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不管什么时候来到这,只要抬头看到那个窗户,他就觉得放松。
就在前不久,他还梦见了这里。
梦见薛铃坐在那个小阳台上背书,她脑袋一点一点,嘴里翻来覆去地念,把她的书本翻得哗哗响,偶尔抬手晾一晾才洗过不久的头发。
闻九则躺在沙发上凝望她的背影,被白色瓷砖地板上反射的日光刺得眼睛发涩。
客厅小茶几上有个铃铛摆件,伸手拨一下就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叮铃——”
手臂突然被锤了一拳,闻九则把目光从那个黑乎乎的窗台上,转到身边的薛铃。
薛铃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问到底要不要上去。
是他要过来看看的,现在站在楼下又不动。
闻九则抬脚往楼上走:“你猜家里东西有没有被人拿过?”
那肯定被幸存者翻过了,还用问吗,说的什么废话。
他们上到五楼,没在楼里看到一个人或是一个丧尸。
落满灰尘的门一推就开了,入目是烧得黑漆漆的客厅,还有被烧了一半的厨房,但房间幸免于难。
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闻九则手插在口袋里,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走了一圈,从沙发边捡起掉落的铃铛摆件,放回了歪斜的茶几上。
“叮铃——”
薛铃走进了卧室,闻九则在门口看了眼,转到旁边的客卧。
他刚住进来的时候,在这个房间住了段时间,后来这里空置了就被改成书房。
沙发床叠着,书桌靠着书架。
闻九则顺手拉开抽屉,一个薄荷绿的拍立得在抽屉里滚动一下。
这是他们去旅游那次买的,后来就没怎么用了。
旁边两叠相片,被细心的塑封处理过,哪怕过了三年多,画面也还算清晰。
最上面一张是他和薛铃的合照。因为他太高了,当时是蹲下来拍的,姿势看起来有点别扭。
下一张是薛铃,他拍的。照片里的薛铃一脚踩在水池里,神情糟心。
当时拍的时候,薛铃是站在水池边摆了个美美的姿势让他拍,但闻九则摆弄半天都没拍,薛铃有点急了,想教他怎么拍,一分心脚滑摔进了水池里,闻九则当即抓拍到了这一张。
每一张闻九则差不多都记得,拍得好的,还有几张拍得不好的。
有他只露了半张脸,有两人的脸拍模糊了,这些没拍好的相片都被好好保存了下来。
但最底下还有好几张闻九则之前没见过的。
一张背景是在薛铃的学校南门,那条街上有很多梧桐树,照片里的他是在等薛铃出来。单手插着兜,捏着一片梧桐叶子在看,光线很漂亮,但他照的不清晰,像个黑色的影子。
还有一张是他的背影,是他靠坐在篮球场的铁丝围栏后面。
有他在街上行走的背影,路人大概是因为他的身高,扭头看他,也被镜头捕捉留在了相片上。
……
翻过那叠相片,闻九则抽出了那张两人的合照,放进口袋里。
第37章
当初薛铃离开匆忙, 这个小家里的东西什么都没带走。
屋内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但是不算特别乱,至少整个卧室还大体保留着三年前的模样。
薛铃打开衣柜看看, 又一个个拉开抽屉瞧瞧, 目光一一扫过桌上的那些考试资料和书籍、她的水杯、朋友送的桌面摆件,死去的多肉小盆栽……
看了一圈下来,竟然不知道要拿什么。好像什么都想带走, 又什么都没必要带走。
拉开桌前的椅子,薛铃在那张落满灰尘的椅子上坐下来。
灰尘在空气里飞舞,目光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绿树和更远处的学校建筑。
很多个日夜,她就是坐在这里学习或者发呆。
“笃笃。”
薛铃转头, 闻九则站在卧室门口, 他并指敲门:“还以为你在收拾, 原来在犯懒, 没有想带走的东西?”
“没有,都用不上了。”薛铃在落满灰的桌面写字回答他。
就让这些东西都留在这里吧。
闻九则看了她写的,走到衣柜前抬手打开最顶上的柜门, 轻松单手取下行李箱, 又把底下衣柜门推开,开始在里面挑衣服。
她常穿的那些带上, 穿自己的衣服怎么都比穿别人的衣服舒服。
薛铃喜欢把看得见的地方收拾干净, 但衣柜里面却经常乱糟糟的, 柜门一关就眼不见为净。
到夏天了,衣柜里冬天的衣服还没收拾出来,臃肿地和夏天的衣服挤在一起。
这个衣柜本身不大, 薛铃又爱乱放,经常满得合不上衣柜门。
等到闻九则住进来, 衣柜还要分给他一角,就更不够用了。
闻九则上次来这里还是和薛铃提分手之前,那会儿衣柜里他的衣服混在薛铃的衣服堆里。
现在随手一拨,他的衣服都不见了,倒是衣柜角落塞了个黑包裹,从袋口掉出来的袖子看,像是他的衣服。
薛铃自己的衣服都不去收拾,却帮他把衣服收拾了,这怎么不叫在乎。
闻九则选择性地忽略了那个黑包裹上贴成大叉的胶布。
给薛铃挑了几件衣服,闻九则打开行李箱,又默了默。
行李箱是他们之前去旅游时用过的,里面竟然还有不少东西没有收拾出来。
闻九则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一条裙子:“这不是你之前死活找不到的那条裙子吗?”
薛铃瞬间起身:哎呀!真的!怎么在这里!
当时为了找这条裙子,家里衣柜被她翻了个底朝天,床上都堆满了衣服。
闻九则当时坐在床上敷衍地叠着自己那几件衣服,听着她喃喃自语“到底放哪里去了”,左翻翻右翻翻,整个人都差点钻进衣柜里去。
原来是放在这个行李箱里了。
“哦,还有你死活找不到,非说是我弄丢了的指甲钳。”闻九则从行李箱内袋掏出一个多功能指甲钳。
行李箱里还有车票飞机票景点票据、旅行洗漱装、面霜小样之类的。
闻九则把行李箱里那些用不上的杂物清理出去,把薛铃的衣服往里塞。
本来不知道该带走什么的薛铃,看到闻九则装她的衣服,突然就觉得很多东西都想要带走了。
她也挤到衣柜前,找出自己最喜欢的一条围巾,丢到打开的行李箱里,又对着自己的几个背包陷入选择困难,最后选了一大一小两个最常用的。
抽屉里以前表姐送她的一条金手链,带上。
身份证,留作纪念,带上。
一个全新的笔记本子,还有一盒没开始用的笔,带上。
用习惯了的梳子和夹子,带上。
……
七零八碎的东西加在一起,行李箱装不下,又另外装了两大袋子,薛铃手里还抱着一床天蓝色格子毛毯。
“这就是你说的没有想带走的东西?”闻九则轻踢一下脚边那几个大小包裹,搬家也就这样了。
薛铃:“……”
还不是你先开始的。
她略有心虚地把毯子顶在头上。
把东西运到楼下,闻九则“见缝插针”,把这些东西全塞进车里的空隙,意外看见了那个装着自己衣服的黑包裹。
都没注意她是什么时候塞进来的。
坐上车,薛铃举起写字板:“你要来瑜市,就是为了搬家?”
闻九则开动车子,顾左右而言他:“去学校逛一圈?”
他们又去了学校,薛铃的学校。
当时正值假期,学校里人不多,因此学校里的丧尸也不多,相比繁华街道上乌泱泱的丧尸群,这里堪称地广人稀。
车子开过教学楼、食堂、人工湖,转了一圈停在女生宿舍楼下那条街。
薛铃大学之后就一个人在外租房,但有时候一个人住外面太孤单了,上课也不是很方便,所以课多的时候还是住宿舍里。
大二本来也准备住宿舍,后来被人在宿舍底下告白,她才搬出去。
“之前有个人在这里向你告白,记得吧?”闻九则也说起这事。
“然后,你在这里答应和我交往。”
何止呢,不仅是在这里答应和你交往,也是在这条街上和你分的手。
薛铃想起那事,撇嘴,推开车门下去。
这条街上栽了很多香樟树和苦楝树,三年多没人清扫,整条街上都铺着落叶,踩上去簌簌响。
瑜师大里种的都是些喜欢落叶的行道树,一到秋天,特别是起风了,天上到处都飘着叶子。
很多同学觉得那场景很浪漫,会拿出手机拍摄。
但此刻,凄凉的小风吹着,两人站在马路上看着落叶,远处有匆匆赶过来的落单丧尸发出兴奋吼叫,没有半点故地重游的浪漫气氛。
“都三年多了……”闻九则靠上路边的栏杆,问,“现在能跟我复合吗?”
问完他起身,先去把那个越来越近,鬼吼鬼叫的丧尸处理了,再一脸如常地走回来继续说:“当初的事,你应该已经不生气了吧?”
薛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