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醒来开始绕着小区溜达转圈,晚上开始煲鸡汤并且观赏瘦长鬼影吃播。饱餐一顿之后无所事事地睡去。
虽然生活质量一般,每天都灰头土脸,但她已经很久没有为交房租彻夜难眠了。
在活人的世界里,郁箐每天起早贪黑,把小电驴骑得冒烟,风里来雨里去地送外买,然而她再怎么努力工作,也要还上三十年才能还清欠款,还有交不完的房租、水电费、物业费、停车费。
郁箐发现:
虽然她离开了活人的世界。
但好像也同时失去了烦恼。
……
第七天的早上,郁箐推开了破烂的窗。
天蓝了,草绿了,阴风阵阵都变成了惠风和畅。
想到这里不会有鬼催她交房租,郁箐迈着轻盈的脚步溜达回大厅,看那片废墟的眼神,仿佛看见了希望的田野。
她已经开始立足当下、展望未来。
前几天郁箐都是垫件衣服就凑合着躺下了,要是在这里常住,总不能一直睡在废墟中间。郁箐卷起了袖子,把建筑垃圾搬走,灰尘扫干净,整理出来一个整洁的小角落。她找到了一块不大的门板,清洗晾晒干净后,把衣服铺上去也勉强算是一张小床。
郁箐没有吃掉那只活鸡,而是在鸡的腿上绑了根绳子。
白天的时候把鸡放出去吃虫子和蚯蚓,等到晚上就可以栓在大厅里避免被鬼吃掉。
她开始眼巴巴地等这只鸡下蛋。
等到鸡生蛋、蛋生鸡,郁箐很快就会得到一窝小鸡,稳定的蛋白质来源就有了。
郁箐这几天每天都在小区里溜达,早就熟悉了地形。18栋附近有一片很大的绿化带,土地十分肥沃,完全可以开辟出来种菜。
她打算等到过几天在墙上问问看那只大家伙,看看能不能给她带回来一些菜种子。
等到种出来了萝卜白菜,还可以作为礼物送给他。
……
这天夜里,瘦长鬼影在密林里苏醒后,徘徊了一会儿。
这座密林里,曾经有很多疯了之后挂在树上的活人。他们化作的怨灵会死不瞑目地在这座密林里游荡,挣扎着想要吃掉活人的血肉,只有被瘦长鬼影吃掉后,才会得到真正的安息。
正常人在这座怪谈里待上整整一周,就算是没有被鬼吃掉,也会精神崩溃。尤其是在意识到没有任何逃出去的希望之后,很多人都会承受不了精神上的巨大折磨,选择自尽。
瘦长鬼影仿佛透过夜幕看见了吊在树上荡来荡去的黄色小人。
算了,等到这座怪谈再次开启,就立马把她扔出去吧。反正饱受惊吓的郁箐肯定这辈子都不敢再踏进这座怪谈一步。
再也不会有人来烦他了。
他慢吞吞地朝着18栋走去。
他并不知道,经过一顿恐吓,郁箐已经打算在他楼下安家了。
她不仅开始在他的18栋养殖家禽,还打算瓜分他的领地,在他家楼下规划了哪片地要种萝卜、哪片地种白菜。
等到瘦长鬼影回到18栋的时候,郁箐正在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打扫卫生。
瘦长鬼影眼睁睁地看着她路过窗边,和底下正反两面都是头发的怨灵打了个招呼。
瘦长鬼影:?
他缓缓停了下来。
是的,郁箐已经开始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每天晚上,郁箐都能够看见许多奇形怪状的怨灵:有的满脸是血,有的满脸是头发,有的分不清正反面,有的满地乱爬。
一开始是很惊悚的,但是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邻居还挺好相处的。
郁箐住的那个老小区鱼龙混杂,楼下有喜欢往楼道里丢垃圾的老太太,有尖叫着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吵闹就不说了,邻里纠纷还特别多。
这些怨灵长得吓人,但他们不会乱丢垃圾、大吵大闹,甚至不需要维持人际关系因为每天瘦长鬼影都会吃掉一批,每天的邻居都是全新的。
瘦长鬼影盯着那只小黄帽在窗边走来走去。
高大的身影停在了门口很久,愣是没敢进去。
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会儿:
吓疯啦?
今天进食的时候,瘦长鬼影吃得格外缓慢,简直是食不下咽。
时不时就朝着窗户里看上一眼。
等到回18栋的时候,瘦长鬼影凑到墙边看了看。第一次希望看见郁箐狮子大开口。
但是没有。郁箐竟然连要求都没有提(主要是已经提完了),墙上没有多出来的字迹。
鬼手将今天的鸡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角落,破天荒地没有再威胁她。
……
第八天。
瘦长鬼影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密林里的每一棵树。
确认了没有一只郁箐吊在上面,这才慢吞吞地朝着18栋走去。
这两天郁箐都很忙,白天要早起遛鸡,晚上还要收拾新家。再加上那天列出的四十九条清单已经足够齐全,郁箐没有在墙上增加任何要求。
但墙上许愿池却开始实现小黄帽许下的愿望了。
郁箐没有工具,每天拔毛非常麻烦。
今天瘦长鬼影带回来了一只处理得干干净净鸡。
郁箐捡起来了鸡,底下竟然还藏着一只皱巴巴的红苹果。
郁箐愣住了。
今天的鸡也格外酸,仿佛是死前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整锅鸡汤都酸酸的。
苹果看上去也不太新鲜,像是放了很久。
但是郁箐有点感动。
自从欠下了巨债,为了节约开支,郁箐每天都吃得很简陋随便,加不加蛋都要犹豫半天,早出晚归的时候,在外面草率地吃个包子也能凑合一顿。被困在这座怪谈里的这一周多,是郁箐半年来吃得最丰盛的几天了。
她隔着窗户,看见了鬼月下的瘦长鬼影。
他的样子还是和从前一样狰狞可怕,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都像是狂舞的恶鬼。他还特别凶,啃咬怨灵的样子简直是恐怖片重现。
但是郁箐好像一点也不怕他了。
她不再和从前一样见到他就躲起来了,而是悄悄地探头出来,坐在了门槛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见了瘦长鬼影的脑袋上好像插着一根……鸡毛?
郁箐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瘦长鬼影朝着她阴沉而恶狠狠地瞪过来,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顾忌,瞪到一半又打住了。
郁箐抱着皱巴巴的苹果,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
瘦长鬼影回来的时候发现,18栋的大厅已经变得干净整洁了很多。
他甚至看见了郁箐的小床。
他凑了过来,看了看熟睡的郁箐。
那只冷冰冰的鬼手戳了一下郁箐的脸。
莫名其妙的,他感觉郁箐今天好像缩水了一些。
本来就很小只,现在看起来更加渺小了。
瘦长鬼影并没有意识到,这大概是因为他最近吃了太多的怨灵变得更大了一些。
难道是饿瘦了?
一只鸡的确太少了。
他来到了那面墙边,想要看看今天的郁箐提了什么要求。
没有要求。
墙上只有一个大大的笑脸。
……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九天。
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仿佛是郁箐在这座怪谈里过得太舒坦了,这座怪谈开始下雨了。怪谈里的雨是惨淡的绿色,下起来整个世界仿佛笼罩了一重惨绿色的滤镜。
这里的门窗破败不堪,一下雨就往屋里飘,郁箐不得不把自己的临时小窝紧急搬离了窗边。
风雨特别大,火也点不着,午饭也没有办法热了。
临近天黑的时候,雨越下越大,猛烈的风灌进来,大厅里坑坑洼洼的地面很快就开始积水。
这座怪谈一下雨就变得阴冷无比,气温骤降了数十度,郁箐只有一件不太保暖的配送服外套,白天醒着的时候还可以凑合一下,但是夜里就没有办法继续在这四面漏风的地方待着了。
郁箐不得不放弃继续住在大厅的想法,把唯一的家属(鸡)安顿好,就开始往楼上爬,想要找到一间可以躲避风雨的房间。
二十年过去了,这座烂尾楼大部分房间的玻璃和门都是破的,情况并不比大厅里好多少,甚至楼层越高,风雨越大。
等到一路气喘吁吁地爬到18层的时候,郁箐的外套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半。
18层的情况要好很多,走廊上的玻璃还算是完好,一进来风雨声就消失了,气温也立马升了上去。
但走廊尽头,好像是瘦长鬼影的家。
郁箐的确不那么害怕他了。但是贸然踏入对方的领地仍然是一件十分冒昧的事。
这段时间,除了墙上的交流和每天的威胁鸡之外,一人一鬼都保持着距离,井水不犯河水,维持着一种半生不熟的关系。
然而,窗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要是感冒了,这里不可能找到退烧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