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染诚恳地问他:“赛尔弥是什么?”
毒牙沉默。
裴染:“你说说规则,说不定听着比洛特好玩,我就想打了呢。”
比起洛特,毒牙更擅长赛尔弥,他磨了磨后槽牙,按捺住脾气,把赛尔弥的规则给裴染讲了一遍。
讲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好像又被绕进去了。
他由专业的洗牌手,变成了专业的讲解员。
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毒牙一阵阵觉得,他好像不是来跟她打牌的,更像是个被她支使得滴溜溜转的服务生。
他是个玩牌多年的老手,赛尔弥的规则讲得条理清晰又细致,对面的人仿佛也在很耐心地听着,一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时不时点点头,还会捧场一样蹦出一两个词:
“哦。”
“这样啊。”
“原来如此。”
“明白了。”
然而毒牙看得出来,她的眼神发飘。
她根本就没在用心好好听,其实好像一直在盯着他鼻尖上的一颗痘痘瞧。
这两天有点上火,鼻尖靠左的地方冒了一颗大痘,还挺显眼。
痘又怎样?他可是毒牙,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是毒牙,别人也不会留意这种小事。
可对面的人,为什么一直在盯着他的痘痘瞧?
毒牙被她弄得心烦意乱,忽然意识到,玩赛尔弥最重要的就是心态,不能这么轻易地被她带着走。
毒牙收敛心神,终于把规则全部讲完了,问裴染:“怎么样?敢么?”
裴染随便用一只耳朵听着,已经把这种玩法听明白了。
简而言之,就是每人一张暗牌,四张明牌,摸牌过程中,根据自己手中已有的纸牌的牌面状况,轮流下注,最后揭开暗牌,比较手里五张牌的大小,牌型更好的人赢。
裴染先在心中问W:“要玩吗?”
W淡淡回答:“这有什么问题。”
他的声音里也多少透着点百无聊赖。
大概他又觉得,她没有陪着他,他自己坐在角落里,无所事事,很没意思。
裴染告诉他:“我刚才看见菜单上有果汁,没有酒精,不会醉,你可以要一杯尝尝。”
W感兴趣了,“什么果汁?”
裴染回忆:“是几种果汁混合在一起的,好像有苹果芒果什么的,我记不清了。”
她不是人工智能,在忙着打点W,就忘了坐在对面的毒牙,说完了才忽然想起,毒牙还在等着她回话。
裴染点头,“听着挺有意思,那就玩这个赛尔弥。”
两个人先各自下注两百,裴染切了牌,每人摸了张牌,裴染遮掩着看过之后,扣在桌上。
她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毒牙很敏锐,立刻听见了,抬眼仔细看她的表情。
赛尔弥赌的是心态,最重要的策略就是虚张声势,误导对手,毒牙心中反复估量:她这是拿到了好牌,还是故作姿态,让他误以为她拿到了好牌?
裴染其实正在心中对W说:“这种玩法可太好了,终于不用手里抓着一大把牌了。”
W回答:“没错,手很闲。恭喜。”
他补充:“而且这种玩法很快。”
快最好了,裴染巴不得一分钟结束战斗。
两人又各拿了一张牌,毒牙顺口指导:“这回是明牌,要把牌翻过来。”
裴染拿到了一张没有K的红桃K,毒牙拿到了没有A的黑桃A,他的比较大。
他牌面大,他先下注。毒牙拨了几张钱出来,用手指推到中间,“三百。”
裴染微微有点失望。
才押三百,那一万块钱得玩到何年何月。
裴染跟了三百,轮到她下注了,她马上从金姐的那摞钱里数了一千块出来。
W在耳边提醒她:“裴染,赛尔弥这种玩法,一共只有五张牌,抽牌运气的因素非常大,即使能看到他的底牌,我也没有办法保证每局必赢,所以……”
裴染:“嗯,懂。”
她又把数出来的一千放了一大半回去,才把钱往前推了推,“四百。”
对面的毒牙盯着她这一连串复杂的操作,脑子飞转:她这是对自己的牌没有信心么?还是故意装出对自己的牌没有信心?
她脸上的神情太过自然淡定,实在看不出来。
毒牙打点精神,跟了四百,又发了一轮明牌。
裴染只瞥了一眼自己的牌,就开始神游。
她问W:“你拿到果汁了吗?”
W:“拿到了,甜得像打劫了糖贩子。”
他提醒:“裴染,你的牌大,
该你了,这次再随便押个几百,随你。”
裴染依言数出五百块钱,往前推了推,对着桌上的牌继续放空,一会儿就听见W说:
“裴染,他押七百,你跟七百。”
“裴染,轮到你了。”
“再跟八百。”
……
转眼就过了三轮,桌面上,两个人都已经有了三张明牌。
对面毒牙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很喜欢玩赛尔弥,就是因为善于观察对手的表情,来推断猜测对方的牌型,他更善于伪装自己的各种反应,来愚弄误导对手,让他们做出错误的猜测和判断。
玩赛尔弥,更像是一种心理战。
可今天这场心理战,在裴染这里完全打不起来。
她就像全程神游天外一样,摸牌时随便瞥一眼,看到牌面的那一刻,脸上无喜无悲,目光仿佛透过牌面,看到的是另外一个虚无的时空。
她的情绪有时候是有变化,问题是,毒牙总觉得,那种变化好像和她手里的牌没什么关系。
毒牙还发现,她更是完全不观察他的表情和反应。
她的眼神一会儿飘在他身上,一会儿又去看他的手下,或者扫一眼围观的看客,偶尔仔细地看他一眼,目光却仿佛落在他鼻子上的那颗痘痘上。
毒牙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可怕的对手。
最后一张明牌一翻出来,W就在裴染耳边说:“裴染,所有的钱全都押上去。”
裴染:!
突然就进展很大的样子。
现在每个人一张扣住的暗牌,四张亮出来的明牌,手里的五张牌已经齐了。
W能看到对方的底牌,他说:“他的底牌是张红桃八,手里的明牌是一对A、一张黑桃八和一张三,所以只有一对A和一对八,你手里是一对六,再加底牌的梅花六,凑够三个六,牌型比他的大,你已经赢定了。”
裴染二话不说,立刻把剩下的钱全部往前一推。
毒牙坐在那里,怔住了。
没想到她会赌这么大。
按赛尔弥的规则,她把钱全部押上来,他就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把自己的钱也全押上,要么就是放弃。
要是现在放弃的话,前面押上去的钱就全都没有了。
裴染全押了,周围围观的人群安静了一瞬,毕竟有点怕毒牙,不敢高声吆喝,但是压低的议论声嗡嗡地响起来。
“这就全押上了?才第一把啊!”
“我还从来没见过玩赛尔弥玩得这么凶猛的!”
“胆可真够大的!一万块啊!”
“毒牙要跟吗?”
毒牙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裴染的脸。
裴染也正在看着他,她脸上的表情非常好读懂,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大字——
你快点。
毒牙又扫了眼裴染那边的牌,明牌只有一对六。
除非她面前扣着的那张也是六,有三个六,否则没有赢他的可能。
会不会那么巧,她刚好有三个六?还是她只是在装腔作势地吓唬人,想吓得他放弃,直接拿走底池里的几千块?
毒牙踌躇不决。
万一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裴染催促他:“想好了没有?”
毒牙仿佛在下决心一样,按住自己的底牌,过了好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掌遮挡着,掀开底牌又看了一眼。
“等等。”W忽然在耳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