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平静看过去，说：“现在还有问题吗。”

　　没有研究员敢说话了。

　　他轻嗤一声：“别搞的好像我们才是坏蛋一样，我们不都是你们制造出来的吗，野兽的爪子和牙齿, 人类的思考能力，你们不是很满意吗……好了, 闲话结束，我数到三, 不想做的就‘满意’地去死吧，总有人会愿意听话的, 对吧？”

　　他数到二，就有人小心地站出来：“我能拆除芯核，不过，那个，需要的工具都在嵌合室里……”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能背叛人类来这个基地做这种研究的人，绝大多数也没有什么宁死不屈、或者誓死忠于变异人的节气，实验室在经历了一番变故后再次恢复了忙碌。

　　“一号，那里还有个人，从刚刚起就一直在那看着了，是博士身边的ur吧。”有实验体发现站在那插着兜没有任何动作的方鹿，目光警惕，“是不是把她……”

　　“她是人类那边的卧底，

　　算自己人，你们不要对她动手，我过去一下。”一号犹豫了一下，向方鹿走过去，脚步却很慢。

　　【狼人哥咱们先把脸上的血擦一擦好不，他这样一脸血地向方鹿走过去，我都怕他杀疯了冷不丁给她一下子】

　　【不至于不至于，狼人哥还是挺冷静的，他还知道声东击西，示敌以弱呢，是个会兵法的狼人】

　　【怎么大家的称呼突然就从小狼变成狼人哥了？】

　　【没有办法小狼长得太快了，刚认识时还是个可怜小狼，几天没见又长大了一茬，都快是成狼了】

　　【他这几步路怎么走得这么犹豫？】

　　方鹿也不知道一号犹豫着什么，她上去就是问：“兜里还有糖不？我好像快饿死了——”

　　身上的血？忽略。噶了的博士？忽略。刚刚咬死博士的狼牙？忽略。

　　这场面是挺血腥没错，但是谁梦里没死过几个人，反正现实里的博士该死早死了，梦里的博士死了就死了，难道还指望她因为第一次见死人而皱眉、扭头、大吐特吐吗？她都已经见过那么多奇形怪状的实验体，也见过一号安装金属脊椎的现场，该适应的也早适应了。

　　“啊？还有……”一号从兜里摸出一把糖。

　　方鹿接过快速剥去糖纸，一颗颗往嘴里塞，牙齿咔咔嚼碎了往下咽，才感觉身体渐渐恢复了一点力气。

　　虽然她没有饥饿感，但是三天没吃没喝，这身体还是很符合逻辑地变得虚弱无力，做梦而已这一点倒也没必要那么真实啊。

　　“你很饿吗？”一号看着她咔咔吃糖，问了句废话。

　　“三天。”方鹿抬起三根手指，“三天没吃没喝，天杀的，投食只投生肉，要不是我蛇缘好，我自己都成曼姆拉蛇的一顿饭了。”

　　“那，”一号几不察地吐出一口气，也许是因为没有触及某些危险话题，他放松了许多，微微俯身从侧下角看她的眼睛，“我陪你去找点吃的。”

　　“好啊。”方鹿同意，又看看一号俯身的才与她平视的身高，不由感叹，“几天不见，你又长高这么多。”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和人类这边的卧底达成合作共识的？应该不是在我被抓的这三天里吧？”方鹿想起这个就问了。

　　一号说：“在战场上。”

　　“什么？”方鹿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战场上。与其他实验体的联合也是。”一号用平缓的语气解释道，“他们把我们当做战争机器，当成消耗品，我们也有思想，有自我，当然不会甘心永远被人利用，等到哪一天坏掉了，被当成垃圾一样抽走基因丢去残次品处理库，再带着记忆在另一个新的消耗品身上复生。所以在战场的时候，人类方来接触我，他们的目的也是毁掉这个基地，我们就合作了。”

　　“那你的脊椎？”

　　“一半故意，一半意外吧。”

　　聊到这里，方鹿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了，心里知道这个星球的人类方也没那么靠谱，而且实验体已经控制住基地里的巡逻队和研究员了，她也没看到接头人出现，看来人类方也不怎么信任一号他们这些实验体，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观望着呢。

　　“那你们之后要去哪？”方鹿换了个问题。

　　这回一号思考的时间久了很多，他自己大概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好半晌才说：“先避开变异人，找一个半兽人能容身的地方吧。”

　　“你呢？”

　　“会回人类那边吗？”

　　方鹿：……啊，这个……

　　应该回不了一点。

　　身为被派出去的卧底，她对那边一点都不熟，回去后大概很快就会被发现不对，然后凉的也很快。

　　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着，用很轻快的语气说：“一号，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一号竖着的一只耳朵微微下耷，是很认真的倾听姿态。

　　“第一，ur确实是人类方的卧底。第二，你的感觉没错，我不是ur。”

　　一号因为大脑过载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那你……”

　　方鹿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很快接上一句：“那我就只能跟你一块儿流浪去了~”

　　一号还没从上句话里反应过来，但是听到这句话，耳朵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很诚实地耸动了一下，绿色眼睛透着亮光。

　　【爱上了是吧，哥】

　　【那~我~就~只~能~跟~你~一~块~儿~流~浪~去~了~】

　　【这一波你来我往的试探，看得我乐死了，一号你怎么一会儿是狼，一会儿又变成小狗】

　　【等等，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一号刚刚走向方鹿的时候那么犹豫，是害怕方鹿会因为见过他杀死博士的凶性的一面而警惕疏远他？然后妹直接就是一句‘兜里还有糖不’杀死了比赛。】

第33章 疼？

　　等这边方鹿填饱肚子, 一号也该去做取出芯核的实验了。

　　所有实验体的控制芯核都摘除，就是他们离开基地的时候了，变异人与基地有往来, 随时可能发现不对, 所以不能在基地留太久。

　　剩下的就是人类方和变异人的事了。正好接头人没有出现, 她直接跑路也没人拦。

　　方鹿坐在嵌合室外挑拣着剩下的试管, 尽挑着有颜色的往兜里塞，正看到实验体暴力拆了冷冻室，搬着一个个冷冻舱出来销毁。这些冷冻舱里的都是实验体的基因提供者，就像一号的人类方基因提供者那样，是博士费尽心思弄回来的人类那边叫得上名号的人的尸体。

　　男的, 女的，老的, 小的, 每个冷冻舱上都贴着尸体的标签, 有一个顶多十岁出头的小孩, 方鹿看上面贴的是‘XX领域少年成名的天才, 智商XXX’。其他的还有‘XX研究领域顶尖科学家，成就有……’‘XX岁成为少校，擅长指挥战斗’等等，还不仅仅是人类方, 变异人也有。

　　总之有这个实验基地在，不管是人类还是变异人, 出色一点的都是死了都不安生，估计博士手下还有一队专门挖坟的人, 负责潜入人类基地挖坟。

　　正看着，前一个冷冻舱被抬走, 下一个冷冻舱接着从她面前抬过，方鹿透过冷冻舱的透明舱门看到里面尸体的脸，愣了一下。

　　是很眼熟的一张脸。

　　往标签上一看，果然写的是在战场上牺牲的某某元帅。

　　“一号跟他还真挺像的啊。”她嘀咕了一句。当然这个像是一号人类基因占比35%以上的时候，那时他的脸还能看出几分人类的模样，跟这个元帅的脸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但是自从博士那次调过基因比就完全往狼的模样变化了。

　　一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像。”

　　方鹿回头，一号捂着后颈从嵌合室走出来，也看了冷冻舱一眼，说：“我觉得不像。”

　　“嗯，刚刚没看仔细，现在仔细一看，”方鹿装模作样沉思了一下，“我觉得你觉得没错。”

　　答得太果断了，一号准备好的话没用上就被打乱节奏，他偏头也只看见方鹿真诚的目光，没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音，闷闷的笑声伴着胸腔的震动。

　　“差不多了，控制芯核都取出来了，我们也该准备离开了。你真的确定要跟我们一起……”一号又确认了一次，说到流浪二字眼神又往旁边飘了飘，没看方鹿，“跟我一起流浪去吗？”

　　“你要觉得流浪二字不好听，那说旅游或者自驾游也是可以的。”方鹿听出了他的重音，一本正经来了一句。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一号还想说什么，开放采集层后就不见人影的接头人出现了。

　　“等等！”接头人拦住搬运冷冻舱的半兽人，“你们想干什么？毁掉这些遗体吗？！”

　　一号转身面向接头人：“我们走后

　　，这个基地依旧会回归变异人的控制，不毁掉难道留着让它们继续做这个实验吗？”

　　“这些都是对人类有巨大贡献的人，怎么能！怎么能……！”

　　一号平静道：“如果你们真的重视他们的尸体，也就不会让他们被博士得到，也就不会有我们被创造出来了。基地在变异人势力范围内，你确定你们有能力把这么多尸体带走吗？”

　　他的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确实每一句都是实话，接头人也无话可说，但是让他们看着这些遗体被毁掉也做不到。

　　“你们别动遗体。”接头人咬牙，“我们来想办法运回去！”

　　一号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召集所有实验体准备赶在变异人到来前离开，手上还不忘拉上方鹿，狼爪收了利爪，拉着她的手腕但也只是虚握着没有锁死，只要方鹿轻轻一挣就能挣开。

　　“等等，ur你要去哪儿？”接头人急忙问。

　　“你别多问，我有自己的节奏。”方鹿头也不回摆摆手，“我还有点事，回头聊吧。”

　　接头人：“？”

　　半兽人们的动作很快，这边一号带着人过去的时候，先取出控制芯核的半兽人已经关掉电网的电，打开基地的门，十几辆运输车在那等着了，一等所有半兽人都上车，十几辆运输车立刻启动，车里坐不下的就蹲顶上，或者钻进车底贴在底盘。

　　方鹿：“你们这么多都会开车啊？”

　　“被送去战场过的都会一些，也没有人特意教过我们，看得多了就会了。”一号说，“不只是载具，军械、装甲、炮弹，这些东西，如果学不会，那能用的就只有自己的爪牙了。”

　　方鹿眨眨眼，伸出手，摊开。

　　一号不解。

　　方鹿手掌不动，手指朝自己的方向扇了扇，一号好像懂了，把爪子放上来，依旧是注意着没有让利爪碰到她的皮肤。

　　方鹿仔细打量一号的爪子。

　　说手也可以，因为这个部位还是保留着人手与狼爪的共同结构，有点像金刚狼，或许是觉得这个结构更便于攻击，博士没有通过基因筛选优化掉吧。

　　灰黑色毛发覆盖下，还可以摸到凸起的经络，还有连接着利爪那一块的坚硬的骨骼。

　　方鹿摸着爪子没说话，一号也不说话了。

　　“一号，接下来我们要往哪边走啊？”前面座位传来声音，开车的是个浑身皮肤绿油油还覆盖着鳞甲的蜥蜴人，但声音是跟外表截然不同的清脆，很小孩子的声音。

　　副驾驶的则是个脑门长触角的扑棱蛾子，打了一下蜥蜴人的脑袋：“都离开实验室了还叫编号干什么？”

　　蜥蜴人：“那叫什么嘛？”

　　“用人类那边的说法，应该叫老大。”

　　蜥蜴人摸了摸脑袋：“哦，那老大，接下来我们要往哪边走啊？”

　　一号心里早就有了成算，看了眼运输车上标出的路线，指着其中一条：“都往这个方向开，靠人类驻地那一边，到这里停下。之前这里作为两方大战的战场，破坏严重，无论是人类还是变异人在这块驻扎的军队应该都不会多。”

　　其他半兽人都没有意见，车队调整方向。

　　路上偶尔也有遇到零星的人类或者变异人，发现这里有一队半兽人都很紧张，也很敌视，不过此时基地被毁的消息还没传到这边来，半兽人队伍伪装了一番，没有与变异人发生什么摩擦，顺利通过。

　　直到几日后消息传来，再遇到变异人就爆发了战斗。好在对方人不多，同等人数下半兽人的战斗力是普通变异人的许多倍，也还算顺利。

　　当然了，方鹿一个人类、还是前研究员、博士的前得力助手，混在这一群半兽人实验体中，要说完全不受到敌视是不可能的，单是她这一身白大褂就足够让实验体应激了。方鹿自己是无所谓，现实中维持人际关系已经够累了，梦里她也懒得打好什么关系，跟一号他们一起离开基地也只是因为这个梦是一号的梦，她有点好奇一号离开基地后会经历什么，又怎么变成参加节目时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