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斯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她的种种管束和关注是一种非常没有边界感的行为,再加上她过于熟稔和家常的对话,让他浑身一颤。
他冷淡地说:“到我的地方就得按照我的规矩办。”
乌涅塔想反驳。
伊莱斯轻易就捏住她的七寸:“如果你还想从我这拿钱的话。”
“行吧。”她不情不愿:“至少不能比你的小。”
伊莱斯不知道她平时是否也这么絮叨,从拿卡到简短谈话到现在,也就几十分钟时间,他们俩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似的。
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温情。
他感到一丝不自在,不知道怎么回应她的要求。
说着说着她突然不吭声了。
伊莱斯:“怎么了?”
“早上不是说给我他书房的权限?”乌涅塔起身,说:“差点就忘了,带我过去吧。”
伊莱斯精神一振,看向她的眼神略带探究:“杀人犯杀人后都会再次返回案发现场查看,你费尽心机想进去,很难不让人多想。”
“那你就多想咯。”乌涅塔摊手,催促他动作快点。
她走在前面,步子很快:“快点把事情解决,我十点前要睡觉的,太晚对肝不好。”
老天既然给了她一副破烂身体,只好缝缝补补着过。
“你和父亲为什么要分开睡,甚至卧室都不在同一楼层。”
乌涅塔脚步轻快,脑袋后面的小揪揪一抖一抖:“你马上要结婚了,就算我不说你也很快能理解的。”
伊莱斯追上去,踩在她的影子上,说:“我不明白。”
“生活习惯、睡眠习惯不一样,怎么睡得到一张床上嘛,他磨牙我打鼾谁也忍不了谁,就分开睡咯。”
伊莱斯眼神狐疑。
这对话太富有生活气息了,他很难把磨牙打鼾跟父亲还有继母联系在一起。
乌涅塔:“打个比方而已,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他经常夜醒,深更半夜的瞪着一双蓝幽幽的眼睛看着你,这谁受得了。”
她打了个冷战,狂搓手臂。
伊莱斯迟疑地问道:“父亲他……也会这样吗?害怕失去一个人。”
所以彻夜不睡也要看着守着,只要醒来就想盯着看。
乌涅塔:“他就是单纯睡眠不好,见不得别人睡得比他香吧。”
他用自己的想法去揣度父亲的情感,并不认同她的话。
伊莱斯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冷酷和不择手段,就像一个克隆体,关于情感方面的思考,他觉得自己和父亲应该是有共通点的。
伊莱斯意识到,父亲是他和继母绕不开的话题。
不管愿不愿意,他不想涉足打探的父亲的私生活,正在逐渐向他敞开。
他踌躇片刻,决定迅速结束这个话题时,书房到了。
伊莱斯扫描虹膜后,门锁应声打开,房间里的摆设没人动过,维持着父亲死时的模样。
这是他回家后第一次进来。
里面比想象中整洁,古董台灯翻倒在地,厚重地毯上的压痕显示这里曾经有过拖拽,其他的地方看起来十分平常。
“当晚你和他吵过架?”
乌涅塔绕过他,蹲在书桌后面,打开暗格,熟练地按下保险柜密码,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
里面躺着根缠绕着的鞭子,乌涅塔戴上手套,捏着手柄让他看。
“帮我把底下这颗红钻弄出来。”
伊莱斯看了会儿,没说话。
“他说过等他死了要把这东西送给我的,之前我也试过,怎么都弄不出来。”她说。
指甲盖大小的顶级红钻,价值数千万,伊莱斯伸手接过:“悬浮镶嵌拿不出来的,强行取出会碎掉。”
乌涅塔:“……”
她不可置信地问道:“所以都是空头支票。”
不管多贵的东西,只要没法变现就是垃圾,她把鞭子扔在地上踢到一旁,眼里像有火在烧。
“这就是你无论如何也要进来的理由?”伊莱斯问。
“不然呢,难道要故地重游缅怀过去?”
伊莱斯环视书房一周,小时候他常来这里汇报课业进度,那是一天中唯一能接近父亲的机会。
他很珍惜。
虽然是很遥远的记忆,但书房里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灰白的色调,简约冰冷的线型灯,以及面无表情的父亲。
但是现在,脚下是柔软的地毯,顶上是浮夸耀眼的水晶灯,就连茶具都描着金边,到处都是古董摆件。
暴发户式审美占领整个房间。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继母的喜好,父亲对她的宠爱程度,放眼望去,铺满所有。
父亲的关注和宠爱,是他曾极度渴望却从无法得到的奢侈品。
伊莱斯捡起碎裂的灯罩,灯光映在彩花玻璃碎片上,折射出炫目的颜色。
他拈起其中一块,透过玻璃眯着眼看她:“你爱过他吗,别用白天那一套继续糊弄我。”
“你们有钱人怎么老喜欢把爱不爱的挂在嘴边。”乌涅沐浴在华丽的灯光下,她的金发像是被镀了层金般闪着光泽:“当然爱过啊。”
她笑得温和,像下凡拯救世人的神祇。
“我最喜欢他为我花钱的样子,散发着无人能敌的魅力和风度。”她的话击碎伊莱斯的最后一点幻想。
他的遥不可及,是乌涅塔的不值一提。
乌涅塔找了个地方坐下,双腿交叠,一派懒散。
死鬼老公修改遗嘱的时候,才是真的omega魅力大爆发。
地毯上的压痕让她不禁回忆起当天的场景,她按照惯例去刷一波睡前的好感度,但是对方突然亢奋起来,漂亮的脸变得扭曲,脸色通红。
乌涅塔第一时间就该叫医生,但是看见他平板上的东西后迟疑了。
“他突然倒下,我吓坏了,急忙开门去叫医生。”她回过神来,对伊莱斯说:“我不敢靠近他,他趴在地上往我这边爬。”
乌涅塔抬起右腿,侧面有几道抓痕。
伊莱斯蹲下,抓着她的脚踝查看,他伸手模拟父亲抓到她腿上的角度,指尖落在她皮肤上。
乌涅塔瑟缩了下,却被他牢牢抓住。
她眼神放空,把腿往回抽:“对,就是这样,我想走但是他死死拽着我不放。”
猛地一个用力,伊莱斯的指甲将她皮肤划破,乌涅塔点点头,说:“当时他就是这么把我的腿抓破的,痕检的人应该是在这几个指缝里提取到的皮屑吧。”
结痂的地方再次被掀开,鲜红的血珠溢出,映在像雪一样的苍白皮肤上。
伊莱斯吞了吞口水,把目光转向别处。
“好一会儿之后我才反应过来,他是有话要对我说,但是医疗队的人已经赶到。”她说:“后面的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
“他走得虽然突然,但医生说他去的很安详。”乌涅塔脚抬累了,干脆放在他膝盖上借力。
她接着说:“我猜他应该想跟我说,让我带着钱和孩子们开心愉快地活下去吧。”
人她确实没杀,事情经过就是这么个大概。
没有立刻叫医生是因为太害怕吓傻了,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无辜的。
第20章 已替换
乌涅塔一只手摊平, 另外一只手握拳捶在上面,进行结案陈词:“吵架是不可能吵架的,我们俩的婚姻和睦到你不敢想, 虽然很多时候都是我迁就他啦。”
伊莱斯很茫然,他还没迈入婚姻殿堂, 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对是错。
二十多年形成的三观被冲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虽说沉默是他的常态,但失语的次数过于频繁了。
好在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新消息的震动把他从眩晕中解救出来, 他僵硬地把她的脚好好地安置到鞋里, 然后起身。
[中心医院:您送检的样本已经检测完毕, 请于三日内凭生物信息到A栋自行领取结果。]
伊莱斯疑惑,新消息继续弹出。
[检测到您留存号码所绑定的公民ID已经自动注销, 此消息将自动转发到下一顺位联系人手机上, 有任何疑问,欢迎拨打客服电话。]
父亲生前送检的东西?按下心中疑虑, 伊莱斯不动声色。
他扭头:“走吧,不是说要早睡。”
两人在书房待的时间不算短,乌涅塔东西太多,佣人们一时半会儿收拾不清楚, 卧室里仍是一副乱糟糟的景象。
乌涅塔大手一挥:“就先这样吧,明天再继续。”
古董和金器堆在角落,她的裙子也垒成小山那么高, 乌涅塔把人赶走,炮弹一样倒在床上。
伊莱斯嫌弃:“简直就是猪窝。”
“你不懂, 这些都是财富。”她靠在枕头上,说:“就像巨龙盘踞在财宝堆上会睡得更香甜一样, 我今晚也会做个好梦。”
伊莱斯无法理解,闭嘴离开。
她没有倒头就睡,注意力被电视上插播的新闻吸引。
[他们就藏在你们中间,是你的佣人、保姆,或者是与你插肩而过的陌生人,不要心软,拒绝藏匿,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就立刻上报。]
[劣等alpha除了浪费资源对社会没有任何正向贡献,被清除和退役,是他们的唯一出路。]
[第四轮劣等A大清洗将于十月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