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青春期造成的创伤,他花了很久才走出来,从最初的想找个omega证明性向正常,到后来的无限回避。
甚至在发现自己性向可能真的出问题后保持淡然,这个过程耗费了近十年,中间经历了无数次自我怀疑和自我和解。
康纳以为自己好了,但是昨天碰上的时候仍是恨意难消。
对方表示小时候不懂事伤害了他,有什么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不仅不要钱,还倒请他吃饭喝酒会所一条龙,找了不少omega作陪。
说什么只要看到他性向还正常,就放心了。
那个贱人是放心了,康纳一整个晚上都饱受煎熬,精神上在捅死他跟救乌涅塔的选择里反复摇摆,身体还要摆出很喜欢omega亲近的姿势。
双倍的打击,双倍的折磨。
把事情搞定后,天微亮才摇摇晃晃走出会所,掏出手机刚准备给乌涅塔报喜,就被尤利娅的专访冲击到了。
铺天盖地的报道。
满屏幕的赞扬,说她是政治先锋,A同代表,本年度最伟大alpha之一。
至于她还未露面的女朋友,下一次专访时会闪亮登场和大家见面。
康纳联系不上乌涅塔,但是检察院的位置还是知道的,抱着碰运气的心态过来,没想到真的把人蹲到了。
康纳的脑袋靠在车玻璃上,眸光沉沉地看着她。
“你吓到我了,你冷静下来后再跟我说话。”
乌涅塔没什么表情,沐浴在只落在她那半边座椅上的阳光里,眼中融金灿灿。
她昨夜可能也没睡好,眼下一圈淡青色,看起来是一贯的苍白柔弱,不仅没有疲态反而显得开心幸福。
康纳盯了她很久,语气生硬道:“为什么接受那个狗屁访问,还从医院逃出来。”
“你对她的感情是错觉,是创伤后应激产生的依赖,是因为我的畜牲行径产生的行为偏差。”他累得想立刻就睡,顺便逃避现实,但是想说的话太多,在乌涅塔变正常之前,必须撑住。
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康纳劝她的同时不停反思,承受自我鞭挞。
“你只是病了,安心待在医院接受治疗就好。”他说:“我会帮你找最好的精神科医生。”
他仰着脸,表情很正常,语气却几近哽咽,乌涅塔倒在座位上偏头看他:“我知道这不正常,可是情难自禁。”
想起被排挤孤立的整个青春期,在学校里被人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扫视,四面八方传来的窃窃私语。
那些如影随形让人不安自卑的感觉又缠上他,康纳脸色绯红喘着粗气重复道:“你只是病了。”
“昨天你还告诉我,这不是病。”
乌涅塔眼睫垂落:“你一会儿一个说法,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都分不清。”
康纳呼吸急促:“没必要弄清楚,我是为了你好。”
他扭过身子,让司机变更地址,往中西医院开。
“回去干什么?你想过我该怎么面对乔西跟达里尔吗。”
康纳:“我会帮你隐瞒,如果他们发现了我会帮你解释,要打要骂都冲着我来就好。”
她抬眼看他。
“你下车,我不想跟你说话。”
康纳抿着唇不说话,乌涅塔让司机停车,拉开车门扭头就走。
他付完钱往外追,乌涅塔手臂被他抓住,惯性太大直接被他拽得扭身撞到他怀里。
清醒状态下的亲密接触,这是第一次,康纳没有一丝绮念,触电似的皱着眉把她推开:“除了你自己,还有两边家族。”
“你现在不跟我回去,一定会后悔的。”
对过往、对那个曾经是朋友的畜牲A同有多憎恨,康纳对她就有多恨铁不成钢。
乌涅塔挣开他的手,无动于衷地望着他。
“第二次专访,你绝对不能露面。”康纳看着她,目光焦急又苦涩。
按照她的设想,日刊总部大楼肯定是要去的,不去表现不出爱尤利娅的决心。
乌涅塔不确定伊莱斯什么时候行动,是等到她接受访问暴露在公众视野中,闹得人尽皆知后,再给她致命一击。
还是顾念着莫顿家族的颜面,在专访之前就把自己带走。
前者会增加自己拿到遗产的难度,对他更有利,但后者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暂时不想继续增加自己的知名度,眼前拼尽全力说什么都要阻挠自己的康纳,就是她的一道保险。
在尤利娅那边的戏份还没杀青,正是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
她绷着脸,双手垂在身侧捏成拳,无声透露出倔强:“我不去她会失去一切,我不想看她难过,也不想失信于人。”
“那她就能眼睁睁看着你一无所有让你跌入悬崖?”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
“这些事用不着你来说。”乌涅塔眼神轻蔑:“事情的后果我很清楚,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有什么办法。”
“收收你的眼神,我不需要罪魁祸首的怜悯。”
“从上车起,你就一直用那种眼神看我。”迎着康纳的目光,她冷声说:“做错了事想挽回?还是想赎罪?”
“不管哪种,我都希望你能闭嘴。”
乌涅塔用行动告诉他,犯的错难以挽回。
“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康纳眼神凄楚,纠结又艰难地启唇。
“两家的婚约,你想办法解除。”她抱臂,下巴微扬:“不光是你,乔西我也不想看到。“
“他在面前瞎晃,会让我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她试探地问道,想知道这件事能利用的空间到底有多大,是否能动摇两家联姻。
制糖权是伊莱斯目前最想搞到手的东西,这次联姻关系重大,如果她能影响这件事,手里的筹码则会增多。
“我做不到。”康纳断然拒绝:“这件事办不到,我要是敢这么做,父母不会饶恕我的。”
“乔西也绝不会原谅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个屁的道歉?”她不耐烦地说:“不会觉得给我跪几下就一笔勾销了吧,你们家的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脸皮够厚说跪就跪。”
康纳能理解她的心情,整个青春期他都处在这种愤怒中。
他脸色变了又变,无力地说道:“对不起。”
乌涅塔嗤笑一声,扭头就走,康纳目送她离开。
街上车流交错,鸣笛声此起彼伏,噪声像针一样刺破他的耳膜,康纳头痛欲裂。
他不是脑子灵光的人,否则也不会把恶心的A同当成知心友人,想不出阻止她自毁前途的办法,也没有一张厉害的嘴皮子能动摇她的决定。
康纳眸光沉郁。
在她的身影消失之前,他大步追上去拉住她,在乌涅塔开口之前直接一个手刀把她打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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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涅塔刻意走得很慢,她猜对方一定会挽留,但是没猜到他会用这种方式。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从四周的陈设一眼可知这是酒店,脖子后面又酸又痛,下意识抬手去按却发现右手动弹不得。
偏头一看,发现右手腕上扣着电子镣铐,另一端锁在床头。
康纳趴在床边睡得正香,甚至发出轻微鼾声,乌涅塔盯着他的发旋,一拳锤在他后脑勺上。
他瞬间惊醒,揉着眼睛望向她:“你醒了?睡了这么久饿了吧。”
“粥一直温着,我去拿。”顶着乌涅塔杀人般的眼神,不顾脑袋上的疼痛,他坐回床边给她喂粥:“抱歉,我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你行动不方便,我喂你。”他俯身向前。
软糯咸香的粥喂到嘴边,乌涅塔直接把碗掀翻,黏糯的米浇了他满头满脸。
“我知道你肯定要生气的,不过没关系,我点了很多份,外面还有。”他拿纸巾把眼皮上的米粒擦干净,表情平静。
“十分钟,我洗完再来喂你。”
乌涅塔下床,一脚踹在他腿上,冷声说道:“你都没有自尊的吗。”
电子镣铐中间的绳子就二十厘米左右,只能从一侧下床,就算绷直手臂往外走,活动范围也有限。
康纳任她打骂,抿着唇沉默半晌说道:“别把你自己弄脏了,如果你不想我等下帮你洗澡的话,就等我弄干净再打。”
他拧了毛巾,帮她把手上沾到的脏东西擦掉才离开。
乌涅塔顾不上形象,火速摸遍全身,手机果然被收走了。
她是真没想到康纳这种憨厚健气A会搞囚禁这一套,思索间,他冲了个战斗澡出来,头发稍滴着水,在地毯上留下一串深色水渍。
“不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你待会儿可能会没力气。”
“什么?”
康纳垂眼看她,本就黑不透光的眼珠子掩在睫毛下面,更显黑沉。
“你睡着的时候我找精神科医生请教过,性向摇摆、创伤后依恋、吊桥效应和斯德哥尔摩,这些症状我感觉你都沾一点。“
“你病情严重,不立刻干预会影响一生。”
勺子抵在她唇边,乌涅塔不张嘴,他强硬地塞进去。
“医生明天过来,今晚暂时由我帮你治疗。”
迎着乌涅塔愤怒的目光,康纳持续抱歉:“这两天你安心待在这里,等事情结束,我会带你去伊莱斯那里谢罪。”
乌涅塔呛了一下:“你一个种地的,连行医资格证都没有,大晚上在这里发什么癫。”
“我有经验。”他眸光闪烁。
“凭你长达三年的同A恋经验吗。”她扬眉笑了,满是恶意地问道:“因为你自己就是恶心的A同,所以就对A同抱有恶意,觉得这个群体里没有好人。”
“我早该想到的,初次见面就借酒装疯骚扰同类的人,就不是正常人。”
康纳:“我是为了你好。”
“骚扰陌生alpha的渣滓,该进警察局的垃圾。”她顿了一下,轻声说道:“我严重怀疑你是得不到我就发疯,故意找个借口囚禁我。”
“我是在救你。”
康纳一根筋地纠正她:“遇见你的那天晚上,我正好因为一些事确认了自己的性取向,这个我无法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