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森林里全都是阴森的怨气。
郁箐发现了一个骷颅头,惊恐地跑回了鬼影身边。
瘦长鬼影慢吞吞地看了看她,突然指了指头盖骨:“笔、筒。”
郁箐说想要一个笔筒来着。
郁箐nonono地急出了英文。
她说了好几声“求求您”,鬼影才装作很遗憾地把头盖骨放回去。
郁箐吁了一口气,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了一声沙哑的笑。
他好像在逗她玩。
郁箐恼怒地转头,想要看清鬼影脸上表情的时候,那张脸又变得模糊了起来。
没有五官是这样的,天然自带捉摸不定的气质。
……
独自生活的时候,瘦长鬼影喜欢待在空荡荡的地方,所以从前家里什么都没有。但因为家里多了一只人,怪谈里这座冰冷空旷的屋子渐渐被填满了。
新家具崭新而漂亮,散发着木头的清香,看上去不太像是个恐怖鬼怪的家了,反而像是森林里小松鼠的家。窗户上挂上了郁箐从外面买回来的厚厚的遮光窗帘,这样瘦长鬼影就不用大清早就匆匆地赶回那座密林里去了。
瘦长鬼影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家里现在含鬼量1%,含郁箐量99%。
然而似乎一切都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至少瘦长鬼影现在不用天一亮就匆匆回密林了,他可以学着郁箐的样子赖一会儿床;下雨天也不用出去淋雨了,可以坐在那张大木椅上,在窗边安静地发一会儿呆。
郁箐在楼下忙活,还买回来了一些种子。瘦长鬼影牵着鸡路过,发现她想要种萝卜和白菜瘦长鬼影对此很不满。
从前鬼影时常在怪谈里游荡,他一出现整座怪谈就会笼罩着阴沉的氛围。他喜欢这种阴郁的感觉。但现在郁箐种上了萝卜花,在萝卜花和大白菜前游荡的瘦长鬼影就毫无气质可言了。
不过鬼影很快就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了
郁箐找花店老板要了一些花种子,在楼下种了一大片。
郁箐说明年会开一大片白色的小花花。
哦,小花。
和郁箐一样的白色小花。
瘦长鬼影不再阴沉地游荡了,他有空的时候就举着郁箐的小花洒给小花们浇水,还会顺便帮郁箐照料一下那些萝卜白菜。
郁箐听说了他养死了整座怪谈小野花,特意给他写了一张定时浇水的表格这样就不会浇死它们了。
不过,虽然经常盯着地上的小花花们,瘦长鬼影也不会忘记投喂郁箐。
密林的尽头就是连绵的山脉,有着许多的小动物,还有各种食材。
一开始,郁箐会“求求您”,然后拜托他带她想要的食材回来。
但是才过去了一周的时间
瘦长鬼影晚上拎了两只兔子回来。
以为会得到郁箐的“求求您”。
结果他站在门口站了半天。
郁箐路过了他。
发现他站在门口不动弹盯着她。
想了想把扫把递给他:“没事干就把地给扫了吧。”
瘦长鬼影:“……”
他想要把郁箐拎起来威胁她,但是郁箐在小家里转来转去很忙的样子。
好像没空搭理他。
鬼影盯着手里的扫把发呆。
他的手里应该是怨灵的头、鲜血和骷髅。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瘦长鬼影郁闷地决定去吃个怨灵冷静下。
第18章 厉鬼厉鬼几点了(十八)
◎长蘑菇和小花花◎
郁箐和瘦长鬼影认识的时间并不短。从前鬼影总是偷偷跟着她,一人一鬼都小心地保持着距离,就算是互相关心,也是带着一点生疏的。
但现在他们住一起,每个早晨和晚上都会见面。
郁箐还会时不时跟着瘦长鬼影一起去密林里看他做家具,就算不说话、只是在森林里坐在一起,透过密林的树枝看着满天繁星,萤火虫在他们周身飞舞的时候,那种美好静谧的感觉,也会快速蔓延开、消弭距离感。
这座怪谈很危险,天一黑就回不了家了。
郁箐出门去市里买一趟东西,时常回来就快天黑了。
每当她带着大包小包急匆匆赶来的时候,瘦长鬼影都会站在怪谈前的那条公路上等她回家,拿走所有的重物。
鬼影会装模作样地凶她,指指点点她回家晚了,告诉她“会死”,“吃掉”。
但是地上有水洼、有打开的井盖的时候,鬼影都会及时把郁箐从地上提溜起来。
没有月亮的夜晚总是有点黑的,怪谈里几乎要伸手不见五指。
郁箐叹息坏掉的路灯。
但很快就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了。
郁箐看见了草丛里飞起来了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它们追着她飞舞,在她的脚边照亮了一整条路。
她惊喜地回头,鬼影却慢吞吞地提溜她起来:
“走路、看路。”
萤火虫跟着她的脚步飞进了家里,就连漆黑的房间也亮起了星星点点。它们汇聚成了一束束的灯光摇曳着,追着郁箐拆开包装、摆放物什的动作。
黑暗里却没有鬼肯承认是自己干的。
然而,他们的距离还是就这么一步步地拉进了。
……
和怪谈里的恐怖生物生活一段时间,总会发现一些可怕的秘密。
同居第一个周末,是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
郁箐感觉到风吹开了窗户,迷迷糊糊爬起来去关窗户。
才刚刚下床,就听见地上有声音慢吞吞地传来:“你、踩到我了。”
郁箐发出了来怪谈以来的第一声尖叫。
她终于发现了自己每天晚上被这只鬼怪包围在怀中这件事。
借着手机的灯光,郁箐终于看清了地上黑乎乎的那滩鬼;不仅是她的房间里,18层外面的地上也全是这滩鬼。
郁箐惊慌失措地蹿回了大床上。
她只见过瘦长鬼影变成人形窝在她床边的样子,她以为那已经足够惊悚了。
没想到鬼不仅要算体积,竟然还要算展开面积。
冷静了一会儿,郁箐问了个直击灵魂的问题:“我要怎么走出去?”
鬼影慢吞吞地如同摩西分红海似的分开了自己,给郁箐让出了一条路。
本来是很惊悚的一幕。
但郁箐战战兢兢地走过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在树上劈叉的汤姆猫。
瘦长鬼影满意地欣赏了一下郁箐如履薄冰的表情。很怀念,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这样惶恐的小老鼠样了,她跳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太美妙了。
不枉费他忍辱负重,每天晚上艰难地绕开她的拖鞋桌子椅子板凳,也要在她脚边悄悄埋伏着,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了。
变得亲密的坏处就是郁箐越来越大胆了,她已经完全不把他的高大凶猛看在眼里了,鬼影慢吞吞地想:经过了今晚,她再也不敢把扫把塞给他了吧?
然而半天后,郁箐若无其事地回来了,她淡定地穿过了鬼影中间,仿佛路过一只想要潜伏她的黑猫一样平静。
这天晚上郁箐和从前一样睡得很香。
晚上在她头顶狂舞的鬼影完全不造成任何困扰。
第二天早上,她的确没有塞给他扫把了。
塞了块抹布。
……
除了第一次大惊失色,郁箐很快就接受了他的完全形态:毕竟仔细想想看,没有五官本来就挺惊悚的,一只鬼影和一滩鬼影也只是占地面积的区别。
不过,郁箐还是很贴心的,自从知道鬼影晚上变成一滩睡会比较舒服后,她把地上的杂物全都收进了柜子里。
最好是要买一块大地毯,但是地毯越大价格越昂贵。郁箐的预算不太够,只能先把这件事加入计划清单里了。
怪谈里的新家从无到有,有太多的事情要忙了。郁箐是个喜欢做计划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的人,从前她只有一个,但是现在多了一只鬼,于是鬼也被她安排了进去。
郁箐够不着的窗户,瘦长鬼影都要负责擦;郁箐给家具上完了木蜡油,力气不够大还需要瘦长鬼影帮忙拖出去晾晒。
瘦长鬼影打完了家具还被安排给他们的小鸡做一个崭新的鸡窝。
鬼影看了看鸡,对着郁箐发出了“杀掉”的声音。当然不是要杀掉郁箐,而是威胁她要杀掉鸡。他早就发现了郁箐不怕他了,很聪明地开始挟鸡天子以令郁诸侯。
但是才刚刚凑过来表示不满,郁箐就问他:“很漂亮,是不是?”
这是一个平常的下午,瘦长鬼影藏在窗帘的阴影下,郁箐就坐在午后的阳光里。
窗帘摇晃,木头小屋温馨干净,窗外的小雏菊迎风招摇,小鸡在他们的脚边咯咯哒。
她问的是他们的新家。
瘦长鬼影却看见了她在阳光下的睫毛,活人的皮肤有着着鲜活的生命力,长椅上摇晃的小腿下,裙摆就像是桔梗花一样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