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耶, 陪安安一起去拍卖会,好久好久没在公共场合带着安安做男伴了, 啦啦啦,礼服选什么比较合适呢,啦啦……”
傍晚七点半,看着吃完晚饭就窜到衣帽间、一边翻衣服一边哼歌的妻子, 洛安已经开始后悔了。
再怎么不想见到即将来料理他的师父……也不该慌得乱了阵脚,采纳了师兄的离谱建议。
师兄总这样,给的建议特别离谱。
当他们财政格外困难连饭也吃不上时, 师兄建议“你素未谋面的未婚妻不是很有钱吗我们去蹭饭”;
当他结婚后实在看不过那些绯闻报道和师兄抱怨时,师兄总回复“再这样我直接截屏给弟媳看”;
当小师弟需要在玄学界之外找一份可靠稳定的工作时, 师兄第一时间就想到“你家那位能帮忙吗”;
当他们之间的筹谋即将暴露、他急需逃离首都避开师父、却又无法满足“身价1亿以上”的入场资格时……
师兄:“弟媳不是超级富婆吗。让她带你去吧。”
……师兄为什么总是觉得他可以直接找妻子解决问题呢?钱也好,工作也好, 入场资格也好……虽然妻子的确有能力解决这一切……
可是, 明明, 哪怕利用任何人, 他不想利用她。
“这怎么是利用, 只是帮个小忙。你们不是夫妻吗, 也就是借她的身份混进拍卖会而已,没让她花钱花资源, 一句话的事……没必要吧你,连这种事都顾虑这么多,难道你把她当外人啊。”
洛安立刻就想反驳,这明明是为了更好地稳固我的婚姻,像她朋友们说的那样,他必须在这方面小心翼翼才行,不触碰她的事业不沾染她任何的利益,才能让关系更加……
裴岑今:“可是她这些年以富豪身份去过不少拍卖会吧,旁边陪着各式各样的男伴。我也刷到过那些新闻,虽然知道那是不少商人用来拓展人脉的场合,进出拍卖会也是正经应酬的一种……但弟媳真的很厉害哎,那么多有钱人里唯独她的男伴颜值最高,还每次都不重样。从优雅少东家到狂野运动员,她的男伴真的要什么风格有什么风格,就跟游戏角色似的。”
洛安:“……”
于是洛安快到口的反驳就默默咽了回去。
然后,鬼使神差的,他就当着安各的面提出了请求。
……可那只是出于嫉妒与郁闷、半开玩笑般出口的请求,他没想过她会一口答应。
为什么会答应他呢?
带他去那种场合,说不定还会损害她在圈子里的名声……
“豹豹,还是算了吧。我觉得不太妥,还是再问问别……”
安各正在挑礼服,闻言她“嗖”地一声从衣架子中冒出来。
“你,”她几秒钟前还哼着歌,现在却立刻垮下脸,阴森森的问,“你在外面难道有别的备选女伴吗?别的富婆女伴?比我还有钱??”
洛安:“……你在想什么,豹豹,我当然不会有其他女伴。”
可我记得戚妍在那个大组织里地位很高,也很有钱。
她出席正式场合肯定仪态完美……虽然肯定没我有钱。
安各转转眼睛,又想到这人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个深情的暗恋者,对其他异性的态度就是无视——立刻满意了,重新缩回衣帽间更深处的排排衣架中,继续哼着歌挑礼服。
“豹豹,你在听我说吗?我只是觉得,如果你带着我去参加拍卖会,可能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老婆你顾虑太多啦,别担心啦啦……”
“以你的身份,别人肯定会好奇我来自哪里。我又不能以七年前的身份去参加那场拍卖会……难道我要介绍自己说是你的次抛男伴之一吗?”
“……”
哼歌声再次戛然而止,妻子猛地探出衣架。
“安安老婆,”她说,神情肃穆得像是参加葬礼,“我发誓,我从没有过什么次抛男伴。”
洛安:“豹豹,这几年我是隐姓埋名在潜伏,不是与世隔绝了。我能联网的。”
“……那、那些人怎么能算是我的男伴呢!我正眼都没看过他们!我两只眼睛没一眼看过他们!!”
是吗,那记者报道的“某安姓企业家评价xx模特的三角肌赏心悦目”是假的咯,报道后的视频也是假的。
你两只眼睛都没看过,那你是怎么鉴定别人的三角肌的,靠手摸吗。
“老婆,我发誓那些人只是些用来应酬的陌生人!”夹在各式礼服裙中的妻子激动地摇头,她都快把头顶的空衣架晃掉了:“绝对绝对比不上你的,而且那些男伴自己也只是和我做利益交换——”
洛安不得不伸手把她头顶那支快砸下来的衣架拿开。
“我明白,没关系,我理解的。必要的应酬而已。”
安各在外应酬时身边的男伴琳琅满目,洛安生前就知道了。
毕竟她的工作需要出入许多必须携带伴侣的交际场合,但洛安实在不擅长那些商圈交际,以他那双能看穿一切的阴阳眼,能耐下心来在那种场合中待满两小时就是极限,更别提安各领着他去的往往还是最中心,被各个暗藏牛鬼蛇神的人围拢……
洛安勉强陪着她去,可次次结束后都脸色苍白犯头疼——虽然那是过于压制阴阳眼导致的副作用,但安各又不知道。
婚后她对自家老婆的传统程度也有了新的了解,看他这么难受,就以为是他待在那些地方精神太憋闷,仔细想想,一句话绕十圈的名利场也不适合自家温柔单纯又内向的老婆……那时候她还在吃苦打拼往上爬的阶段,地位不够高,安安老婆有几次还要替她挡掉恶意灌来的酒。
挡很多很多酒。
哪怕他笑着摆手说“没关系,酒精对我无效”,他的脸色也很苍白。
安各实在心疼,就和他商量说,要不算了吧。
反正应酬只是她工作的一小部分,规定要携带男伴,又不是必须携带自己的对象,她随便雇个人就是了,那些人身边也不一定是自己的正牌对象啊。
洛安起初没有答应,直到和那些硬要灌安各酒的家伙完整喝了一圈,直到那些知名企业家纷纷倒台了……他才松了口。
能在那种场合强逼着年轻女性企业家喝酒的人身上怎么可能清白,解决他们比捉鬼简单。
零星几个实在没胆子犯事的,洛安默默收手,安各雷霆出手,把对方的家底掏了个半空。
商人的确讲究以和为贵,但抢先强灌别人老婆喝酒就不用讲和了,什么x市首富之子、y市不动产大亨的儿子,你们又不是你们爹,你们爹也快要和我平起平坐做生意了好吗。
……总之,在那之后,洛安就很少再跟着安各交际了。
毕竟他自己工作性质也特殊,既然已经没有人敢再恶意强灌她,安各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洛安便不太想继续在那些地方浪费时间,还是要专注除魔捉妖、玄学研究。
所以,安各开始带其他人做男伴,频繁出入各种交际场合……是他们共同讨论过的决定。
洛安那时候很放心她,因为妻子每次都会对他再三认真说明、各种表忠心、在那些交际场合周旋时还会时不时给他发短信抱怨。
“这个宴会厅里的食物全是冷盘”“好想回家吃安安做的西红柿炒鸡蛋”“他们说的话题好无聊我不想掺和”……一副归心似箭爱家如命的小妻子模样,她曾经真的很会把他骗得团团转。
而且那时安各身边的男伴要么是秘书,要么是合作方,不挑帅的只挑工作能力强的,清白的不能再清白,小心眼如洛安也就是偶尔看她的男秘书不顺眼而已。
——直到丧偶后,快乐的寡妇当着阴煞的面开始津津有味地翻看下属整理出的男伴小册子,风姿多样,各有千秋。
据说不少富二代挤破了头也想在那个小册子里占一个名额,还会出大价钱贿赂她那个编册子的下属……
什么皇帝选秀。
——阴煞散发着黑气如是想道。
那些人挤破了头想成为安各的男伴,倒也不是对她本人有什么想法,为的是人脉,资源,眼光,即便是几句话的提点——哪怕只是以“应酬男伴”身份站在首富身边度过几个小时,对他们也是天大的提携。
当然,如果可以,能借着机会勾搭年轻靓丽刚刚丧偶的首富,直接傍上全中州最粗的金大腿,就更好了。
阴煞知道他们都抱着什么心思。
阴煞想把册子上每个家伙的眼珠都抠出来,再把这个开开心心翻册子的寡妇绑起来。
说好的只是工作应酬呢,三角肌很棒的泳裤模特有什么商业潜力啊。
……说好的“不会在意其他任何男人”,说好的“讨厌喝酒应酬只想回家见他”,说好的“可爱淑女认为泳裤男模是伤风败俗”,全是骗人——全是骗鬼的!!
她哪里认为伤风败俗了,她还揣着洛洛的时候就买了一摞男模杂志观赏,一边看一边摸着肚子警告 “宝宝等你十八岁了才能看这些哦,而且如果你遇到了你对象一定要骗他说特别害羞不敢看”……
全·是·骗·鬼·的!!
七年来旁观了一切的阴煞怀揣着排山倒海般的怨气,就这,就这,还让他继续信她“全世界最喜欢你”的告白?
信一次是年少天真没谈过恋爱,要是信她第二次,除非他失忆后变成痴呆。
太欺负鬼了。
“我还是觉得不妥。”洛安淡淡地说:“且不说我该怎么编造我的‘次抛男伴’背景……你工作也很忙吧。”
“陪老婆去拍卖会的空闲还是有的!”安各终于从层层衣架中钻了出来,她目光恳切地拉住他的手,捧心状举起:“老婆你别乱说,什么次抛男伴啊,我的心里只有你!!”
骗鬼小达人。
洛安盯着她皮卡皮卡闪着诚实光芒的眼睛,突然就舍去了所有的顾虑与犹豫。
以前骗他就算了,现在还继续骗,拿着前所未有的甜言蜜语骗,真拿他当傻子啊。
“不仅是去一次拍卖会。”他冷着脸坦白条件,“绿山拍卖的性质很特殊,与其说是拍卖会,不如说是游园会。必须先进入绿山脚下的指定位置,待满三天,才能参加第四天凌晨开放的拍卖会……”
所以你肯定没空去的,别过去了,我自己找办法离开首都。
安各眼神“唰”地亮起,宛如高瓦大灯泡:“三天?游园会?必须待在绿山附近?——老婆邀请我去旅行吗,好啊好啊,那我们一起去绿山旅行吧!!”
洛安:“……”
洛安:“你是不是听错了频道。我明明说的是你工作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就是要用来打破的!旅行旅行,欧耶,旅行——行李箱在哪里,护照在哪里,和老婆一起旅行哈哈哈哈嚯嚯嚯——”
随着一阵高昂爽朗的笑声,妻子已经嚯嚯嚯地冲出了衣帽间。如火焰如旋风。
洛安:“……”
洛安留在原地,徒劳地伸着刚刚试图阻止她的手。
……怎么可能阻止她啊,那道无比跳脱、令人迷惑的火焰旋风!!
即使夫妻十年,亲密相处三年,紧密观测七年——妻子在他心中依旧是无比迷惑、捉摸不定、能超越“世界未解之谜No.1:消失的六千年”的存在啊。
许多人会形容富有新鲜感的伴侣是“一本翻不完的书”,事实上一本书总有翻完的一天,而安各——
安各根本不是书,她是盲盒。
一把买完全系列十几个、还可能翻不到海报上隐藏款的那种盲盒。
而且每开一次盒子看到的不是固定款式的娃娃,或许里面藏着豹纹回形针,又或许里面直接蹦出一把七彩跳跳糖。
盲盒豹豹,搞不懂。
……完全,不可能搞懂。
洛安慢慢收回手,打算顺着那道“欧耶好哇太好啦”的欢呼声飘出门外。
姑且再阻止一下吧……工作狂不工作了,去拍卖会一口答应去旅行也一口答应,她究竟莫名其妙在发什么疯……不该答应的,这么无理过分的请求,为什么会答应他啊……她的生意那么忙,怎么可能陪着他说走就走,这可是起码三天以上的旅行,目标还是遥远的绿山……疯了吗,听这欢呼声与大笑声与翻箱倒柜找行李箱的动静,大概是真疯了……
“呃,爸爸?”
是安洛洛小朋友扶着衣帽间的门,小心翼翼探出了头。