去。她的视网膜已经被烧毁,女仆的人形变得越来越模糊,她坠入了最深的黑暗。
第89章
艾尔莎的第二次逃跑再次失败。
唐娜和安要自相残杀,艾尔莎乐见其成,趁密室困住了她的两任“雇主”,艾尔莎抓紧时机,再次朝城堡的大门跑去。
可这次她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转过一个拐角时,她差点直接撞上正在集结的一列士兵。
见势不妙,艾尔莎猛地急刹车躲在了墙壁后。
她悄悄探出头,看到士兵的居中,有位悬浮在空中,穿着女仆服的幽灵女人正在和士兵首领说话。
她立刻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幽灵苏菲亚。
她莫名其妙顶替了这么久正主,偏偏在这么不恰当的时机现身了。
紧贴着墙壁的背冒出冷汗,艾尔莎听到士兵首领蓦然提高的嗓音,“此事我会上报给安大人!”他开始下令让士兵封锁入口,并自外向内排查,“盘查所有女仆!别放过那个混进来的家伙!”
艾尔莎攥紧了袖子,她身上的女仆服装实在是太显眼,一旦暴露就完蛋了。
去路被封锁,艾尔莎只好原路返回。她正焦头烂额,往回跑经过密室时,却看见密室的门正在徐徐向上打开。
艾尔莎倒吸了口气,以为要迎面撞上胜利者。无论是唐娜还是安,都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但出现的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的爱蜜莉雅,而且她的惨状把艾尔莎吓了一跳。
她趴在地上,正在由内至外地燃烧,就像在烈日下暴晒。她的全身都在冒出蒸汽,融化的躯体浮现烫伤的粉红色。艾尔莎瞥见地毯上倒翻的酒杯,瞬间反应过来她这是喝下了装有圣水的酒。
没等艾尔莎做出任何反应,爱蜜莉雅就咽气了。她化成了地毯上的灰,留下了一套空落落的、完好无损的衣裙。
打开的密室正光明正大地展示着这里发生的血腥谋杀,唐娜和安匍匐在地,都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艾尔莎茫然地站在吸满血的地毯上,血族的新娘备选在互相残杀中无一生还,这结局透露着一股荒诞的可笑。
但她没时间感叹了,士兵们随时可能赶到,要是被看到她站在这里,那就要背上百口莫辩的谋杀罪了。
正当艾尔莎准备逃跑时,她的目光瞥见了爱蜜莉雅那套散落的衣裙。
爱蜜莉雅和她的体型相似,更巧妙的是,她平时还会戴遮挡面容的黑纱。而且在和唐娜合谋时,唐娜和她提到过,因为爱蜜莉雅嗓子受损,也不会开口说话。
躲在城堡的任何角落,她都可能会被加强巡逻的士兵抓到。但若扮演爱蜜莉雅,她或许还能利用这层身份光明正大地走出城堡。艾尔莎捡起了衣裙和黑纱,因为这大胆的决定心跳加速。
这一天,城堡内部大为震动。
在搜捕混入城堡的“女仆长”的过程中,士兵发现了死亡的唐娜和安。士兵首领高度怀疑,假冒的女仆长就是潜入城堡的暗杀者,杀死两位新娘热门候选人来破坏血族的联姻。原本就高度警戒的城堡更是变得如铁桶般严防死守起来,在婚礼举办前,不允许任何进出。
扮成爱蜜莉雅的艾尔莎没能在戒严前逃出,又一次与自由擦肩而过。
唐娜和安的死亡并没掀起多少波澜。在沉睡的德莱米依旧没有现身,好像死去的不是他疼爱的女儿,而是两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其他不受宠的女儿却不禁暗怀期待,婚礼举办在即,新娘的头衔似乎又有了青睐她们的可能。
拿着入场彩券的眷属等待幸运降临,而真正中奖的却烦恼不已。
女仆垂着头向座椅中的爱蜜莉雅递上德莱米的亲笔信,里面言简意赅地指明了爱蜜莉雅将是此次婚礼的新娘。
受了伤后的爱蜜莉雅阴晴不定,吓破了胆的仆从们畏畏缩缩,反而没人能发现异常。
“请您去试穿礼服,”女仆低声说,“衣匠已经在等您了。”
“爱蜜莉雅”冷淡地颔首,挥手让仆从出去。等房间里只剩下她了,她看着信函重重地叹了口气。
要是真正的爱蜜莉雅还活着,一定会为她终于得偿所愿而欣喜若狂。
可艾尔莎却因为假扮的举动,成为了备受瞩目的新娘,反而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有了唐娜和安的前车之鉴,派来保护她的士兵全天无休,艾尔莎的逃跑计划彻底破产,她不禁开始后悔自己做错了选择。
不过——艾尔莎看着那张字迹锋利的信函,视线拂过德莱米的署名。虽然她失去了和莱昂,斯坦因的联系,但他们一定会为了德莱米出现在婚礼上,无论用什么办法,她相信他们都会来的。艾尔莎想。事情还没那么糟,或许那就是重逢的时刻。
与此同时,在城堡里另一间贵宾的休息室里,远道而来的新郎“威尔逊”正站在阳台上。
他有张英俊的长脸,神色庄重而肃穆。这是手巧的矮人做的假面,用特殊的泥土还原威尔逊的轮廓。只要没有大动作的表情,是不会有人发觉这张脸似乎有些僵硬。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侍从无声无息地滑了进来。
“少爷,听说德莱米公爵大部分的时候都在睡觉,一直没现身。”
“他在消化蚀石,”模仿'威尔逊'的声音对他来说并不难:“蚀化会唤醒他内心的野兽,野兽和理智抢占主导权,他通过漫长的睡眠安抚他的野兽,以此来接纳和吸收更多的蚀石。”
“可他对我们也太冷淡了。”侍从有些愤慨:“说是结盟,但他根本就轻视我们!我听说新娘都是临时定的,听说还是个哑巴!”
“威尔逊”瞥了眼侍从,嘲讽地弯了弯唇角。这场婚礼中,拥有蚀石的强势方是德莱米公爵,他当然可以随心所欲。这场婚礼与其说是势均力敌的结盟,不如说是入赘,是一方对另一方的臣服。
“你太多话了。”威尔逊说,侍从闭上了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侍奉的少爷自从进入城堡后就变得更有威严了。
“新娘是谁并不重要,”阳台外是黑黢黢的夜色,背对着侍从的威尔逊露出冰冷的微笑:“德莱米会在婚礼上出现就行了。”
城堡外的酒馆依旧热闹,虽然城堡戒严,地精被禁止进出,酒馆停止提供饮食,聚在这的怪物们依然能自得其乐。它们本就不是赶来为血族的婚礼献上祝福的,他们在意的是那神秘的红色宝石,以及德莱米会如何让他的追随者分享这巨大的财富。
城堡里某只巡逻小队的小队长终于结束了漫长的轮岗,能到酒馆痛饮啤酒。他们都快把城堡翻得底朝天了,也没找到那个冒牌货。她就像是从城堡莫名蒸发了——或许她真的也是只幽灵也说不定。
终于能把工作抛到脑后,小队长刚摇摇晃晃地从酒馆出来,满身的酒意弥散在空气中。他了个酒嗝,后脑勺忽然猛地一痛。他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神秘人挟持了。
拢在黑袍里的巫师少年失去了惯常的游刃有余,眉目间是烦躁的冷意。在吐真剂的作用下,小队长搜肠刮肚地坦白了所有的情况。莱昂的眉头松开又皱起,他几乎确信那个女仆长就是艾尔莎,好消息是她还没有被发现,坏消息是她的下落再次不明。
他得进到城堡中去。莱昂想,即便这意味着巨大的风险,但他没法等到婚礼混在宾客中进去了。艾尔莎需要他。
“我……”士兵没说完话就再次被一块粗粝的石子击打晕了。
偷袭的人从角落冒出,走到莱昂身前:“你就是突破狮鹫群闯进来的巫师吗?”
“没想到,”莱昂讶异地挑起眉:“除了监狱,这外面居然还有矮人?”
“谁说不是呢,”矮人约克爽朗一笑:“这世道,意想不到的事可真不少。”
这夜,有的人在豪华的婚房里忐忑不安,有的正耐心地等待时机。有焦躁奔波寻求同伴下落,也有的摩拳擦掌想要复仇。
但血族婚礼不被任何人的意志动摇,它从容地按时到来,拉开了众人汇聚一堂的序幕。
婚礼这天,因为封禁死气沉沉的城堡,终于重新恢复了活力。
艾尔莎接过仆人递上的鲜红玫瑰,拿在手上当作新娘捧花。
她穿着订制的婚纱,垂坠的婚纱点缀着缎面和精致蕾丝,颜色却是象征死亡和绝望的漆黑。
两侧的仆从为她推开厚重的礼堂大门。
光从门缝中流泻,大厅中央顶挂着璀璨的水晶灯座。
黑纱遮住了她的面容,艾尔莎透过垂落的黑色头纱,看向那铺着红色地毯的大厅。红地毯上铺满散落的玫瑰花瓣。这座大厅就像是剧院,二楼还有一圈座位,但被清空,大厅里坐满了来见证婚礼的怪物。
当她出现时,他们的视线齐刷刷地朝她转过来。
隔着黑纱她无法看清宾客具体的面容,但她似乎看见了他们的眼睛——充斥着疯狂的血红,如蚀石般危险。
而这红毯就好像一条通往绞刑架的履带,而她将无可奈何地被送上居中的餐桌。
真是可怕的联想。艾尔莎深吸一口气。
可她毕竟不是坐以待毙的食物。
望向红毯尽头站着的证婚人和新郎,艾尔莎朝他们迈出脚步。
第90章
“各位嘉宾,我们今天会在这里相聚,是为了见证爱蜜莉雅和威尔逊,这对相配的新人的婚盟。”
西装革履的证婚人站在圣坛前,手捧婚礼誓词的台本。
在他身侧,盛装出席的新娘和新郎,面对彼此站着,他们中间像隔着条看不见的鸿沟。
但此刻,他们其实都在心有灵犀地在想一件事——德莱米还没有出现。
新娘更多地是庆幸,不用像传统婚礼流程,挽着“父亲”德莱米的胳膊出席婚礼,着实让她松了口气。
但她知道,她要隐藏的秘密也拖不了太久。
在婚礼最重要的流程里,新人间要落下彼此的誓约之吻,宣告伴侣关系的正式缔结。
那时,德莱米一定会出席见证。而她的身份,也会因为头纱掀起,暴露在大庭广众下。
想到这新娘不禁有些紧张。她微微提着厚重的婚纱裙摆,这身沉重的黑色蕾丝非常庄重……但更碍事,她可不能被绊住脚。
为了这场婚礼,她简直是全副武装。
她的嘴里抿着那天从安身边顺手牵羊拿走的微型针筒,腰间佩戴着削铁如泥的新匕首。裙摆下的腿则分别绑着钉枪皮套和药剂瓶。
新郎掀开她头纱的那刻,就是她下手的最好时期。迎接新郎的将会是近在咫尺的毒针,她要趁其不备,挟持住新郎。
她不禁打量起站在面前的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