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莫要着急啊,”元建安深知他们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行差踏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现如今大牢里关着的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们死了,你我的性命就都能保住。”
江陵知府任霄复瞪大了眼睛,撒开了元建安的衣领,“你,你还要杀他们?”
“不然呢,知府你还有别的好办法吗?”元建安捋了捋衣领的褶子,眼神熠熠,已经陷入了半癫狂的状态。
江陵知府任霄复看了眼师爷,师爷捋着胡子,脑袋瓜子疯狂运转,猛然抬眸。
“有了,我们可以说是误抓,元黎霆是妖怪害死的,只要我们同郡主和,和副都指挥使好好解释解释,他们定然能体谅的,毕竟他们当时身处元家老宅,我们把他们“请”到大牢里询问案情,也是正常的。”
江陵知府任霄复在治水上是一把好手,但为官行事还是不如师爷老练,他一听师爷这话如释重负,忙附和道:“对对对,查案嘛,哪有不召人来府衙问询的,我这就去大牢去跟郡主解释,对了,你们快些去备茶点,不要吝惜钱财,要最好的那种。”
眼见知府和师爷要离开,元建安冷笑一声,“你们以为还来得及吗?”
“你什么意思?”江陵知府任霄复回头问。
刚刚江嘉吟的话一出口,元建安的心腹便出门去向狱卒问话,贺兰漪和宋少衡现如今已经知道有人要把他们当成替死鬼的事了,若是把两人放出来,绝不会有元建安他们的好果子吃。
“你是真的要害死我啊!”任霄复愤怒地把桌边的茶盏拂落在地,朝元建安怒吼道:“我若是死了,也要把你一起拉下去。”
“知府,我说了,就算现在地牢里关着的人是王爷,他也得死,反正现如今江陵城闹妖怪,你说他是被妖怪害死的,那就是被妖怪害死的,就算来日官家亲自来查,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元建安挥袖狠毒道。
见知府仍旧面露犹豫。
“你想一想,他们已经知道我们要把他们当替罪羊了,即便你现在把他们放出来,他们也定然不会领你这个情的,尤其是那位静安郡主,性子骄纵跋扈在整个汴梁城都是出了名的,她被你扔到大牢里一整夜,这口气怎么
能咽下去,或许在江陵城不显露,可一旦她回到了汴梁,只要她在官家、太后面前说你几句坏话,你不还是一样人头不保。”元建安继续劝道。
知府看向师爷,师爷自然也想保住性命和荣华富贵,细细一想,他也觉得元建安的提议虽然冒险了些,可胜算大,如果成了,结果明显比放贺兰漪他们出来要好。
做戏做全套,江陵知府任霄复如今还兼领着荆湖北路的兵马都钤辖,他紧急调兵入了江陵城,以营造出奋力捉拿妖怪的表象。
与此同时,他们派去要毒杀贺兰漪和宋少衡的人刚走到地牢门口就被宋少衡一脚踹开来。
宋少衡的修为已经恢复了大半,他提着剑在前面,同钰和贺兰漪相互搀扶着跟在他后面,三人很快冲出了地牢。
但他们没料到,地面上的人更多,府衙的卫兵提着刀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闪着寒光的刀尖对准了他们。
“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杀了他们!”元建安嘱咐着过来通报消息的府兵。
可宋少衡的武功远在众人之上,更何况他身后还有贺兰漪要保护,因而他在打斗之时并未收手,派过去的人很快就应付不了了。
江陵知府任霄复闻言慌了,面色惨白,在屋内绝望地拍着手踱步,“本想在地牢里安静解决了他们,谁承想他们居然逃了出来,府里那么多人都拦不住,这下完了,我这颗人头是保不住了。”
元建安依旧保持着冷静,他飞速思考着现如今的局势,“知府,你不是调进城屯驻禁军了吗?让他们过来,全力绞杀妖邪。”
“一旦让他们过来,事情闹大,我们如何收场啊!”知府仍旧有顾虑。
“难不成你现在什么都不干就有活路了?”元建安怒其不争,瞪着眼睛癫狂道:“现在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就算闹大了又怎么样,只要他们死了,说话的是我们,那事情就能有转机。”
江陵知府任霄复闻言只能应下,他打算亲自过去地牢那边掌控局势。
“咱们不去吗?”心腹问元建安。
第32章
元建安眼神阴冷地望向门外知府离去的背影。
“既然已经有替死鬼了, 我们又何必要跟他共沉沦,”又冷声嘱咐道:“让人去探望探望知府的家眷,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可别让他们担心。”
只要把知府的家眷攥在手里, 就不怕事败后他把元家给供出来。
另一边, 江陵知府任霄复紧张地前往东提点刑狱使司, 他不断地问着师爷, “可都准备好了?”
师爷压低声音, “知府, 您放心,带人过来的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禁军统领吴将军,只要我们不说,他就不知道那三个人的身份,等那三个人都死了,吴将军即便不想上我们这艘船也来不及了。”
吴将军带人包围江陵府东提点刑狱使司时,里面的卫兵已经全被宋少衡提剑打晕过去,从地牢到院子里的地上密密麻麻横竖躺着许多人。
“弓弩手准备!
宋少衡提剑挡在贺兰漪和同钰身前。
贺兰漪身上的水绿色宽袖外衫上沾染了不少血渍,暗红点点, 发髻也有些毛躁了, 后脖颈被蜘蛛精咬的伤口依旧血肉模糊, 她小声问宋少衡,“你还能撑住吗?”
宋少衡的声音依旧很有安全感, “我没事, 你放心。”
但现在的情势明显不容乐观, 那一排排对准他们的弓弩, 锋利无比,即便宋少衡能撑一阵子, 没有援军,他们最后的结局还是免不了一死。
“奇怪,青窈和宋巍这俩家伙就没想想办法吗,我要是死了,非得给皇祖母托梦让她给我报仇不可,”贺兰漪小声对同钰嘀咕。
“对呀,”同钰的后脖颈依旧疼的没有知觉 ,他皱着眉头,握着刀,“咱们都一夜没回去了,青窈这丫头也不知道找找我们。”
江陵府知府任霄复和师爷紧赶慢赶终于过来了,见宋少衡他们被弓弩手包围,松了一口气,这次绝对不能让他们逃走。
生死之际,就比谁心狠了。
任霄复看了眼贺兰漪他们,心想这不能怪自己,是贺兰漪他们太倒霉了,好端端地在汴梁做贵人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跑到江陵城来,还搅和进这趟浑水里,死在这里,只能算是他们时运不济,若是有不甘和怨恨,那就下辈子再来找他吧。
师爷姿态淡然地挥了挥手,“放箭!”
可三秒过后,院子里没有一只弓箭被射出来,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你们放箭啊!吴将军!”师爷转头,急得从地上跳了起来。
任霄复也是如此,不管不顾地朝吴将军吼道,“你们快放箭啊!他们是越狱的贼人!快点杀了他们!”
穿着黑漆盔甲的吴将军并不动手,就像没听见他们两人的话一样,他手下的禁军也齐齐放下了手里的弓弩。
“江陵府知府任霄复和师爷意图谋害静安郡主和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被我当场擒住,现今押入大牢,听后发落,”宋巍从吴将军旁边走了出来,指挥着士兵把任霄复和师爷带了下去。
打扮成禁军装扮的青窈也从人群里冲了出去,跑到贺兰漪身旁,带着哭腔,“郡主,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别哭,”贺兰漪悬着的心落了地,冲青窈浅浅笑了笑,露出脸上的两个小梨涡来。
宋巍昨夜从元家老宅离开后,就立刻去找了殿前司的手下,与此同时,青窈也立刻去找了太后安排在这里的人手。
这个吴将军虽然是江陵府知府任霄复一手提拔上来的,但讨好太后和大相公,还是讨好江陵府的知府,他心中自然有数。
因而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宋少衡和贺兰漪他们的性命。
局面控制下来后,贺兰漪并未急着去包扎后脖颈的伤口,而是去见了元黎霆的尸首,元黎霆被蜘蛛精从身后捅死,现如今已经生出了深紫色尸斑。
宋少衡仔细查验了一番,并未在元黎霆身上发现盛放生魂的魂器。
“可我真的瞧见了,”贺兰漪有些沮丧,“阿娘还同我说话来着。”
贺兰漪后脖颈的伤口触目惊心,宋少衡估摸着这会儿谢大夫应该来了,“这里找不到不代表别处没有,等我们抓住那只蜘蛛精,或许就能知道怎么回事了,先让谢大夫给你瞧一瞧伤口吧。”
谢大夫刚给同钰包扎完,他看了眼贺兰漪的后脖颈,小声道:“郡主,即便我给你用了药,或许也会留疤。”
“留疤?”青窈明显比贺兰漪更慌张,“后脖颈这么明显的地方,可不能留疤啊。”
但贺兰漪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她胳膊上、大腿上还有后背上都有疤痕,五年前她跟着父母在蔚州的时候,经历了那场天昏地暗的大战,能保下一条小命已经是万幸了,身上留疤倒显得微不足道。
现如今汴梁小娘子说亲,有些高门会介意对方身上有疤痕而不愿意结亲,但贺兰漪可不是寻常的高门,她是皇族,而且贺兰漪觉得卫胥定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情,毕竟两个人若是真心相爱,这种事根本不算什么。
“你只管用药,留疤也无妨,”贺兰漪嗓子有些沙哑,她还在琢磨在元家老宅看见她阿娘的事。
五年前,延康子的师父章德真人,也就是赵乐仪的师弟,曾告诉贺兰漪说她阿娘的五魂七魄都被北燕国师给毁掉了,让贺兰漪放弃招魂之术的修炼。
可现如今贺兰漪却在江陵城又见到了赵乐仪,若不是章德真人四年前就已经离世,贺兰漪定然要去同他问个明白。
江陵府东提点刑狱使司地牢里,宋巍正在让人审问知府,他必须要审出来是谁出的这个主意要害贺兰漪和宋少衡,不然来日在宋知羲那里没法交代。
但不知道为什么,江陵知府任霄复咬死了这件事,只说是他和师爷谋划的,并没有旁人插手。
但即便他不
说,宋少衡也知道这事和元家三房脱不了干系。
当天下午,贺兰漪和宋少衡就带兵包围了元家,元家二房本就因为元家大郎君元黎霆悲痛欲绝,见贺兰漪这么大阵仗过来,以为她是要强夺那颗百年玄芝。
“北燕还未有消息传来,即便你是副都指挥使也不能强夺他人之物吧!”元家家主至今还不知道贺兰漪的身份,他只是听说了江陵知府要谋害宋少衡这个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因为自己儿子离世,他悲伤欲绝,所以即便宋少衡是汴梁来的高官,他也不怕。
“我们过来,并非是为了那颗百年玄芝,”贺兰漪按照两人之前商议好的,缓缓道:“我们是想说,元大郎君被救回来了。”
“什么!救回来了?当真?”元家家主闻言先是不可置信,又随之欣喜若狂地追问着。
多年前他便让巫师给元黎霆偷偷占卜过的,女巫说元黎霆是个命大之人,遇到危险定然会逢凶化吉,如今当真是灵验了。
贺兰漪要查出来她阿娘的事,就必须撒这个谎,因而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当真。他现在就躺在江陵府府衙中,大夫正在给他诊治,不过你们暂时不能过去见他。”
宋少衡接着开口,“元大郎君是被妖怪所伤,我们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去元家老宅,还有,我们怀疑这件事并非偶然,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一定是元建安做的!”元苓月从人群里跳出来吼道,因为着急,她一时间忘了夹嗓子说话,暴露了自己平常的嗓音。
江陵城内元黎霆造海船偷工减料的传闻甚嚣尘上,有些人说元黎霆就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平日里装的活菩萨模样,但背地就是个贪图钱财、背信弃义的混账。
元苓月听到这些话后就知道这一定是三房的元建安放出去的消息,或许连元黎霆重病都是他捣的鬼,毕竟如果元黎霆死了,那家主之位就一定是元建安的。
“苓月,莫要胡闹,咳咳咳,”病秧子元知澜坐在木轮椅上被女使推了出来,他面色惨白如纸,拿着帕子捂嘴的手背瘦得青筋凸起。
这是贺兰漪来到江陵城第一次见到这位元家二郎君,元家三位郎君,这个是存在感最低的一位,听说他五岁时候被恶仆打断了腿,吃药伤了根本,不良于行,平日里元家二房就算有什么事也都是交给元黎霆去做,他根本挨不上边。
“二郎君,您不好好养着身子,怎么过来了?”管事元玄羡接过来轮椅,小心推着二郎君元知澜进来前厅。
“见过管军,娘子,”二郎君元知澜向贺兰漪和宋少衡施了个礼。
元家家主皱着眉看向元知澜,这边已经乱得不得了,他这个二儿子又过来添乱,真是不论什么时候都比不上他大儿子有眼色。
“元娘子是知道什么内情吗?”宋少衡的视线略过元知澜,看向元苓月。
元苓月本想张口,但在元知澜的示意下还是乖乖闭了嘴。
宋少衡没那么多耐心耗在这里,神色冷淡地看向元知澜,“二郎君是有话要说?”
“我大兄遇难,和我三弟无关,”元知澜深知元家三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如今元黎霆生死不明,若是元建安再出了事,元家就垮了,“我大兄过去老宅,是因为林家三娘子,大兄清醒的时候,曾同我讲过说他是被林家三娘子引去老宅的,她要我大兄呆在那里陪着她。”
“二兄,你说什么胡话呢!”元苓月不可置信地看向元知澜。
“是啊,二郎君,林家三娘子不是一月前就已经病死了吗?”管事元玄羡也是一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