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沉吟了一下:“不急,留着兴许还有用。”
留着能有屁用!李宝奇悻悻目送颜如玉上楼,撸起袖子,看了看手肘上的抓痕,恨恨骂了句脏话。
……
两天前的晚上,他按照颜如玉的吩咐,等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里,正百无聊赖,看到一个年轻而又狼狈的女人,慌慌张张奔来,上了徐定洋的那辆SUV车。
很快,车子就开动了。
李宝奇觉得奇怪,他看过徐定洋的照片,和眼前这女人对不上,但稍作迟疑、车子出了地库就不好跟了,是以不及细想,先开车撵了上去。
跟了一阵,越发觉得不对,SUV车这架势,好像是要出城、跑长途啊。
他给颜如玉拨了个电话,颜如玉在忙,只匆匆说了句“你先跟着”就挂了。
那就跟吧。
李宝奇习惯了听颜家的话,记忆中,自他爷那代起,就在帮颜家跑腿、办事,由他爷到他爸,再到他,不客气地说,像一脉相承、死心塌地的狗腿子。
不过平心而论,从颜家得到的好处也不少,毕竟大家族嘛,各行各业都有人,李家依附老颜家,正应了那句“背靠大树好乘凉”,付出虽多,回报也丰厚,风险是有,但天塌下来颜家先顶,也就不计较了。
跟踪一辆车对他来说,太容易了,所以他心情挺轻松,只当是开夜车兜风。
近半夜的时候,接到了颜如玉打来的电话,玉小哥咬牙切齿,吩咐他务必把车里的女人给带回来,话里话外那意思,好像是酒店那头不太顺利,折了人手、出了人命了。
这还得了,李宝奇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然而一路都是高速车道,车来车往,没法下手。
到了后半夜,徐定洋的车终于驶下高速,甚至驶离了省道,进了偏僻的沿湖道,李宝奇心中大喜,觉得机会终于来了。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是自己的行踪暴露了,而且,徐定洋真特么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妄想用她那辆中看不中用的SUV,把他的越野车撞进湖里!
李宝奇来了火,猫戏老鼠一般,和徐定洋来了一段碾压式的追车撞车:他长年生活在北方,跑草原、走荒漠,冰道雪道都特么不带怕的,搞翻一辆车,那还不是小意思!
末了,徐定洋的车不但如他所愿般翻了,还滑稽地原地滑转了会,车壳子蹭压着水泥地,几乎溅出了火星,他隐约看见,倒翻在车里的徐定洋好像是吐了。
这还没完呢,李宝奇冷笑着下车,从车里拖了根球棍过去,对着车窗猛砸,伴随着车玻璃的阵阵碎裂声,徐定洋在车里不断骇叫,听得他极其过瘾、哈哈大笑。
最后,他伸手进去,薅着徐定洋的头发,把人硬生生从车窗里往外拖,车窗虽然碎裂,边沿还留了些锋利支棱的碎片,徐定洋的脸被碎片豁开,长声惨呼。
就在这时,他的后脑勺上重重挨了一记。
李宝奇也是脑壳硬,身子晃了晃,居然没倒,他面色狰狞地回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精瘦的小个子男人,正举着块石头,而男人身后不远处,停着辆出租车。
特么的,是自己玩得太投入了,居然没有注意到有车子过来。
那男人见他回头,心一横,将石头朝他猛砸过来,同时大喊:“阿洋,快跑啊!”
李宝奇后脑勺生疼,一时间怒从心头起,猛一偏头避开石头,伸手揪住那男人的脖子——一个大男人,脖子细得跟鸡崽似的,手上没了武器,居然动用指甲,往他手肘上乱抓——被他揪着往越野车上猛地一撞,人就软软地瘫倒下去了。
制服了这个,他呲牙咧嘴地摸着后脑,大踏步走向出租车。
他以为车上还有司机,走近了看没人,这才意识到,这男人是直接开着出租车、或者包了辆出租车过来的,嘴上还叫着“阿洋”,显然是徐定洋的同伙,说不定约好了在这一带见面。
李宝奇一肚子的火,又回去收拾徐定洋。
走了两步,他忽然意识到,这周围太静了。
徐定洋不见了!
Cao,只放倒了一个男人、走过去查看了一下出租车,就这片刻功夫,徐定洋居然不见了!
李宝奇脑子里嗡嗡的,半是刚刚被砸的,半是怕事情办砸了、回去对颜如玉不好交代,他从车里翻出应急夜灯,在周围上天入地地找了好久,一无所获。
特么的徐定洋,仿佛是蒸发了。
没办法,他收拾了现场,开车将SUV车和破出租车都撞进了湖里,带着那个男人——后来才发现,那其实是个女人——回了茶室。
而今,徐定洋失踪了,那个女人,关在了颜家的地下室里。
不早做处理,留着有个屁用!徐定洋逃跑的时候,压根就没顾及这个女人,总不见得后续,还能用这个女人把徐定洋给钓出来!
第89章
肖芥子夜梦惊魂, 再也没能睡着。
她翻来覆去苦捱到天亮,看了场山里附赠的日出,耐着性子等到炊烟袅袅, 这才叫醒姜红烛洗漱。
收拾停当之后, 开车去最近的农家买早餐。
那户人家不是做生意的, 但人挺实在, 收了她的钱,似乎是觉得家常的米粥馒头不值这个价, 又翻箱倒柜, 给她附赠了不少小零食。
肖芥子拎着热气腾腾的餐食回到车上,感觉这一天开局还挺不错。
她先喂姜红烛吃饭:“红姑, 今天好些了吗?能动吗?”
姜红烛其实除了手掌被铁钉扎穿之外, 身上并无其他外伤, 但架不住她“认为”自己有伤, 所以手臂、腰腹, 包括肩背,都有绷带包缠, 肖芥子扶她起身时,得小心翼翼避开这些部位, 否则就会挨骂——你眼瞎了吗?没看见那里肉都被啃掉了吗。
听了肖芥子的话,姜红烛抬了抬手臂, 痛嘘着放下,眉头紧皱:“补了一夜, 好多了, 但还是疼。”
“那咱要是回家、跑长途, 你这身体能捱得住吗?”
这两天, 姜红烛不止一次说过“想回家”, 肖芥子也觉得,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人也暴露得差不多了,是该走了。
听到“回家”两个字,姜红烛的眼睛亮了一下。
肖芥子餐勺在纸碗里搅了搅:“我看过地图了,咱们回扬金山,就是一路向西,经江西、湖南、贵阳,到云南,几乎是一条直线……”
姜红烛忽然急了,说了句:“不是,不是云南,通,通淮。”
通淮?肖芥子有些错愕,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红姑的老家,跟云南是两个方向。
但问题在于,三十多年过去了,通淮当然是在的,但姜红烛的家,早不在了,别说家了,连街道都不在了——听说那一带都推平造商场了,动迁时,姜家门户空空,省了开发商不少钱。
想去就去吧,反正不管通淮还是扬金山,都不是自己的家,肖芥子无所谓:“那,是尽快走呢,还是歇两天?”
“今天就走吧。”
肖芥子盘算了一下:通淮离着江西,可比云南近多了,跨一个省就行,开车五六个小时,那她这140元/天的车,可以先不还,过几天回云南时,从这儿绕一下,顺便还车就行。
就是,去通淮在另一个方向,她还得折回市里。
她点了点头:“行,红姑,开得快的话,你今晚就能到家了。”
姜红烛嗯了一声,不觉笑了一下,紧绷的老脸难得舒展开。
就在这时,肖芥子的手机响了。
看来电是陈琮,她赶紧接起。
听见那头说:“老王师傅。”
这称呼太怪了,肖芥子努力忍住笑,哪知陈琮自己先笑了,说:“这么叫怪怪的,芥子,我待会去颜如玉那,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有些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刚好她要回城,一起吃个饭,问一问颜如玉那头的情况,顺便道个别。
就是……
“什么事要找我商量?为什么找我商量?”
陈琮被她问住了,顿了顿才说:“没为什么啊,就是很自然就……想到你了呗。”
好吧,肖芥子唇角微扬:为什么别人遇事要找她商量,很显然,因为她聪明伶利,值得信任,办事又靠谱。
她说:“行吧,那回头见。”
挂了电话,她吁了口气,低头舀了勺粥,正要再给姜红烛递过去,姜红烛冷冷说了句:“笑得真贱。”
肖芥子感觉自己像个爆燃的煤气罐,脑壳瞬间就要被火顶得炸开了。
不过真奇怪,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咦,我那盆“静心又美丽,常笑少生气”的花呢?
她哪是需要花来陶冶身心,有姜红烛在身边,再多的花也不济事。难怪她脾气急、没法优雅从容,天天和姜红烛这种人朝夕相处,她没变成泼妇,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把勺子往粥碗里一摔:“你说话好听点能死啊?你跟朋友打电话摆一张吊丧脸?你不笑?”
姜红烛盯着她看:“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你们之前,都住一间屋子里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肖芥子气笑了:“在你眼里,男女到一起,除了勾搭没别的事了,对吧?”
姜红烛说:“你这样的,在我那个时候,要被判刑、坐牢的。”
肖芥子觉得这话听着好笑,还带点荒唐和心酸:怎么着,你坐牢,我不需要坐牢,你觉得不公平、不甘心吗?
她懒得跟姜红烛废话,勺子在粥碗里狠狠乱戳乱搅,然后舀起一大勺,吼了句:“张嘴!吃饭!”
姜红烛倒是依言张嘴吞了,但那么大一勺也没堵住她的嘴:“我劝你少跟他来往,女人沾上男人,没什么好下场的。”
肖芥子冷冷回了句:“沾上了烂人才会倒霉,是不是烂人,我长了眼、分得出的。”
姜红烛沉默着,缓缓把粥饭吞咽下去。
肖芥子还以为她消停了。
哪知她突然又恶毒地冒了句:“那也别去招惹人家,你这种有病、得了绝症的,指不定哪天就死了。”
肖芥子咬牙,她抬起头直盯着姜红烛看。
姜红烛先还打了胜仗般、挑衅似地跟她对视,后来突然就有点心虚,目光往边上落。
肖芥子忽然有点明白了。
姜红烛的心理很复杂,能说出这些话,部分是素来刻毒、性格如此,部分是真的不甘、不平、嫉妒,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觉得陈琮的出现,打破了两人“相依为命、彼此取暖”的现状,怕自己有更好的去处,跟陈琮跑了、弃她于不顾。
可那句“你指不定哪天就死了”还是击中她了。
肖芥子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末了笑了笑,说了句:“红姑,哪天我真死了,你可就开心了。”
***
中午,陈琮知道肖芥子要走,觉得应当吃顿好的,提前订了餐厅包厢,说是包厢见就行。
肖芥子把车停进餐厅附近的地下车库,安顿好姜红烛之后,遮头盖脸地进了餐厅,好在是冬天,这样的装扮并不惹眼。
闪身进了包厢,陈琮已经在里头、饭菜也都上桌了。
挺好,坐下就吃,不用等了,肖芥子松了口气,脱了外套挂上,又小心地自里头闩上门,嘀咕了句:“跟做贼似的。”
陈琮笑了笑:“小心点好,颜如玉在各大服务行业群里,都投了你的照片,还发红包请人帮忙找人,那个何欢,也火烧火燎想找你。回头你离开市区的时候,最好绕小路、别过收费站,省得功亏一篑,最后一关被人拦下了。”
真是乌鸦嘴,肖芥子落座时狠狠瞪他:“能不能说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