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才艰难开口。
荒谬的话脱口而出,反应过来之后他感到难堪,冷冷地嘲讽乌涅塔:“你跟她何止是心灵共友,她要是还活着,碰见你这种厉害人物,怎么也要叫你一声老师。“
乌涅塔摸摸脑袋,盯着他笑,谦虚地说:“确实在这条路上我比前辈走得更远。”
“至于什么时候能拿到属于我的巨额钱财,还是要寄希望于前辈留下的宝贵遗产身上。“她看着伊莱斯,意有所指地说。
宝贵的、珍贵的。
伊莱斯从未被人如此形容过。
看着笑意粲然的继母,他掐着掌心,在刺痛中强行扭头。
巧言善辩的怪物再怎么伪装,也遮掩不住眼睛里的□□和垂涎。
她已经彻底懒得遮掩,凝视着他的目光并未把他当成活物看待,而是把他当成一把开启宝箱的钥匙。
伊莱斯心里发闷。
不需要鬼上身,她此刻的眼神和他亲生母亲望向他时十足相似。
赤裸裸的打量令伊莱斯浑身不适。
乌涅塔那番真真假假的话并非白费口舌。
伊莱斯被她注视着,犹如被母亲凝视。
他恍惚地想着,她所描绘的母亲盼望他降生时的画面,和她此时盼望他把遗产拱手相让的场景何其相似。
他打了个冷战,手臂上爬满鸡皮疙瘩的同时,又感到一种十分扭曲的愉悦。
伊莱斯想起半死不活的达里尔,诡异地感觉到这一刻自己是被偏爱着的。
这种认知让人又恶心又兴奋。
带刺的嘲讽在嘴边转了个圈,又被咽了回去,肃着脸想了很久,实在不知道改用什么态度对待乌涅塔,艰难说道:“过几天有个拍卖会,你去看看吧。”
伊莱斯思绪很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或许是因为麻药还没被代谢掉的缘故,他脑子混沌昏沉。
“只有一点,你绝对不能再靠近那个叫尤利娅的女alpha。”
“至于达里尔……”
乌涅塔打断他:“这点蝇头小利就想打发我?没事吧你。”
按住伊莱斯手背的伤口,听他痛到抽气的声音。
“我要正常继承那些钱,但是不想跟你一起生活,你给个方案吧。”
伊莱斯捏着她的手,一向黑沉沉的双眸有些潋滟:“你嘴里什么时候能吐出和钱无关的字眼。”
“和我一起生活不好吗。”
他脸色又变得阴沉:“你不是自称是我母亲在人间的代行者?既然如此,我们就该永远生活在一起。”
亲生母亲的影子和她重合,伊莱斯很难将她们俩分开。
爱情观稀烂,三观跟着钱跑,连最基本的自理能力都没有的人,在无约束的情况下怀抱金山,伊莱斯能想象到她的生活会多奢华糜烂。
伊莱斯:“半小时前你还因为我没被捅死而遗憾。”
虽然现在脑子不太清醒,但他不是没脑子,一股脑把她想要的东西全给了,没了筹码的人会是什么下场,他很清楚。
“你可以肆意挥霍。”
家族积累的那些财富,那么长的一串数字,她就算花到死也花不完。
住在同一层楼,呼吸同一片空气,只要她愿意跟自己待在一起,他可以试着当一个完美的好儿子。
他看着乌涅塔,仍不放弃地想把她往自以为的正确的道路上引:“我书房的阳光很好,我处理公务的时候你可以一直在里面,试衣服试到累为止。”
这次他不会再嘲讽扫兴。
如果她不放心的话,他们可以签个共同生活的协议。
他脑子里闪过很多前半生从未想过的荒谬想法。
“以一部分的自由为代价,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他说:“之前和父亲一起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伊莱斯理所当然地说道。
乌涅塔稍作思考,换成以前她说不定会同意,再慢慢图谋,可是现在不行,那个傻逼A管会和邪/教/组织像悬在头上的剑。
正准备教他怎样当个合格的大孝子,敲门声响起。
乔西满脸焦急地闯进来,看清房间里的景象后,他松了口气,上前抱住床边的乌涅塔,说:“你没事吧,早上达里尔被家里的安保带走一句话都没留下,我刚回来就听说你在医疗室。”
他不知道三人的具体矛盾,一味问她:“有没有伤到你”
乔西两只明亮的大眼睛像盲了一样,选择性忽略旁边床上脸色不太好的伊莱斯。
总觉得和她的拥抱有点硌,低头发现中间横了条手臂,顺着望过去,恍然说道:“伊莱斯哥,你怎么……”
“看来你伤得不是很重,那我就放心了。”
伊莱斯:“?”
乔西憨憨挠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毕竟以我们的关系,我更关心乌涅塔一点也是理所当然,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伊莱斯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表露内心情感,沉默着松开她的手,躺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两人。
总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有点怪,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乔西含情脉脉地看了她一会儿,扭头问伊莱斯:“回来之前我联系了设计师,明天她的助理会把已有的没人穿过的成品礼服带过来。”
想了很久,总觉得关于结婚的事必须迅速敲定。
乔西已经不在乎是否量身定制专为一人设计了,那个不要脸的第三者让他感到危机。
伊莱斯闭眼感受了下身体现状,在治疗舱里躺一晚,明天站起来试礼服的力气应该是有的。
他礼貌地说道:“就按照你说的办吧,明天的试装时间尽量短一点。”
乔西尽管疑惑,还是点头:“哥你伤得这么重,还要你操心这些,有点过意不去。”
“明天几点?我会尽量配合。”
乔西感激一笑:“早上九点半。”
说完,他一直往乌涅塔那边瞟。
伊莱斯精神不济,强撑着打算关心一下他手臂的伤,还没开口,乔西不好意思地说道:“回来之前就好了。”
本来就是和达里尔较劲,想吸引乌涅塔的注意,跟对方别苗头使苦肉计才迟迟不治好。
病房里就剩他一个人之后,没必要再坚持。
明天还有的忙,乔西不想再耽误时间,拽着乌涅塔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
最聒噪的达里尔在禁闭室里边治疗边等待处置,乌涅塔度过了一个久违的平静夜晚。
第二天早饭的餐桌上也很安静,乔西把最后一口食物送进嘴里,问道:“卡尔去哪了,昨天回来的时候就想问了,他怎么不在。”
话音刚落,卡尔就脚步匆匆地走到两人身边。
他在宅邸里人缘不错,伊莱斯受伤的事,从昨天在场的佣人那里听了个大概。
看到乌涅塔安然无恙坐在那里,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虽然知道以她的性格不会吃亏,还是捏了把冷汗。
他最后才看向乔西,说:“家里出了点事,请了一天假。”
“您、你急着找我有什么吩咐吗。”
乔西拉着他上楼,指着房间里摆满的礼服说:“这些都是刚刚送来的,你眼光不错,我想让你帮我选选。”
“之前带去探病的那束花扎得非常漂亮,可惜达里尔发疯全弄毁了。”他顿了一下,嘟囔道:“就是有点奇怪,他怎么会突然过敏。”
卡尔笑容不变:“或许是在路上不小心沾到了别的花粉?“
“当然了,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就是觉得有点巧合。”他爽朗一笑:“应该是凑巧吧,这件事我谁也没说。”
简单地下了定论,乔西仍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卡尔不急不缓地说:“你想选什么样的礼服。“
乔西目光转向他,卡尔意有所指:“达里尔少爷本来就娇贵敏感,何况他和乌涅塔小姐感情不一般,看见你和她一起去探病,心情不好,所以才借题发挥……”
说到这猛然察觉失言,卡尔急忙闭嘴,任他怎么试探也不肯多说。
乔西心中疑云更重。
在医院数次被达里尔针对时,就觉得他手伸得太长,让人不舒服。
乌涅塔一味的偏袒也令人十分在意。
“这个宅子里怎么人人都有秘密似的。“他嘟囔着挽上卡尔的手臂,说:“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对方目不斜视却欲言又止,乔西看了他两秒,笑着说:“算了……你一个管家,有些话确实不该由你来说。“
“我们开始吧,帮我把乌涅塔喜欢的都挑出来。”
卡尔敛下眸中情绪,颔首表示明白:“交给我就好。”
先把剪裁得体款式大方,是个人穿上就能抬气质的几套排除。
乔西皮肤微黑,宝蓝色衬得他整个人都显得脏脏的,不需要卷裤脚都像刚扛着锄头翻完地回来。
笑的时候再露出两排大白牙,就显得更乡土和蠢。
紫红色丝绒款,浅灰色珠光款,元素堆叠得越多的丑东西,卡尔越青睐。
藏在缝隙里的丑衣服全部被扫荡一遍。
他笑着,已经想好待会乔西被嫌弃后,脸色是多么难堪。
卡尔已经想好等会看完笑话后怎么安慰他,面对他的质问顺便合理解释了。
他确实没有瞎挑,里面有不少元素都是乌涅塔喜欢的,属于是美人穿别有风味,丑人穿不用细看都觉得残忍的那种。
乔西换上他选的衣服,站在镜子前忐忑地问道:“看起来很……呃……她真的会喜欢吗。”
他两只手握在一起,因为镜子里倒映出来的怪异形象感到忸怩不安。
“要不我还是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