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鸦雀无声。
毒牙躺在地上,血从脑后的伤口里涌出来,流了一地,人喘了两下,就直接断气了。
金姐走过来了。
她吩咐酒保:“过来把他抬出去,拖到后边的垃圾站。擦擦地,手脚快一点,血流得太多,不好收拾。”
“还有那边的几个,”她指了指被裴染敲昏的几个毒牙的手下,“也都扔出去。”
毒牙那几个还没动过手的喽啰,看见这种情形,早就溜了。
一个酒保过来拖尸体,另一个酒保拎着墩布和扫帚,把满地飘飞的纸牌扫成一堆。
其他人乱哄哄地散去,各自回到座位上继续喝酒。
这个没人管的地方,死人是常事,没人在乎。
倒是毒牙作弊这件事,比他一枪崩了自己还要劲爆,估计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外城。
裴染忽然听到耳边多了个声音。
“真不错。”
不是W的声音,又是和上午一样的声线。
裴染立刻对W说:“我又听到那个声音了。兰萨现在在酒吧里么?”
W非常确定:“他不在。”
他一个人坐着喝果汁,闲极无聊,大概把酒吧里的所有人都研究了一遍。
W说:“他现在能看见你。”
W说得对。那声音说的是“真不错”,像是在评论她的身手,想必能看见酒吧里现在的情形。
涅塔波可以传递得非常远,出声的人不需要在身边,也可以通过佩戴在人身上或者酒吧里的监控设备,看见这里发生的一切。
不管是谁在出声,裴染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当听不见,转身就往W坐的角落走。
正在这时,有人说:“等一等。”
这次是真的有人出声,还是个女声,裴染早有思想准备,转过头,望向说话的人。
瑞玛和白天一样,在眯着眼睛,挑拣货品似的上下打量她,眼神冷冰冰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金晃晃的三角形牌子,晃了一下。
周围的人立刻安静了,有人小声说:“是内城的监管专员。”
瑞玛收起牌子,对裴染说:“你涉嫌行凶杀人,得跟我们走一趟。”
第160章
所有人都有点纳闷。
金姐也怔住了。
极光城天天斗殴死人, 死个把人根本不算什么大事,更何况外城虽然没有法律,却也有自己不成文的江湖规矩:毒牙打牌时被人抓住作弊,就算直接打死了, 也没人会追究。
作弊这事一曝光, 即使他今天没死在裴染手上, 只怕过两天也会死在其他跟他打牌输过钱的人手上。
不知为什么,监管专员忽然冒出来, 要插一手,还要带走裴染。
酒吧里安静无声。
人人都清楚, 监管专员这是故意出来找裴染的麻烦来了。
裴染问瑞玛:“枪是他的,开枪的也是他自己, 为什么说我涉嫌行凶杀人?”
瑞玛冷冷地哼了一声, “死了一个人, 不是小事, 跟我回去说清楚了就放你回来。”
人们纷纷往后退。
裴染的身手刚才所有人都看见了, 他们硬要抓她, 也未必那么容易。
可是监管专员是内城的人,外城的人再好勇斗狠,也从来没有人敢跟他们说半个不字,得罪了内城的人, 最后死得都很惨。
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裴染, 有人嘀咕:“这回完了。”
裴染问瑞玛:“要带我去哪?”
瑞玛冷淡地蹦出几个字:“去内城。”
去内城这件事早就在裴染的意料之中,她却没想过, 是要以杀人嫌犯的身份进内城。
她瞥向阿布。
阿布对她点了下头, 用口型说:“去。”
她的意思是,眼前摆着的, 就是她精心挑选后最优的那根树杈。
那她刚才在楼上说的,“等你遇到一个身上带着一把蓝色的枪的人的时候,跟他走”
,不知指的是哪件事。没看见瑞玛拿出蓝色的枪。
也许她说的事,发生在未来。
跟着瑞玛的两个随从上前,想带走裴染,角落里,W忽然站起来了。
他说:“无论她犯了什么罪,我都是同谋。她去哪我就去哪。”
裴染在心中对他说:“你留在外面,用机械蜘蛛跟着我也是一样的。”
W回答:“当然不一样。”
瑞玛也瞥了他一眼,“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W的目光落在裴染脸上,稍顿一瞬,才说,“……她哥哥。”
他说“她哥哥”这三个字时,语气隐隐有点特殊,带着几分不爽,却又怕人听出犹豫的意思,咬字重而清晰,还挺决绝。
裴染:W你现在的自然语言状态比满级的十级还能再高两级,传达的情绪很到位。
他好像很不喜欢当她哥哥的样子。
没想到,瑞玛竟然答应了,她上上下下,估量式地打量一遍W,吩咐:“把他也一起带走。”
“等等,”裴染说,“我还有点事。”
裴染从口袋里掏出刚赢的那一厚沓钱,过去交给艾夏,“这钱留给你们付房费。”
瑞玛只随便瞥了一眼这沓纸钞,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没什么表示。
钱递到艾夏手里,艾夏马上感觉到,手心里不止是一沓钞票,还硌着个凉而硬的小东西。
她没有作声,默默地把东西接过来。
藏在钞票下交给她的是那只装着疯癫态光点的小瓶子,本来打算卖掉,现在来不及了,裴染嘱咐她:“小心一点……花。”
艾夏知道黑市倒卖绿光的事,知道不能乱开瓶盖,点头:“明白。”
瑞玛那两个随从都从身上掏出枪,一个押着裴染,一个押着W,带着他们往外走。
W冷冷道:“联邦全境枪械管制,他们既不属于国防安全部,也不是治安官,只是一家私人公司的职员而已,居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持枪。”
和毒牙他们这种混黑道的也没什么差别。
他们出了酒馆,来到外面的街道上,白天见过的那辆古董车面包车停在那里,一个随从打开车门,把他俩塞进最后面一排。
最后一排像是专门为犯人准备的,和前面隔着严实的金属网。
瑞玛也上车了,在前面坐下。
面包车穿过夜晚外城的街道,向前行驶。
开了一阵,终于到了内城高不见顶的隔离墙前。
灰白色的高墙矗立在深色的夜空下,面包车没有开向大门的方向,而是沿着高墙外的环形路兜了一大圈。
车终于停了。
这里有另一道小门,窄得多,也矮得多,毫不起眼,门前也只有条勉强能通车的小路。
瑞玛亲自从车上下来,走过去。
门自动打开。门里笼罩着一层蒙蒙的灰雾,什么都看不清楚,应该也是伪装层。
灰雾里走出来一个人,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制服,戴着帽子,看起来很像个保安。
瑞玛迎上去,两个人鬼鬼祟祟地低声嘀咕。
机械蜘蛛应该就在车外,不知扒在什么地方,W实况转播:“那个人说,‘这么晚了,刚回来?辛苦了’,瑞玛回答,‘你们也辛苦’。”
她好像塞了点什么东西在穿制服的人手里。
“是钞票,”W说,“我放大看过了,和外城的钞票不太一样。”
穿制服的人自然无比滴接过来,顺手塞进口袋,这才跟瑞玛一起过来,走到车前。
他往车里随便瞄了一眼,目光划过裴染和W,就像看到的不是人,只是两箱货物似的。
他往后退了两步,对车子挥了一下手,明显是放行的意思。
没有检查,也没有登记,人就这么被带进去了。
瑞玛重新上车,车子发动,驶进窄门,穿过那层灰雾。
裴染眼前出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是一个几乎一片白的地方。
街道和建筑都是一种非常浅淡的灰白色,即使现在是夜晚,也有点晃眼。
不止白,还一尘不染。
地面上一丝杂物都没有,整洁到有种奇异的虚假感,和高墙外破破烂烂的外城宛如两个世界。
空中有一排排明亮的小灯悬浮着,长龙一样蜿蜒到远方,勾勒出上下几层悬浮车的道路,偶尔有悬浮车嗖地一掠而过。
路两旁的建筑都不太高,周围点缀着数量可观的树木,每一棵树都枝繁叶茂,像故意打上了绿光似的,在夜晚叶子也油绿到惊人。
此外,还有头顶的天空,也很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