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时间抱走了我。】
【为什么?】
——自从丈夫回来,安各就敏感地发现,他在拉开和她的距离。
而今晚……不,昨晚他们终于拥有了一段独自度过的时间,他也纵容她做任何事,不管是在公众场合亲脸颊还是从长椅坐进他的怀里……
丈夫的所有举动都释放了“请安心”的意味,而安各则全部接收了。
她搂着他,亲着他,跌跌撞撞冲进卧室乱揪他的纽扣时,便真正放下了心。
大概是没问题的。
久别重逢,或许只是他心理上有些小压力。
而今天,今天零点之后——
有那么几分钟,她的直觉被吓得发狂尖叫、毫无征兆地疯狂预警。
……她努力克服那些,她努力更紧密地贴近他,而她的举动并未遭到拒绝。
虽然,当他点亮灯光,又讨论到“你收到的短信来自于谁”时,他很快就主动抽离,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但那时安各只觉得,他是被她撒谎离开的举动伤了心。
可刚才呢?
她无意间坐上去,不到三十秒,他就把她抱了下来。
虽然是可以用“帮你缓解尴尬”的方式解释得通。
可是……
也有可能,是他依旧在默不作声地拉开与她的距离啊?
安各面上明朗地谈笑:“既然琪琪美女应邀参加,又遇到了这样的问题,那么我当然要助力……”
安各的心情却越想越低沉。
他们的感情难道真的出现了问题……他的想法究竟……
“虽然是村长开口邀请,但我想,这样的盛会,或许凭借单人的口头邀请参加,还是有些困难的。”
突然,默不作声的丈夫动了动。
他插入她和洛梓琪的对话,同时,在桌下——
那只戴着婚戒的手,轻轻握住了安各的掌心。
轻轻握住,又捏了一下,两下。
【没问题】
【请安心】
……是了,他只要在场,绝不会留下让她困扰难过的问题。
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便要坚定不移。
安各露出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回握了他的手。
“……也有道理。既然我丈夫也这么说,琪琪美女,红海大会投资的事,我就再斟酌几天给你答复……”
【一个多小时后】
安各和洛梓琪聊了许多,关于红海大会,关于本阳会,关于紫海附近的动静,关于“洛家村”近日的安排,她甚至还隐隐约约提及了“许从慧”这个名字……
然而,碍于在旁边贤良淑德装花瓶的弟弟,洛梓琪给出的所有信息,到底还是过于隐晦,模糊不清。
洛梓琪甚至没有摊牌表示“我知道你最近在调查我,我知道你最近对洛安的身世背景起了疑心”——当然,洛安在场,她也不可能摊牌,安各对此心知肚明。
凌晨的这次谈话,如果是自己独自前来,独自刺探消息……效果会好很多吧。
安各的直觉告诉自己,午夜时选择留在他身边,选择抱紧洛安而不是独自逃跑来见洛梓琪——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自己将因为这个选择错过许多东西。
如果只是一场RPG游戏,或许,就在她敲中选项时,便响起了be结局的背景乐。
但现实并非RPG游戏,她没有存档没有攻略论坛,只能信任自己的直觉。
如果直觉也大声抗议,那,信任他就好了。
安各紧紧握着对象的手想,这绝不会是个糟糕的be选项。
“……那么,就到这里吧。洛洛正睡在我房间里,是要我送给你们,还是……”
“不用了,明天我开车来接她,太晚了,就让她睡着吧……琪琪美女,今晚辛苦你了,明天送完洛洛,我做东,带你再逛逛市里。”
三言两语为这段谈话暂且画上句号,又约了明日再见,安各站起身,一直送洛梓琪上电梯。
洛安安静地跟着,洛梓琪没找到任何单独叮嘱安各的时机。
最终她咬咬牙,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时候,对安各说——
“我想你知道,今夜已是清明。”
安各挑挑眉:“你知道我不信这个,琪琪美女。”
“而且,虽然夜很深,但安安会陪我一起,不用担心安全……”
洛梓琪:“但——”
洛安极速且安静地摁下了关门键,电梯门迅速合拢。
洛梓琪:“……”
酝酿许久的提醒,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声叹息,回荡在空旷的电梯轿厢里。
“陪你一起就安全?唯独要注意的就是他,清明时分,最好拉开距离……”
但安各没听见这个提醒。
如果听见了,也不会当真。
洛安身上会有什么危险呢?
她的爱人,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爸爸,全世界最温柔美丽的安安老婆。
哪怕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已经空无一人的酒店大厅里,她转头看她,心底的本能依旧在撕扯着身体,尖叫说“快跑”。
……但安各不信。
就像绝不信砸在车前盖上的尸体会说话,她绝不信他会伤害自己。
说是愚蠢也好……固执也罢。
有的时候,或许就是要刻意忽视预警铃,继续迈步接近某个存在的。
这是她的选择。
几步路,他就站在几步之外,非常接近。
安各只几步就跨了过去。
况且,既然他已经选择回归,在她眼前正式露面……
什么样的渠道给出的消息,能比得上他本人吐露的秘密?
她是个商人,总青睐利润最大的选择,哪怕要放下全部戒备、赌上所有信任。
况且对方是她的安安老婆。
为他碾碎直觉与本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安各站定,伸出手,碰了碰洛安的脸颊,又仰头,亲了亲他的嘴唇。
“好啦。”
她轻快地说:“和姐姐的谈话结束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我答应了你,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想去哪里都可以吗?
这是清明,阴盛阳衰,哪怕是纯阳之体,也无法违背定理。
这是死人专属的时辰,阴煞在这个时机杀活人,就像杀一只脚爪紧缚、无力待宰的鸡。
尤其是,现在即将凌晨两点,而清明的凌晨两点之后,闯进鬼狱的活人再也没有反抗的能……
洛安眼中,不仅仅是自己的妻子站在那里。
那是一份鲜活的、美丽的、散发着温热甜味的纯阳之体。
香得几乎要意乱神迷。
更何况,他此刻……
没有得到回复,安各又仰头亲了他一下。
“安安?”
……此刻,他终于,终于……终于不再感到疼痛。
每一个吻,每一次触碰。
都像是喂到嘴边的食物……所有利刺被清明时分碾平……再也不会有无法忍受的灼热感……即将到来的凌晨两点,天时地利人和,如果他能成为一只成功吞吃纯阳之体的阴煞,他的所有力量都将……
洛安紧紧闭上了眼。
“安安?”
不行。
因为他是一位天师,一位父亲,一位丈夫,她选择抛下戒备全面信任的伴侣。
洛安不是没感觉到妻子时不时的僵硬。
但僵硬后,她数次主动抱住他,数次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就像她能读懂他让她安心的讯号,他也能读懂,她坚定不移的相信。
所以必须压制下去——尽一切的力量——如果无法抑制,那就运转道术,把它尽数转化成无害的——
“好吧……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对吗?”
洛安再睁开眼时,已经解决了所有属于阴煞的本能。
他的眼睛依旧清澈明亮,但他的嗓音,因为那过于凶厉的自我压制,已经变得很哑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